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愣在雨中，半天也沒有動，只是盯著斜靠在門邊，抽著煙，一臉十二月夜風般冰冷的他。
他斜瞅了我一眼，眼裡滿是輕蔑和冷漠。我知道，這一次，他再不可能偶然流露出關懷和深情了。
彎腰，好整以暇地撿起散落了一地的東西，走過去，毫不在意地掏出鑰匙，可由於本能的緊張，手抖得厲害，插了幾次，也沒能成功把鑰匙插進鑰匙孔裡。
“木梓，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成功逃脫，你很好！”幾乎不帶一絲情緒，就連憤怒也沒有。
沒搭理他，繼續努力開門，終於插了進去，但還沒擰，門卻開了。
門一點點開啟，露出木離那張微笑的臉，如一個火爐，融化了外面的寒冰。
她看著我們，眼裡滿是探究。而霍南奕也看著她，轉而薄怒地盯著我。
終究，我的謊言無處逃遁，就像是一塊傷疤，就這樣狠狠地被揭開，瞬間把疤底下隱藏的東西赤裸裸地揪了出來。
我拔出鑰匙，繞過木離，提著東西進去了。只有他們倆，在門口“對峙”，他們心裡到底是什麼想法，我無力去探究。
只是像個機器人一樣，按照設定好的模式，把東西放進冰箱，一一擺放好，閒下來的我很慌，一陣惡寒侵襲，抱著雙臂，還是止不住的哆嗦。
身上的溼衣服緊貼著面板，冰冷似穿破了肉體，直達心臟，凍得呼吸不暢，一步步臨近窒息。
“噠噠噠——”耳朵裡迴旋著腳步聲，我知道它在向我靠近，終於，當它就在我身後停下時，我跟只受了驚嚇茫然無措的小鹿一樣，猛地轉身，悲哀無助的盯著他的腳。
“我……我，能做的，不能做的，我都做了。說抱歉也無濟於事，你隨意吧！反正我早已被撕得
四分五裂，無論心或是身，多一次而已，我不在乎。”
咬緊牙關，閉上眼睛，認命的等著痛苦和羞辱。
不是我下賤到喜歡他的報復，而是走到了今天，我能從他那得到的，已只有這些陰暗的東西了。
“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我？你不是說我不給你解釋的機會？現在你解釋吧！”
他像對待陌生人那樣淡漠而紳士的話語嚇了我一跳，驚得睜開眼睛，抬頭看著他。
竟然沒有打我或是罵我！
“編吧！好好想想，怎麼編。木梓，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從來都是。”
我說不出一句話來，既然在他心裡，我從頭到尾都是個騙子，還有解釋的必要嗎？
就連解釋也不過是一種欺騙的手段罷了。
“隨你怎麼看吧！既然我在你心裡始終就是個無恥的騙子，那我沒什麼好解釋的。騙子的解釋，不也是謊言嗎？”
“別想激怒我！你沒有那樣的資格。好心告訴你一句，準備好接受來自地獄的報復吧！既然你那麼喜歡活在痛苦中，那就好好呆個夠。”
說完，他轉身就出去了。
“霍南奕，難道你真的開心嗎？放過你自己吧！結束這個錯誤，迴歸正軌，難道不好嗎？我也在怨恨和黑暗裡呆了五年多，那種錐心蝕骨的痛，我懂。你明明不是這樣的人，為什麼要拿我的錯誤來懲罰你自己？試著放過自己吧！不管怎樣，我都不願意看到你被痛苦淹沒，被黑暗吞噬，你一直是我心裡的陽光啊！”
他突然轉身，噙著一抹諷刺的笑意看著我。
“是，我知道現在說這些很無恥，也很愚蠢，因為你不會相信。但我說的是我的心，哪怕它早已千瘡百孔，但那裡始終有你，在那塊唯一的淨土裡，從
未離開。”
看到他冷笑擴散，我失去了繼續說下去的勇氣，住了嘴，離開了廚房，上樓換衣服了。
明知說那些話很愚蠢，但我控制不住自己，他總能讓我瘋狂，儘管他不言語，不動作。
擦乾了頭髮後，我才下去，他還在，坐在沙發上，跟木離面對面，誰也沒搭理誰。
看著他們同場的畫面，心頭突然痠痛不已。如果他們之間……可那不可能，正如我和他之間不可能一樣，他們永遠不可能和諧。
看到我下來，木離忙跑過來，一把抱住了我的腿，我知道她害怕。
剛蹲下來，準備跟她好好聊聊，沙發上的手機卻響了。
我見他掃了一眼，又恢復如初，一臉淡漠。
過去，是便利店老闆的電話，催我去上班。
“先回房間睡一覺，我要去上班了。晚上回來給你做牛肉麵，好嗎？”木離乖巧的點了點頭，然後跑到茶几那，拿了一個麵包，又跑過來，遞給了我。
她竟然如此體貼，擔心我胃痛。
我接了過來，親了親她小腦袋，“去吧！蓋好被子，彆著涼了。”
她點頭，然後小心翼翼看了眼沙發上的霍南奕，上樓去了。
直到她小身影消失在樓上，我才收斂了臉上的笑意，看向他，問：“你是要待在這嗎？廚房裡有茶，你隨意吧！”轉身，在門口處蹲下換鞋
。
“你心還真大，就不怕我把她怎麼樣了？”
我抬眼望向他，雙腿隨意交疊，半靠在沙發裡，神態慵懶，像一頭假寐的獅子。
輕笑回到：“你不是那樣的人！不會傷害她的。”起身，拿著包開門，踏了出去，又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探出頭來，說：“對了，她叫木離，很聰明的孩子。”
關上門，撐著傘往便利店那邊去了
。
明明極力隱藏的秘密被揭穿，我應該恐懼焦慮的，但我卻反常的覺得舒坦了不少，像是從黑暗中解放了一樣。
九點，下班的時候，我跟老闆說，恐怕不能繼續做下去了。但一時很難找到人，就讓我做到替換的人來上班為止。
我答應了，畢竟是我毀約在先，再三道了歉，才往家走去。
整棟房子的燈都打開了，亮堂堂的，跟座輝煌的宮殿似的。
很好奇，他到底要幹嘛？總不能是特地來找我，再續前緣？
這麼天真可笑的想法，連我自己都不願意相信。
開門進去，剛放下包，木離就歡喜的跑了過來，抱著我，笑著眨眼睛，“什麼事讓你開心成這樣？做美夢了？”
她只是笑，拉著我往廚房走去，“餓了？等著，我……”
未出口的話卡住了，哽在喉嚨裡，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
霍南奕竟然在做飯？
他……
“不是，你什麼意思？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們沒有……”
“出去等著！”他只是淡然打斷了我。
不待我再問什麼，木離拉著我出去了。她打開了電視，要我陪她看動漫。
但我心不在焉的，完全摸不著頭腦。霍南奕到底是什麼意思？
想起身進去跟他說清楚，但突然想起來，我們之間是什麼關係，他比我更清楚，糊里糊塗，不是他的風格。自我欺騙也不是他能做的事。
他一定清楚木離的身份。但他為什麼……
煩躁的撫了把頭髮，疑惑不解盯著廚房，看著映在地上的，他忙碌的影子，差點淚流滿面。
曾經我理想中的家的風景都有了，可惜他卻不是我的那個人，我們只是不倫的關係。
木離往我懷裡鑽了鑽，讓我給她翻譯動漫裡的話。
簡單的還好，可
一些說得很快的，我連聽都聽不出來，有一句沒一句的，搞得很是尷尬。
餘光瞥向廚房，我突然很想跟他說聲“謝謝！”，要不是因為他，我根本不會說一點日語，也不會學習獨立。曾經，我不僅拿他當戀人，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崇拜的偶像，人生的導師。如果一切如舊，我們會……
木離把寫字本抬到我眼前，晃了晃，轉移了我的注意力。
“媽媽，一心不能二用哦！說了陪我看動漫，卻一直盯著叔叔看，媽媽，你的雙標有點過了吧？”
無奈一笑，“人小鬼大。你知道雙標是什麼意思？好了，一定集中百分之兩百的注意力，陪你看動漫，行了吧？”
收了心，陪她看動漫，可她突然又寫了一句“媽媽很喜歡叔叔呢！叔叔是個好人。”
認真看著她，她只是笑，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麼。
“你才第一次見他，就說他是好人？這樣很主觀哦！對於自己不瞭解的，輕易做判斷會顯得很敷衍。先對被評價者有一個客觀全面的認識，才不會感情用事，片面化，傷害了別……”
我手裡的本子突然被人搶了，霍南奕就是始作俑者。
他饒有興味的看著上面的字，眼神深了深，似乎有點在意，但臉上仍舊一臉淡漠。
該死的！怎麼偏偏被他看到那樣的話？
“霍南奕，你別誤會啊！不是……”本來是想解釋的，但想了想，我有解釋的必要麼？我不都說了，他一直在我心裡了嗎？
“此地無銀三百兩！”轉身，邊說“吃飯了。”邊往餐廳走去。
木離睜圓了雙眼，很好奇的看著我，似乎想問我什麼。
“你想問什麼？”
她低下頭，快速寫了行很不工整的話“此地無銀三百兩是什麼意思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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