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葉冷說完所有的數字，才看向顧薄情：“你怎麼不記啊？”
“已經夠了。”顧薄情道：“不需要那麼多。”
“那你怎麼不叫我停下來？”葉冷無語地道：“浪費感情，我還在那裡努力地構思呢。”
“不是也挺好。”顧薄情平靜地複述：“二零xx年三月五號，在幼兒園獲得了第一也是唯一一朵小紅花。二零xx年七月八號，最後一次尿床……”
葉冷迅速地拿枕頭將他整個人捂住：“你閉嘴吧，尿床那個是你編的，老子才沒說過。”
“小紅花就很令人驕傲嗎？”顧薄情問。
“難道不是嗎？”葉冷語重心長：“不是每一個小朋友都能在幼兒園裡得到老師給的小紅花。而我作為那個可以得到的人當然應該把它記住！”
看他驕傲地翹尾巴的樣子，顧薄情嗤道：“我以為你的腦子裡裝不下這些事情，多大的煩惱和麻煩你都能說忘就忘。”
“煩惱有什麼好記的。”葉冷糾正他：“人活一輩子，如果記下來的都是不開心的事情，那活著多沒意思。”
“所以你就把你僅有的那點腦容量用在了記……你八歲吃雞蛋吃到了雙黃蛋上？”
“什麼叫僅有的腦容量。”葉冷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它裡面裝的內容，是大多數人想象不到的快樂。如果我每天記得都是雞毛蒜皮的煩惱，那我早在被你看光那天就得去自殺了。”
顧薄情本想和他辯駁幾句，但卻被他的後半句話嗆到。
那個畫面再次出現在眼前，比當下的那一瞬間還要清晰。
他強迫著自己忽略葉冷赤.裸著身子在自己面前走來走去的樣子，強行接上了葉冷的話：“要你這麼說的話，你要記得日子多了去了。”
葉冷比了一個“o”的手勢，說道：“其實也不是很多，我之前有個本子專門記這些日子，總共也就是寫了二十多頁。最厲害的是三歲那年，我還是一個小豆丁的時候，我就爬到了書上去掏鳥蛋！”
“然後呢？”
“然後被管家抱了下來，過了兩天那棵樹都沒了。”葉冷說起來還有些欲哭無淚：“我孩童時期的戰績和功勳就這樣又少了一些，原本就不多的。”
“掏鳥蛋也能算的上是功勳。”顧薄情的語氣不能再嘲諷了。
葉冷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驕傲地昂著頭：“我就是覺得自己很厲害，怎麼，不行啊？你沒童年啊，你小時候沒有沒有為這種事情沾沾自喜過啊？我才不信呢。”
顧薄情揚起的笑容逐漸消失。
和葉冷繽紛多彩的童年不一樣，他的童年是灰色的，充滿了母親婆娑的淚眼和父親的辱罵。
那個男人不喜歡他這個孩子，他早就清楚這一點，可是在發現的時候還是讓人心絞痛。
即使這麼多年過去，即使那個人早就意識到了自己的罪行和錯誤，甚至不止一次對他表現出了敬畏的神情，但他依舊不願意回憶起當初的事情。
有句話說的好。
幸福的童年治癒一生。
不幸的童年需要一生去治癒。
哪怕他站在了高處，不需要再去仰望那個男人，而是可以將他踩在腳底下。
他也從來不覺得自己是開心的，他知道那個人還是毀了他，如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那個人而起，到底是不是他喜歡的，和他曾經的夢想有沒有關聯，這些都不重要了。
他只是想要打敗那個人，那個人成為了他活著唯一的意義。
所以他還是輸了，他還是沒能擺脫這個陰霾。
“你的夢想是什麼？”顧薄情提交了彩票之後，沒有回答葉冷的問題，反而是問道。
葉冷坐直了一些，嚴肅地思考著道：“我也不太知道其實，但我才十八歲誒，我還有可能八九十年去探索我的夢想呢，就算不那麼早知道似乎也沒什麼的吧？”
頓了頓，他又道：“你怎麼忽然問這個？你也知道我的夢想不會是什麼正兒八經的東西的。”
“沒什麼。”顧薄情垂下眼簾，緩慢地道：“我就是想了一下。”
“我知道你。”葉冷看了一眼手機上漸晚的時間，打了個哈欠，將枕頭放好，顯然是準備睡覺了：“你什麼都不缺啊，該有成就有成就，該有名聲有名聲，即使是穿了也能那麼快混成有頭有臉的人物。我前兩天看張誰發的朋友圈，你是晉升了吧？恭喜啊。”
顧薄情沉默了一下，又問：“你很喜歡養豬嗎？”
“是啊。”葉冷點了點頭，隨後又糾正自己：“其實也不能說是喜歡吧，只是覺得乾的過程中很有成就感，同事除了翟旭堯以外也都是很好的人。老朱和他媳婦兒對我很好，工資給的也不少。從各種意義上來說，我在那裡工作是開心的。”
“開心的。”顧薄情咀嚼了一下這三個字：“養豬也能是開心的。”
“當然了，不開心我幹它幹嘛？找罪受嗎？”葉冷攤了攤手：“而且它也確實給錢，給錢也是我選擇它很重要的一個點，只不過不是唯一的那個點罷了。”
葉冷說完這句話，立刻拿出手機點開了備忘錄：“等等等等，快點把我這句話記下來，簡直就是金桔啊！絕了。”
本來有點感觸的顧薄情：……
算了，他指望著自己從葉冷這裡收穫多麼高深的理論呢。
其實他說的話是話糙理不糙的，但是顧薄情決定還是不要告訴他自己的想法了，以避免這個人沾沾自喜。
“睡吧。”
顧薄情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他走到門前關上了燈，然後鑽進了被窩。
看著葉冷迅速地在床上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秒睡，他卻看著天花板睡不著。
沒想到兜兜轉轉，居然也輪到了他失眠的時候，他感覺自己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仔細想一想。
就比如剛剛的某一個瞬間，他的心又跳的快了很多。
他思考了片刻，他拿出手機，給張誰發了條訊息。
【顧薄情：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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