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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你春色滿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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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年少舊事

聽到顧南喬的名字,鍾子逸明顯愣了一下。

尤其是當他從蘇以漾舒展的眉梢中看到隱約笑意的時候,更是覺得蘇大少此刻的表現有點反常。蘇以漾隨性不羈,傲氣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一雙笑眼慣常微微彎起帶著笑,可其中粹著的是嘲諷戲謔,是四兩撥千斤的輕狂,什麼時候這樣溫柔過?

溫柔,這次詞忽然蹦到鍾子逸的腦海裡,不由得讓他覺得有點違和。

蘇氏集團的蘇大少是誰,是商戰場上殺伐果斷的青年才俊,是任何專案到了他手裡都枯木逢春的商業奇才,是被一眾演出行業新人當做偶像的神仙人物。誰見了他不是得給幾分薄面,明知道蘇以漾眼高於頂又不好相處,還甘願冒著被懟的風險舔著臉貼上來,就為了搭上蘇大少的順風車,以便謀取更多的利益。

向來只有蘇以漾諷刺別人的份,何時這樣低姿態過。

可是在唸及“顧南喬”三個字的時候,蘇以漾的語氣更加低沉和輕柔,其中摻雜著幾不可聞的一絲溫柔。雖然這稍縱即逝的情緒很淡很輕,比被微風吹皺的一池春水偶然泛起的漣漪更不引人注意,卻還是沒有躲過鍾子逸靈敏的耳朵。

於是,鍾子逸的八卦雷達瞬間被催化了。

他歪過頭看著蘇以漾,問道:“我說,你和顧南喬到底什麼情況?”

蘇以漾不太懂鍾子逸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漫不經心地說:“你指的是什麼情況?”

“你別跟我裝傻啊,阿漾,”鍾子逸不管當事人怎麼想,就自顧自地開始分析起來,“以為我看不出來,這次對待春色滿園你表現的十分反常嗎?我承認這戲班子有點意思,但是你關注得有點過分了吧……去年你替蘇氏集團收購z市那個小演出公司,過程中對面那邊突然發難,你都是二話不說直接轉身走人,逼得人家老總親自追出來,給再你又請了回去——那可是上億的

大專案,你也沒說談不下來給一週時間讓人家考慮啊?”

“集團的專案和自家專案能一樣麼,”蘇以漾輕笑一聲,理所應當地說,“給別人打工,你會把看家本事拿出來?”

鍾子逸一撇嘴角,心說我可聽你扯淡吧,這話說的就像是蘇氏集團不是你家一樣。

“我跟你說正經的呢,別扯那沒用的成嗎,那個顧南喬我也見了,是挺漂亮的,脾氣性格也算對你口味……”鍾子逸一邊琢磨,一邊帶著調侃意味地絮叨著,“不過,因為一個漂亮姑娘就影響生意場上的決定,這不是咱們蘇大少的性格啊……阿漾,你給我交個實底,這次是遇到真愛了,還是自己拎不清了?”

蘇以漾走到鍾子逸身邊,隨手倒了一杯茶水,然後懶散地坐在辦公桌對面的轉椅上:“打住,且不說到底有沒有影響生意場上的決定,就是真的影響了……這不是碰上女神了嘛。”

這番話蘇以漾說的相當自然,毫不掩飾言語間的玩笑意味。

但凡是個明眼人都能聽得出他是在開玩笑,鍾子逸當然也聽得出來,可還是覺得當女神這兩個字從蘇以漾的嘴裡說出來之後,整個聊天的畫風開始不受控制地跑偏了。

“什麼,你真看上顧南喬了麼?”

鍾子逸驚呼一聲,然後微微眯起眼,把蘇以漾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嘖,女神……這麼高的評價,可以啊,什麼時候的事,怎麼也不跟哥們說說?”

問這些話的時候,鍾子逸沒指望著蘇以漾給出答案,按照自家發小的一慣調性,並沒有形成做事之前和別人商量,結束之後跟別人彙報的習慣,尤其是關於個人感情這種十分微妙的事情,蘇以漾更沒有一五一十講出來的可能了。

鍾子逸甚至都做好了蘇大少用一句“她配得起這稱呼”之類的場面話把天直接聊死的準備,誰知蘇以漾倒是一反常態,勾起唇角輕聲

一笑。

“我說小逸,你不會做生意也就算了,怎麼連話都聽不明白了,什麼時候多的毛病?”

“話都不是你自己說的嘛,”鍾子逸沒好氣地嘀咕,“我重複一遍而已,有問題?”

“過分解讀是病,得治。”蘇以漾一挑眉,調侃地看著鍾子逸,“我是說,顧南喬是小女神,還不夠明白嗎?”

“等等,我怎麼聽不懂了……”

鍾子逸原本就覺得眼下的話題有點突然,此刻更是大腦頻臨當機邊緣,用來思考的腦細胞明顯不夠用了,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顧南喬……該不會是你小時候碰上的那位吧?”

“不然呢,”蘇以漾笑眼泛起好看的弧度,理所應當地點了點頭,“我沒有隨便認女神的癮,也懶得這麼稱呼別人,除了她還能有誰?”

至此,鍾子逸張了張嘴,愣是被驚天大八卦噎得說不出話來了。

然後,他的思緒開始不受控制地回到了蘇以漾的少年時期——

如果說社會真的有所謂的金字塔,那麼蘇以漾一定屬於投胎給司命遞了紅包的人民幣玩家,打一出生就拿到最高配的劇本,站在別人奮鬥一輩子都未必達到的頂峰。

可是再怎麼順遂的人生

,也總有不夠十全十美的地方,只不過那些波濤洶湧藏在層層包裹之中,當事人不願細說,旁人也不會多問,漸漸就成了不足為道的一段往事。尤其是加上豪門這層濾鏡的掩飾,光鮮亮麗的企業家發家史總更被人津津樂道,而那些背後的小插曲不足為奇,也就漸漸隨著時間流逝褪色,沒有人再去提及了。

可是對於真正的親身經歷者,那些往事即便過去再久,也不會被輕易遺忘。

就比如,孫箐於之蘇以漾。

蘇以漾的母親叫孫箐,她人如其名,是個青竹般優雅高潔的女人,她是當年京耀大劇院紅極一時的臺柱子,是曾經在臺上風姿絕代,一票千金難求的名

角。不過大抵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在蘇以漾十歲那年,孫箐就因病離世,而後到了蘇以漾初中畢業,蘇廣南續絃再娶,第二任夫人就是現如今的蘇太太,蘇以漾的繼母,喬伊然。

按道理講,喬伊然對蘇以漾著實不錯,嫁入蘇家這麼多年,一直對他視如己出,甚至沒再要孩子,就怕落得覬覦蘇家財產的名號,引得蘇以漾更加不滿。如果說一年兩年是在裝樣子,喬伊然能堅持這麼多年,把繼母做到這種程度,也算是實屬不易了。

可是蘇以漾和喬伊然的態度卻一直很緊張。

這種緊張不是幼稚的劍拔弩張,兩個人一見面就掐架,互相看著不對付的那種低階趣味,也不是偶像劇中勾心鬥角的豪門恩怨,叫囂著一山容不得二虎,這個家裡有他沒我,有我沒他的那種水火不容。

蘇以漾表現出來的,是從骨子透出來的疏離客氣,是被表面平和粉飾著的絕對漠然。

即便喬伊然默默做了再多的事情,蘇以漾也不會接受她,他從最開始就緊緊閉合著心門,永遠沒有任何為這位繼母敞開的可能。

或者說都算不得接受,畢竟打從最開始蘇以漾就是恨著她的——蘇以漾始終覺得,自己母親的死和喬伊然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責任。

這些話蘇以漾幾乎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唯獨從小一起長大的那位發小,曾經在他最為脆弱和陰鬱的日子陪在他的身邊,透著當年還不嚴密的偽裝,窺探過少年深藏著的心思。

鍾子逸和蘇以漾是實打實的發小,可是兩個人卻性格迥異。

小時候鍾子逸成績優異,乖巧懂事,是老師眼中的乖寶寶。蘇以漾卻是一刻都閒不下來的搗蛋鬼,打從上了初中開始,就是實打實的刺頭。以至於每次他們兩個一起調皮搗蛋,老師們一致覺得鍾子逸是無辜的,一定是蘇以漾帶壞了人家那位三好學生。

但其

實蘇以漾曾經有過一段極為陰鬱的日子,那是他小學那幾年,少年稚嫩的眉眼凝了寒冰的,未經世事的心靈被濃郁的仇恨包裹,何止是一句沉默寡言可以概括。

那一幕沒有幾個人見過,知道蘇以漾秘密的人不多,鍾子逸算是其中一個。

鍾子逸還記得第一次聽蘇以漾說起家事,是在小學六年級的一個傍晚,他和蘇以漾一同去少年宮上課,蘇以漾那天的狀態很差,一路踢著石子磨磨蹭蹭,生怕自己不會遲到似的。

鍾子逸催了他好幾次也沒有任何實質性效果,最後愣是被折騰到徹底錯過上課時間,蘇以漾才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

“小逸,我媽不是病死的……”

鍾子逸愣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卻發現蘇以漾才剛沒頭沒腦說了一句,就已經紅了眼眶,然後隨之斷續而出的言語,都顯得有些語無倫次了。

“她是被逼死的,我知道,可是我沒辦法……兇手一直盼著嫁進我們家,小逸,我……我覺得自己好沒用,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阻止不了,我對不起媽媽……”

很久以後鍾子逸才知道,那天是孫箐的生日。

那次的課蘇以漾和鍾子逸誰都沒去,兩位少年攜手雙雙翹課,在少年宮不遠的小公園一直坐到天黑。蘇以漾沒把話說透,鍾子逸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十幾歲的孩子匱乏的語言也太過蒼白,還沒有所謂的語言技巧和情商可言,能給予的只有陪伴。

鍾子逸幾乎全程只是單方面聽蘇以漾傾訴,透過少年貝殼般緊緊閉合著的心扉,隱約窺探到當年那場豪門辛密背後的悲劇,並無任何補益。

之後鍾子逸把那些事反覆咀嚼,不是沒想過要哄自己的小夥伴開心。可是孩童的手段大抵幼稚,幾次所謂的“心理疏導”效果平淡,沒有任何實質性效果。

最後這些事成為兩個孩子之間的小秘密,也都不了了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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