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管一拆, 水流很快就停了下來，張團長看著田裡的秧苗們，道：“明天我過來看看是怎麼回事，小柳你先回去吧, 時間不早了。”
張團長管著軍區的農田這麼多年, 對於這些事多少都懂點, 只是這會兒天都黑了，什麼都看不清楚, 只能等第二天再過來看看。
柳素素點點頭。竹管組裝起來複雜, 拆起來也不簡單, 等到回去時, 都已經七點了。
“娘！”看到她回來了, 幾個小的立馬跑了過來，團團將她圍住。
“姨, 沒事吧？”韓繡繡擔心的問道, 剛剛她一出來就發現姨不見了，雖然韓烈說是去開會了，但韓繡繡還是不放心, 一直在門口等著, 剛剛才進來。
柳素素搖搖頭：“沒事兒。”
韓程大大的鬆了口氣：“沒事就好, 娘，我可擔心壞了，你以後可千萬別這麼晚出去啦！”
看著小傢伙誇張的表情，柳素素頓感意外，韓錦和韓繡繡擔心她很正常, 但放在韓程或者韓前身上就有些沒想到了。
倒不是說他們不如兩個大的那麼喜歡自己, 而是從小生活的環境不一樣, 韓前和韓程，雖然原主和莊白羽對他們都不好，但有柳淑榮和於家人在，他們對兩小孩的關心是真心真意的，加上家裡的條件還不錯，吃的喝的在村裡都算是挺好的。
這種情況下，韓前和韓程就更像個四歲小孩，無憂無慮的，從來不會有什麼煩惱，也不會像韓錦兩兄妹一樣，時刻擔心柳素素會不會突然消失，會不會出去後再也不回來了。
見娘不相信，韓程頗感委屈：“娘，你這是不喜歡你的程程了嗎？”
“喜歡喜歡，娘怎麼會不喜歡呢。”柳素素連忙道，小傢伙這才開心了，直往她懷裡撲，柳素素累了一天，連飯都沒吃一口，本來就有些站不住了，被他這麼一撲差點倒下。
背後突然被人扶了一把，韓烈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程，小心點。”
柳素素回頭一看，見韓烈挽著袖子，手上還有水珠，問道：“這是在洗碗？”
韓烈點頭：“幾個孩子餓了，又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就先做了點吃的，我給你拿過來？”
柳素素頗為驚訝，韓烈還會做飯？這年頭會做飯的男人可太少了啊。
立馬點了點頭：“行。”正好她也餓了。
等菜一端過來，柳素素看著碗裡的酸菜炒雞蛋，還撒著少許不知道用來幹嘛的蔥花時，頓時傻眼了。
這是什麼神奇的搭配？
這能吃？！
再一看幾個孩子臉上的表情，頓時明白過來了，剛剛韓程說那話，哪是擔心她會出什麼事啊，是害怕她再大晚上的出去，讓他們只能吃韓烈做的菜！
這小鬼頭，在吃的這方面簡直精的不行。
柳素素有些不敢吃，但一看韓烈看似面無表情，但眼底流露出期待的神情，還是拿了個窩窩頭過來，往裡面夾了兩筷子菜，一咬牙的吃了進去。
“味道怎麼樣？”韓烈立馬看了過來。
柳素素：“……”
果然，人類不用雞蛋和酸菜一起炒菜是有原因的。
“還不錯，挺好吃的。”她艱難的嚥了下去，趕緊喝了一口水這才笑著答道。
韓烈這才滿意了，回過頭對著幾個小的挑了挑眉：“我說了沒那麼難吃吧？”
眾小孩頓時無比驚訝的看了過來，就連往常最是淡定的韓錦都憋不住了，大大的眼睛瞪得溜圓。
韓程噠噠的跑過來，在柳素素的額頭上摸了一把：“我的娘啊，你該不會是太累了，都累傻了吧！”
柳素素：“……說什麼呢！”
確實是不好吃，但她也不能直說呀，這要是打擊到了韓烈的自信心以後不肯做事了怎麼辦，現在不會做飯沒關係，慢慢學就會了……
用這種近乎於催眠的心態吃完了一頓飯，韓烈拿碗過去洗，看著他忙碌的身影，柳素素頗有些頭疼，實在是想不清楚田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好好的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正出神的思考著，突然感覺有人走了過來，再一抬頭，入目又是一杯冒著熱氣的水。
再一看，依舊是加了紅糖的。
再糟糕的心情這會兒都忍不住笑了：“韓烈同志，你這是多喜歡給人接紅糖水呀？”
韓烈疑惑的看她。
柳素素剛想說自己就隨口一問，但下一秒就聽他道：“你之前說過，吃點甜的就會心情好了。”
柳素素反應過來，剛來軍區的時候，韓錦和韓繡繡遠沒有現在這麼外向，彷彿和誰都有隔閡。
韓前和韓程吃好喝好一點都不見外，反倒是他們在自己家特別拘謹，每次柳素素給小傢伙們買了零嘴，怕他們不吃，就趁兩個小傢伙不注意，剝了糖紙塞進他們嘴裡，然後笑眯眯的道：“吃點甜的心情好。”
她當時就是順口一說，沒想到還被韓烈記住了。
這兩次的紅糖水都有了解釋，柳素素有些意外，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喝了口熱乎乎的糖水，確實感覺肚子裡舒服了不少：“我倒不是心情不好，我就是懷疑這事可能沒那麼簡單。”
韓烈擰眉：“什麼意思？”
柳素素就把今天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就算這三天出了什麼事，那也不會突然就枯了呀，我想，會不會是有人下了藥什麼的？”
但這個想法過於大膽了，她也想不到誰會這麼做。
“可能是我多想了吧。”柳素素說完，正好看到韓程跑了過來，走過去一抓，把小傢伙抓到房間洗澡去了。
韓烈則是坐在椅子上，又沉思了一會兒。
——
於是等到第二天一早，柳素素睡得迷迷糊糊間，突然聽到堂屋裡傳來一陣動靜，好像是有人在偷偷開門。
她嚇了一大跳，心想該不會有小偷吧，但軍區這麼安全怎麼可能會有小偷呢？
柳素素連忙下了床，快步走進堂屋，“啪”的一下開啟燈，見到是韓烈後，這才鬆了口氣：“是你啊。”
韓烈一愣：“不然你以為是誰？”
“我怕是小偷呀。”
“軍區沒小偷，就算有那也是特務。”韓烈看了柳素素手裡的枕頭一眼，“你就打算用這個打小偷？”
柳素素：“……”她出來的急，又剛睡醒，急著出來摸到什麼就拿了什麼。
“要是真有陌生人闖進來，你要帶著孩子們在房間裡躲好，爭取不被發現，千萬不能出來和人正面對抗。”韓烈有些嚴肅的說道。
柳素素想說自己也不是這麼好欺負的，她從前走南闖北，時不時還要去上山下海的勘探地形，手腳功夫也是有一些的，不至於那麼弱。
不過她也知道韓烈說的是對的，就點了點頭，抬頭一看發現才四點：“你這是幹嘛去了，緊急訓練？”
韓烈把手裡的鐵鍬放在牆角，又喝了一大口水才道：“我去田裡了。”
“田裡？”
韓烈點點頭：“我覺得你昨天說的對，這件事很有可能是有人有意而為之……”
所以今天才兩點多，韓烈就起床出了門，打著手電，接著微弱的光把田裡所有枯死的玉米苗挖了出來，害怕土裡面有什麼有害物質，又將上面的一層土都挖走了，從山腳下運了一些新土埋了下去，接著把別的地方沒有受到影響的秧苗種在了裡面。
這麼做的原因也很簡單，如果真是有人做了什麼的話，肯定會回來看看田裡的情況，當發現秧苗被剷掉換上了新的，這人很有可能會坐不住，又動什麼手腳。
如果不是人為的，真是竹管或者土壤裡出了什麼問題，那也正好可以試試。現在竹管被拆除了，泥土又換了新的，只要看這些新種下去的會不會出現同樣的情況，就能知道結果了。
韓烈話音剛落，柳素素突然過來拽緊了他的手，震驚道：“韓團長，你太聰明瞭！”
現在才四點多，外面天色漸漸亮了起來，但還是有些陰，屋子裡即便打開了門也是暗沉沉的。
但韓烈從前是偵察兵，經過訓練後的眼力比一般人都要好，藉著朦朦朧朧的光線，他一垂眸就對上了柳素素亮晶晶的雙眼，眼底盛滿了毫不作偽的喜悅和讚歎，令他忍不住耳根一紅，反應過來後連忙偏過頭去，害怕被她發現。
別說柳素素這會兒完全沒心思看他了，就算有，也什麼都看不清楚。
此時她正在想韓烈剛剛說的方法，越想越覺得可以：“韓烈同志，要不怎麼說你能當副團長呢，就是這麼聰明！”
這種直白的誇讚韓烈還是第一次聽到，連忙糾正道：“副的。”
“副的也是團長嘛，而且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轉正了呢。”柳素素對他可太有信心了。
——
田裡的秧苗換了，不代表就可以放鬆下來了，這些天柳素素隔上一段時間就會往那邊去一回，現在沒了竹管，山上的水也不敢再用了，只能和別人一樣挑水來澆，
幾天的功夫下來，雖然秧苗沒之前長勢好了，但也沒再出現突然枯了的事，看來土壤的問題確實可以排除了。
人為方面也看不出來……柳素素忍不住想，難道真不是人為，是竹子出現了什麼問題？可張團長那天白天過來看過，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
隨著日子一天天靠近，眨眼間就到了開介紹會的這天，為了讓軍屬們更瞭解滴灌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張團長特意把開會的地方選在了田埂前的那塊空地上，這裡位置寬敞，坐著站著都足夠，走兩步還能直接看到水管的情況。
張團長讓小錢拉起了條幅，上面用墨水寫著幾個大字：農業發展討論會。看上去正式極了。
介紹會要選在大家都有空的時候，也就是下午六點左右，那時大家都吃了飯，天也還沒黑，想說什麼都方便。
柳素素幫著張團長把事情安排好就準備先回去了，自從那天韓烈做了飯之後，幾個小的，尤其是韓程生怕她再沒空，又要面對一次來自韓團長的黑暗料理，每天一出門就巴巴的問她什麼時候回去。
雖然是六點開會，但他們肯定要早點準備，五點左右就要來了，她得先回去把飯做好了熱在鍋裡，等韓烈回來只要端出來就能吃了。
小錢也要回去拿點東西，兩人正好順路。
還沒到家呢，突然被人叫住了：“小柳！”
柳素素回頭，發現是離家不遠處的王嬸子，“嬸子，怎麼了？”
“今天不是要開會嗎，我想問問看是不是開完會之後，咱們田裡的水管就能裝了呀？”
柳素素剛想說什麼，突然一道聲音插了過來：“還裝水管？你難道不知道這法子不行啊！”
王嬸子一愣：“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難道沒發現柳同志那天晚上突然把自己田裡的水管都給拆了，田大娘去看，說是田裡的莊稼全都死了呢！都這樣了你還敢用？”
王嬸子徹底傻了：“小柳，這是真的嗎？”
柳素素垂眸。
其實這種說法從他們拆除竹管的那天起就有了，畢竟不管他們速度再快，那麼大的動作，怎麼可能不被發現呢。
再加上田裡的秧苗都枯了，很快就有滴灌不僅不能提高產量，還會導致莊稼枯死的說法傳了出來，有不少人把這個罪名怪在了柳素素頭上，說是她沒本事，就為了能進軍務處上班才提出了這個辦法，其實根本沒一點作用。
看到沒，現在她田裡的莊稼先沒了，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搞得不少本來想安裝水管的人，都望而卻步了。
張團長這次提前開會，就是想解決這件事，但現在這事就傳到自己面前了，柳素素也不能什麼都不說了，她正愁怎麼解釋呢，突然就想到了小錢那天說的話。
“嬸子，不是咱們這法子不行，我田裡的莊稼死了是因為我用了竹管，這竹管估計是用久了發黴了，才會把莊稼都給澆死了，不信你去看軍隊田裡的，用水管的秧苗還好好的呢！”
王嬸子和說話的人都怔住了：“你說真的？”
周圍還有不少軍嫂，柳素素特意把聲音提高：“當然啦，嬸子您回去看，那筷子用久了沒擦乾水都會發黴，更別說竹管了，那水整天在裡面流，肯定不能避免呀！
哎，說來也是我莽撞了，開始想試試這方法行不行，但手裡頭又沒水管，只能就地取材選了竹管，不然也不會這樣。”
柳素素耷拉著腦袋，看上去後悔極了。
王嬸子連忙道：“小柳，你看你說的，這是怎麼能怪你呢！你想嘗試這方法不就是給咱們謀福利嗎？現在只是竹管出了問題，又不是滴灌出了問題，要我說咱們還得賠償你呢！”
之前那位懟人的軍嫂也道：“確實，如果真只是管子的問題，那小柳你這是為了咱們集體做出犧牲了呀。”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起來。
瞬間，憑藉著簡單的兩句話，人群的風向微微發生了變化。
柳素素站在人群中挑了挑眉，跟在她身後的小錢簡直膽戰心驚，等所有人散開，才道：“柳同志，你不怕大家找到那些竹管劈開看啊？”
那要發現裡面乾乾淨淨的啥都沒有，他們這謊話可就不攻自破了。
“而且我覺得還有很多人不會相信的。”就兩句話的功夫，能改變的還是太少了。
柳素素笑著道：“沒事，只要有人相信就行了。”
小錢一愣，他不明白。
柳素素神秘的笑了：“如果真像我之前預料的那樣，是有人故意為之的話，一聽到這話她肯定就坐不住了。”
這幾天她想了很多，越想越覺得如果真是有人下了藥，那這人肯定就是看不慣她，不僅要害死她的莊稼，最重要的是把滴灌給毀了，畢竟柳素素現在靠著這個在軍區大出風頭，就連師長和政委都對這事抱有重大的期待。
要是讓所有人都覺得滴灌有問題，那她輕則被問責，重則還可能會丟了工作，要想報復她，還有比這更好的辦法嗎？
而現在她把莊稼枯死的原因歸結於竹管上，就和滴灌沒有半點關係了，那人能忍得住才怪。
小錢聽完，看向柳素素的眼神裡充滿了敬佩，半晌都合不攏嘴：“柳同志，你簡直是在世包青天啊！”
柳素素險些噎住：“……”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先回去做飯，你去那邊看著，待會兒我來找你，千萬別被發現了。”今天就是介紹會，會一開完，張團長就會統計訂購水管的名單，這人想破壞，肯定等不了明天。
小錢簡直無比激動，雖然他是文職，但他也是一名軍人啊，只要是軍人，誰沒有一顆相當英雄的心呢，現在他隱蔽起來抓壞分子，那不就跟過去打仗的游擊隊一樣英勇了嗎！
因此，等到柳素素做好了飯，還帶著兩個麵餅過來找他時，發現小錢不僅不嫌累，反而還神采奕奕的，一雙眼炯炯有神的盯著不遠處。
柳素素把麵糰遞給他：“來，吃點。”
她的田地離山上近，躲在山腳下正好就能看到那邊，而且還有樹木的遮擋，倒是一點都不累。
但六點就要開介紹會了，他們兩個肯定是不能缺席的，隨著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柳素素怕來不及，剛準備讓小錢回去幫她把韓烈叫過來幫忙盯梢時，突然就發現不遠處出現了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
小錢自然也看到了，剛準備問柳素素要不要過去時，就見剛在還在自己旁邊的柳同志，像一陣風一般衝了出去，直接一腳把那人踹倒在了地上。
這要是韓前韓程在的話，準能看出來這一腳，和她之前踹於老二家門時一模一樣。
這一次雖然她沒帶繩子，但還是利落的反手一剪，把那人牢牢的按在了地上，扭頭一看，嘿，還是熟人呢！
“蔡大娘！”跟著趕來的小錢驚呆了，“你怎麼在這裡？！”
這簡直問了個寂寞。
柳素素用腳指了指地上掉落的小瓶子，小錢撿起來擰開一聞，當即臉色一變：“這是草甘膦？”
柳素素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了，看向臉色煞白的蔡大娘：“蔡大娘，記得讓蔡副團長還我五十根玉米棒子。”
蔡大娘傻眼了，小錢也愣了：“柳同志，這都啥時候了，你還在說什麼玉米棒子？”
“當然要說，她嚇得要害我田裡的苗子死了一大片，長大後結成玉米最少都有五十根呢，你可別想賴賬！”蔡大娘會受到懲罰那是一定的，但公是公私是私，她做了壞事要被懲罰，也得把她的損失補回來！
——
柳素素和小錢兩人沒手錶，不知道準確時間，兩人以為快到六點了，其實此時空地上已經圍了不少人，大家原本是安安靜靜等著會議開始的，但因為中午柳素素的那番話，導致有人一上來就問張團長竹管是不是有毒。
還什麼都不知道的張團長：“？”
竹管有毒？
這些人是被小錢影響到了嗎，一個個的都腦袋不清醒了？
和柳素素一起正在趕來的路上的小錢，冷不丁的打了個噴嚏。
張團長剛想說竹管當然沒事，下一秒，就看到一道人影衝了過來，大聲道：“竹管怎麼可能有毒呢，那都是柳素素騙你們的，明明就是滴灌有問題，和竹管一點關係都沒有！”
“蔡桃！”看清楚來人後，張團長額上青筋直爆，咬牙切齒道：“你來幹什麼，你憑什麼說滴灌有問題？”
“就憑柳素素那塊地裡的莊稼全死了。”蔡桃道，“她說是竹管的問題，但竹管拆了之後，現在重新種下去的莊稼又出問題了，我剛剛從那邊過來看到的，枯了好大一片，肯定就是用她的法子澆水澆太多了，那塊地都給廢了！”
“什麼？”
所有人都傻了。
來這裡的基本都是農民，對於他們而言，那就是日子的保障，現在莊稼死了不說就連地都廢了，這要是真的，那柳素素就不是在幫他們，是害他們了啊！
蔡桃面對眾人的目光心裡有些發憷，但一想到蔡大娘信誓旦旦的保證，還有心裡對柳素素的恨，咬著牙點了點頭：“不信你們去看看，看完就知……”
“不用去看了，我已經帶來了。”
“柳素素？”蔡桃看向來人剛想說什麼，下一秒，一個人影被扔到了面前，她定睛一看，傻了：“娘？！”
接下來的事，就交給小錢了。
其實也不用他說什麼，把草甘膦往眾人面前一擺，再一看臉上毫無血色的蔡大娘，圍觀群眾還有什麼不懂的。
張團長氣的差點暈過去，他在軍隊幹了這麼多年，什麼人都見過，還從來沒見過對糧食下手的人！
蔡桃瘋狂的搖頭：“不是，這件事和我沒關係，都是我娘逼著我做的，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原本臉色蒼白如紙的蔡大娘一聽這話立馬喊道：“和你無關，你可真敢說啊，這要不是你整天在家裡怪柳素素害了你，我能這麼做嗎？！”
其實蔡大娘會這麼做根本不是為了蔡桃，她這麼重男輕女的一個人，蔡桃受了委屈管她屁事，還是因為自己家裡被柳素素攪和之後，變得雞犬不寧，但柳素素卻能憑著幾根管子，變成整個軍區都有名的人，蔡大娘心裡簡直紅的滴血！
而且韓烈還在軍隊讓蔡副團長過不去，她就更憤怒了，直接買了一瓶草甘膦想把柳素素田裡的莊稼給毀了。
她也不是沒腦子的人，沒把藥直接下在田裡，這樣太容易被發現了，而是把藥倒在了溪流裡。竹管埋在裡面，溪水順著竹管而下，正好淋在了秧苗裡。
也因為被溪水稀釋過，所以即便草甘膦的效用特別強，玉米苗也不是瞬間就沒了，而是慢慢的枯萎，這樣才令眾人什麼都發現不了。
等秧苗枯萎，竹管被拆，她又立馬在軍屬中宣傳什麼“滴灌有害”的說法，就是想要用這個，來毀了韓烈和柳素素一家。
沒錯，她現在連曾經的“乘龍快婿”韓烈都給恨上了，誰讓他整天給自己兒子氣受呢？
眼看著謠言越傳越廣，不少人都相信了她的話，蔡大娘得意極了，但沒想到今天突然聽到有人說柳素素田裡的莊稼沒了，不是因為滴灌，而在於竹管出了問題。
蔡大娘一聽就知道是柳素素亂編的說辭，但要是自己不做點什麼，那可就前功盡棄了，於是她只能冒險，在開會前偷摸去了田裡，打算再下一次草甘膦，同時讓蔡桃到開會的地方，“舉報”柳素素。
從被柳素素一腳踹倒開始，蔡大娘整個人都是懵的，她實在是想不到，怎麼自己突然就被抓住了，怎麼自己就落到了這個下場。
此時聽到蔡桃推卸責任的說法，她才反應過來。
都是因為蔡桃！都是因為這個死丫頭！
要不是她一門心思放在韓烈身上，跑去舉報柳素素走什麼後門，最後偷雞不成蝕把米，她，還有他們全家，都不會落得這個下場！
看著狗咬狗一嘴毛的兩人，周圍所有人都厭惡的“呸”了一聲，還有些人一想到自己曾經還以為蔡大娘人有多好，都覺得晦氣！
張團長看不下去了，直接打斷兩人的爭吵：“把她們兩帶到師長辦公室去，再把蔡副團長叫過來，讓他好好解釋一下這是怎麼一回事！”
小錢等人帶著蔡大娘母子走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想跟過去看熱鬧，卻聽到一道拍手聲響起，轉頭一看是站在條幅下的柳素素。
“柳同志，這會咱們還開啊？”
柳素素笑了笑道：“怎麼不開，今天這會開完後咱們就要統計名單，送到市裡開始做水管了，晚一天咱們糧食可能就會少一點，你們捨得嗎？”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笑了。
也對，熱鬧什麼時候看不可以？而且就算他們現在去了，那也進不去，還不如先把糧食的事給解決了，再好好的看熱鬧。
蔡大娘做的事暴露之後，關於滴灌的種種流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尤其是現在軍區田地上基本都圍上了水管，有了軍隊作保障，除了一小部分還有些固執不肯冒險的老人家以外，其他的軍嫂都過來報名了。
看著那群擺明了不肯的老太太們，柳素素其實有些傷腦筋。
還有一年多就是饑荒了，她當然希望大家手裡的糧食越多越好，就算不認識，那也不能活生生的看著人餓死。
但她也知道怎麼勸都沒用，這些人，只有當看見了別人真正有了好處之後，才會真的願意做出改變。
離這一季的糧食收割也就幾個月的功夫了，乾脆等成效出來了，不用勸，他們也會自己找上門來。
——
等會開完，人數也都統計好了之後，柳素素就回去了。剛進家門，韓烈就迎了出來：“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我好得很。”
韓烈不相信，將她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眼後，這才放下心來：“張團長說你一個人把蔡大娘降服了，以後不能這麼莽撞了，有什麼事你要及時告訴我。”
告訴你，你不是在訓練嗎？人影都找不到。
但也知道他是擔心自己，便沒反駁，點點頭：“蔡大娘的事，處理結果出來了嗎？”
“出來了。”
鍾師長知道這事後氣得不行，當即把所有營級以上的幹部都叫過來緊急開會，雖然蔡大娘第二次“投毒未遂”，第一次害死的莊稼數量又不多，但這種行徑無疑是無法容忍的。
“蔡大娘被拘留，蔡桃被文工團開除，至於蔡副團長，背了一次處分。”
這個懲罰不算太重，但也不輕了，畢竟算成切實的財產，蔡大娘損壞的也不算太多。處罰宣佈時，蔡副團長的那雙眼瞪著韓烈，差點沒把眼珠子給瞪出來，但韓烈才懶得理他，一聽到是柳素素把蔡大娘抓起來了，怕她出什麼事，就急著回來看看她。
柳素素點點頭：“那我的玉米棒子呢？”
韓烈：“……”
見她還有心思關心玉米棒子，他算是相信她是真的沒事了。
“就幾根玉米，這麼重要嗎？”韓烈忍不住道。
柳素素看他：“當然重要啦，你是不知道玉米有多好吃。”
從小吃煮玉米長大的韓烈還真不知道，“張團長今天提了這件事，師長說明天讓人給你送來，六十根，一根不少，都從蔡副團長的工資里扣。”
柳素素點頭，這還差不多。
看她這樣，韓烈是真的很想知道玉米還能多好吃了。
興許是因為心虛，當天蔡大娘被帶去派出所後，蔡桃連夜就離開了軍區，都沒讓任何人發現，柳素素第二天一起來，看到蔡副團長盯著自己的目光更加憤怒了，這才反應過來。
不過蔡副團長顯然要失望了，他的憤怒對於柳素素來說根本不算啥，心裡還在想，愛咋看咋看，反正眼痠的是你，工資被扣的也是你。
現在不是玉米的季節，鍾師長讓人送過來的玉米也是乾的，柳素素一看，就讓幾個小傢伙坐在院子裡把玉米都給剝下來。
韓程不懂：“娘，以前外婆都是直接磨成粉的，你也要磨粉嗎？”
“不，娘給你們做爆米花吃。”
“爆米花，這是啥？吃了會爆炸嗎？”韓程沒吃過，小耳朵立馬就豎了起來。
“不會，頂多是好吃的爆炸。”柳素素笑著道，只可惜家裡沒蜂蜜，只能用糖漿替代，不然炸出來的爆米花更好吃。
趁著孩子們剝玉米的功夫，柳素素把水缸裡的水接了一桶出來，就打算開始漚田了。
其實漚田她從來沒試過，畢竟她上一輩子是南方人，也長期生活在南方，根本不缺大米飯吃，那裡溼地多，大家更多的都是把溼地的水抽乾變成旱地，像她現在這樣，想把旱地變成水田的，還真沒有過。
但柳素素實在是太饞那一口了，平日裡整天吃大米飯不覺得有什麼，但等到你有個三五天不吃時，就算沒菜，一大碗白米飯都能直接吃下去。
現在算來……她都快兩個月沒吃上了！
柳素素吸了口氣，覺得自己這一次一定要把水田給漚出來！
現在還不缺水，等到了夏天雨水更是一年上頭最多的時候，此時動手正是最好的時機。
怕離遠了不好照應，柳素素直接在菜園子裡劃了一小塊地下來，菜園子裡的土地較為肥沃，加上幾個孩子經常在這裡抓泥鰍，翻動的多了，也就鬆散了不少。
把水倒在土上，確實是溼潤了不少，但就在她準備翻一翻時，水立馬就滲了下去，只在表面留下些許水漬。又倒，沒了，再倒，又沒了……
柳素素丟了水桶，這樣肯定不行了，她轉身，去廚房裡拿了幾塊韓烈劈的柴過來，是那種稍微扁寬的木頭，用鋤頭挖出一個大坑，把木頭釘在裡面，底部和側面都釘好木頭，接著再把土埋回去。
柳素素深吸一口氣，滿懷期待的又從水缸裡提了一桶水，又倒了下去。
“這次肯定行這次肯定行……”
然而祈禱並沒有起什麼用，水還是滲透了下去，雖然這次滲的速度慢了不少，但依舊一滴不剩。
柳素素：“……”
這咋回事，難道這塊地有毒？
她又拿出鐵鍬，把土都鏟了上來，等看到木板間的縫隙時，頓時反應過來了。
哦，原來不是地有毒，是她傻了。
為了吃上一口大米飯，直接被逼傻了。
“娘，玉米剝好了，你快來爆炸一下呀！”韓程大聲道。
柳素素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把木板從土裡又挖了出來，放在院子裡曬乾，這才走過去把玉米粒拿去了廚房。
“娘，你剛剛是在幹嘛呀？”
柳素素的身後一般都墜著一個小尾巴，大部分時候都是韓錦，但只要有好吃的時那就變成了韓程。
嘰嘰喳喳個不停，跟個小鬧鐘一樣。
柳素素倒出一部分玉米粒，搓洗了一遍：“啥都沒幹，就給院子裡鬆鬆土。”
對於自己剛才那傻乎乎的行為，她拒絕再多說一個字。
不過很快，韓程也沒功夫說話了，因為他看到他娘拿出了白糖。
對於孩子來說，甜就意味著好吃，而隨著此時柳素素往鍋裡倒入越來越多的糖，韓程的眼睛都在發光了，他現在相信了，娘說的爆炸玉米真的很好吃！
糖兌上少許水炒成糖漿，焦褐色時就把已經濾乾的玉米粒倒進去，翻炒幾下，再蓋上鍋蓋，柳素素往灶裡添了幾根柴火，隨著火苗變旺，溫度升高，突然，“噼裡啪啦”的響聲傳來。
韓程驚訝無比：“娘，這裡面是在放鞭炮嗎？！”
“不是鞭炮，是在炸開。”爆米花炸開的時間比較長，越往後越激烈，這聲音，把幾個孩子都吸引過來了，柳素素怕亂飛的玉米蹦到小孩的眼睛，用手摁住鍋蓋，等到裡面動靜消失了這才揭開。
“哇！怎麼突然變這麼多了！”韓程大聲道。
柳素素最開始放的玉米不多，加上鍋大，只有淺淺一層而已，連鍋底都鋪不滿，但爆開之後，整個鍋裡全都是白花花的米花了，滿滿當當的，滿是糖香。
“好吃嗎？”柳素素往四個孩子的嘴裡都塞了一顆。
“嘎吱”一聲，甜脆的米花被咬開，香味立馬爆了出來，四個小傢伙像點頭娃娃一樣，不約而同的點起了小腦袋，眼睛閃亮亮的，充滿了驚喜：
“好吃！”
真的超好吃，娘果然沒騙他們！
柳素素不愛吃甜的，爆米花又要趁熱吃味道才好，剛準備給四個小傢伙一人裝一碗呢，門外就傳來呂靈芝的聲音：“小柳，你這是在幹嘛呢，動靜這麼大。”
她還沒進院子就聽到了，開始還以為誰家放炮竹，後來一想這不年不節的放什麼炮竹啊？
柳素素笑道：“做爆米花呢，大強二強你們快過來，和小錦他們一起吃。”扭頭一看，又被呂靈芝手裡的東西吸引了注意：“這是漁網？”
“對啊，我算著你們家的肉票不是也吃完了嗎，咱們去網魚呀！”
家裡孩子多，吃魚太費勁了，弄成魚丸太麻煩，想要炸魚呢又費油，其他的辦法她又怕孩子們被卡住，所以網魚對於柳素素來說沒什麼吸引力，但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頓時猛地答應下來：“好！咱們現在就走！”
雖然她不想網魚，但是她想去河邊啊，河邊又溼又進水，說不定可以種水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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