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大景京都譁然。
攝政王要再娶一次攝政王妃，時間三日後！
這突然而來的訊息炸開了鍋。
但是最初的震驚訝異過後，大景京都的百姓倒也不覺得奇怪。
因為他們想起了幾年前，那時候包括凌三小姐在內的凌府幾位小姐同一天被賜婚，幾天後又同一天集體舉行婚禮。
還有北漠的公主和大景的齊王，都是同一天同一時刻。
雖然禮數上，因為攝政王的地位，攝政王和凌三小姐是站在這場集體婚禮第一位的。
又因是皇上賜婚，天家來辦，那排場不可謂不大。
但是那場讓將軍府一時風頭無兩的集體婚禮，最後卻有一對母子被斬首掛人頭於城牆七天七夜！
不但見了血，還是這般可怕的見血！
傳言那對母子是混入宮中誣陷攝政王，說是攝政王的骨血，而被當時的景帝下令斬首的。
具體怎麼回事，老百姓不是很清楚。
但各種小道傳聞下來，他們至少能確定一點。
那場看似盛大的集體婚禮，就是各種權力傾軋的犧牲品。被鬧得見了血不說，整個過程根本像個走過場的笑話。
一點都不純粹！
而自從現在的少年帝王幾年前幼年登基後，他們大景越發蓬勃發展起來。
邊疆周國，也很快趨於平穩。
整個大景境內的百姓也都能安居樂業，一片欣欣向榮之勢。
這期間，他們以前怕的大景攝政王帶來的陰影，也漸漸消弭了許多。
最關鍵是，現在日子過好了，能有更多時間思考後，他們陡然驚覺，大景有現在的日子，和攝政王是密不可分的！
攝政王手段的確一向詭譎殘忍，但對內並不曾無緣無故屠害過良民。
對外，的確毫不留情，殺伐雷霆。
可若他是個善良溫柔的軟腳蝦，護不住當時被眾多國家暗地裡覬覦的大景，那麼，血流成河，民不聊生的只會是他們這些普通百姓！
又因為這些年，百里緋月和九兒等人到底也斷斷續續救了不少人，解決了不少疫病那樣大規模的災病問題。
關於攝政王府一家的口碑，和當初那種只有懼怕和唾棄，潛默移化的多少發生了一些變化。
所以，突然爆出長孫無極和百里緋月要再成親一次，百姓震驚過後，很快接受。
並覺得合情合理，理所當然。
這事換個人都不正常，都過於驚世駭俗。
但是攝政王夫婦嘛……
有中年女人都不免一臉嚮往，“攝政王真的太寵凌三小姐了。當初那場賜婚成親被攪合了，現如今這是要給凌三小姐一場真正的婚禮啊！”
“誰說不是呢，”插話的另一個年輕些的婦人捂住臉，“眼中只有你，完全不忌世俗眼光，有權有勢又深情，還長得……啊啊啊，我下輩子可不可以遇到這樣的男人啊。”
旁邊甚至有男人接話，“你做夢吧。不是凌三小姐，就別期待遇到攝政王。否則，你自己怎麼死的，你都不知道。”
另一個年輕一些的男人道，“甚是。這世上也只有一個凌三小姐能站到攝政王身邊。”
“不過，這也太突然了點。時間太緊張了吧。之前完全沒聽說，這一說，直接三日後就是婚禮了，來得及嗎？”
“說不準攝政王早就暗中在佈置準備了呢？”
“那的確有可能，再說，之前那次賜婚成親，不也很突然嘛。也是全體賜婚後三日，就直接舉辦集體婚禮。你看那排場，也並不差啊。”
他們想得沒錯。
早就在準備了。
因為接下來這兩天，突然一批又一批的貴人抵達了大景京都。
鳳鸞女帝千虞色和她娘千青黛以及鳳鸞眾位公主一行人。
西月國少年帝王蘇與以及他父親東方卿一行人。
南疆現如今的少年帝王殷離一行人等等。
其他譬如將軍府老家的親戚，西域聖教一些人。
百里緋月這些年救助過的一些人等，這些能來的，都來了。
此外還有自己沒親自來，但送來大隊賀禮的神秘人士。
譬如蜀地慕家前幾年引退到水月綠洲那一片的神秘當家人慕逸之送的禮。
再譬如瀾國送來的禮等等。
總之，大景京都是從來沒有過的熱鬧和喜氣洋洋。
因為這些人都是來參加婚禮喝喜酒，不像以前那些國家出使大景那種，還有國家之間的政治目的。
老百姓自然不會忐忑了。
他們簡直看花了眼，這些人中龍鳳，看一眼也一輩子難忘啊！
而讓大景百姓更興奮的是。
即日起，連續三月各行各業都免賦稅。
且即日起連續半月不宵禁！
可通宵達旦遊玩！
那些來京都參加婚禮的各路貴人等等，又都普通人一樣帶著人時不時各處轉悠吃吃喝喝買買玩玩，就真的參加婚禮順便遊玩那樣。
京都百姓徹底沸騰了。
三天的時間眨眼而過。
在出嫁的前一晚，按照規矩，百里緋月回了將軍府。
然後迅速被鳳鸞國那一幫子表姐表妹圍住。
特別是性格明朗活潑的千雪晴。
一個勁在旁邊開百里緋月的玩笑，“表姐，可真有表姐夫的，我們鳳鸞收到他請帖的時候，就是皇姑母都沒料到呢。”
“唉，表姐夫這樣的人在前，你讓我們還沒成親的，以後怎麼嫁得出去。這可哪裡去找表姐夫這樣的人啊。”
旁邊千月落抿唇偷笑。
這幾天的氣氛太濃烈了，百里緋月這麼皮厚的人都被調侃得真像個出嫁的小姑娘一樣。
搞得千雪晴等人又是一通調侃玩笑。
現在的鳳鸞女帝千虞色在旁邊冷哼了聲。
百里緋月笑眯眯，“表姐，你這是在心疼你給我貼的那些嫁妝嗎？”
千虞色拂袖而起，“我只是見不得你這甜蜜得臉都要笑爛了的德行。不就是個男人嗎。”
她總是用這句話唾棄百里緋月。
百里緋月無辜，“我也沒辦法啊，這世間，就這麼一個讓我心生歡喜的男人啊。”
百里緋月總是用這句話還。
“出息！”千虞色乾脆出去了。
屋內，千雪晴等人和百里緋月笑作一團。
千雪晴悄悄道，“女帝表姐真是把嘴硬心軟做到了極致。明明關心表姐你的。接到請帖後，就立刻安排了鳳鸞的事務帶我們一起馬不停蹄趕來了。”
百里緋月一直都覺得千虞色這個表姐有時候彆扭得可愛。
此時此刻的將軍府自然很熱鬧。
百里緋月的小姨，也就是她娘千青嫵的親妹妹，千虞色的娘千青黛此刻剛好朝百里緋月所住的庭院而來。
好巧不巧，路上遇到正在忙碌的凌晟。
凌晟對千青黛打了個招呼，千青黛也頷首致意。
不淡漠，但也不熱絡。
千青黛身影消失後，凌晟又苦笑了下。
千青黛和千青嫵很有些相似，凌晟從千青黛的身上看到了千青嫵的影子。
不，雖然模樣相似，但氣質是完全不同的。
不是和千青嫵不同，而是和凌晟記憶中那個生得絕美的，叫甄覓的姨娘不同。
自己何德何能，和當初失憶後的‘甄覓’能育有一女。
自己自認為對不起甄覓，可甄覓只怕也從未把他放在心上過。
否則甄覓記憶恢復後，何至於從不曾給他隻言片語。
他的確不是個合格的丈夫。
將軍府曾經那個姨娘甄覓，在他記憶裡也越發模糊了。
凌晟抬頭，望向天際。
謝謝你。
給我凌晟這樣一個人，生下了婧兒這樣的女兒。
這一夜，熱鬧得許多人都沒睡覺。
翌日，良辰吉日。
千青黛這個當小姨的親自給百里緋月梳妝。
百里緋月望著鏡子裡小姨的剪影，也和凌晟一樣，有那麼瞬間仿若看到了自己孃的影子。
千青黛就像知道她所想一樣，“婧兒，你娘她在天有靈，也會為你高興的。”
百里緋月抿了抿唇，眼睛彎起，“小姨您說得對。”
千青黛給她挽起頭髮，“緊張嗎？”
“有點。”百里緋月實話實說。
千青黛目光柔和又悠遠，“你娘沒遇到這樣一個人，我也沒遇到，你表姐也沒遇到。但是婧兒，你遇到了。”
百里緋月轉過身，輕輕抱住又美又香的小姨的腰。
“小姨。”
千青黛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很長時間以來，我都不覺得大景攝政王是個良人。他太危險了。”
“我真的怕了。”
“我可能是年紀大了，我甚至覺得你們一輩子平平順順，哪怕不轟轟烈烈，只要你們平順就好。“
“不過我也真是愚蠢了，若你隨隨便便找個人，甚至不知道外面天高海闊，就那樣在後宅一畝三分地平平穩穩過一輩子，那樣的日子，想必也不是你要的。”
“我也怕你們在遇到無情之人。”
“而大景攝政王很多方面來看，的確也不是個有情之人。”
“但是他對你不一樣。或許，越是無情之人一旦有了情，便才是最深情之人。”
千青黛低頭，又溫柔摸了摸百里緋月的頭。
“以後有空就多帶你夫君和三個孩子回鳳鸞看看我們。”
百里緋月仰頭，水盈盈的眼睛彎彎，“一定，到時候小姨你們別嫌我們三兩天頭回孃家賴著不走就行。”
“皇姑母，時辰快到了，表姐夫帶著迎親隊伍快到了。”喜氣盈盈的千雪晴等人又拱了進來。
“好了好了。”
果然很快，將軍府外的鞭炮喜樂之聲齊鳴。
閨房中的百里緋月等人耳朵都嗡嗡嗡的響。
門外東方卿的聲音幾乎被喜樂鞭炮聲完全淹沒。
他作為兄長，要親自背百里緋月出去上花轎的。
千青黛也難免動容的道，“婧兒，準備好了嗎？”
百里緋月點頭。
千青黛便無比感慨，滿目祝福的給百里緋月蓋上了紅蓋頭。
東方卿在千雪晴的引導下進來。
和千青黛打過招呼後，東方卿看著坐在梳妝檯前的新娘子，骨冷魂清的貴公子都突然有些澀然。
他走到百里緋月面前背朝她半蹲下。
“來，哥送你出嫁。”
遮著紅蓋頭的百里緋月看不到東方卿的臉，只能看到他衣袍。
一向白衣如雪的東方卿今日換了貴雅的水藍衣袍。
百里緋月趴上他背，抱住他脖子，“哥，你真是最好的哥哥！”
清雅男子薄唇不免微微揚了起來。
“九兒對情兒和與兒他們這些哥哥也用這一招，莫非是跟你學的。”
百里緋月嘿嘿了兩聲。
將軍府外，平時寬闊的長街兩邊早已被擠得水洩不通。
許多百姓，真的覺得太久沒看到過攝政王長孫無極了。
他們今日不但看到了，還能大大方方的看，甚至還能湊上去衝攝政王身邊的那些人討要紅包。
他們以從未有過的熱烈見證著這一場盛世婚禮。
但是，即便現在他們似乎沒那麼看到攝政王就畏懼得兩股戰戰無法動彈。
當看到迎親隊伍裡馬上的紅衣男子時，他們還是無法動彈……
有幸見過長孫無極的人，從未見過他穿紅色。
這是第一次。
雖然肯定比一般王爺貴族男子成親穿的喜服更華貴，但是，他們真的也沒見到任何一個男子。
穿上喜服後，會如煉獄裡的血蓮一般！
極致美麗妖嬈，卻又……危險！
是的，還是危險啊，嚶嚶嚶~
這個迎親隊伍，還有另外讓百姓們移不開眼的存在。
那就是九兒三兄妹。
長孫情騎馬帶著長孫與。
九兒單獨一人騎。
他們和長孫無極一起，來接自己孃親了！
這三人也不是時時刻刻哪裡都能見到的。
特別是長孫情和長孫與兩人那幾乎與長孫無極一個模子的臉，再看看長孫無極，眾人就有種微妙的，又被驚豔得奇奇怪怪的，目光跟黏住了一樣的感覺！
當新娘子被東方卿這樣的人背出來，長孫無極去東方卿手裡牽百里緋月的時候。
當看到那銀髮及腰，一身華魅喜服的男人輕輕握住新娘子的手，紫眸視線落在新娘子身上的時候。
周遭瞬間寂靜得萬人空巷。
他們不知道是因為男人看新娘子的眼神，還是男人那張臉。
但他們窮其一生也沒法忘記那樣一個男人。
他們無法形容那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但多少年後，那個男人依舊是他們口中，讓人畏懼又驚豔世人的傳說。
從將軍府到攝政王府，這一路。
所有見過這場婚禮的人，無數次夢迴，依舊覺得今日的見聞，仿若一個夢。
花轎到了攝政王府。
新娘直接被新郎親自牽了進去。
在無數雙賓客的眼睛下，在各種祝福聲中。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他們珍而重之的結為夫妻。
洞房花燭。
九兒鬼靈精的摸進來，同時還讓隨行人員拿了不少吃食。
“孃親，父王被大舅舅他們故意拉住了。父王說，先前裡面準備的，可能涼了。讓我帶人給你先送一些剛好的來。”
見百里緋月還頂著紅蓋頭，九兒噗嗤一笑，“孃親，你什麼時候這麼守規矩了呀？哎呀，這是父王讓我給你送來的。我先幫你把蓋頭拿下來，吃了再蓋上唄。”
“去去去~”百里緋月把她小手揮開。
“孃親，你真的呀。”九兒雖然很理解，但是又似乎並沒有那麼理解。
她覺得這種繁文縟節哪有吃飽肚子重要。
但是自己孃親不願意先取下紅蓋頭，這可不行。
孃親餓著怎麼辦。
十歲的小姑娘眨眨眼，“好吧，那就不掀，那我先出去啦，孃親。外面來了好多人，好熱鬧，我出去和他們玩。”
結果，她根本不是出去玩，而是直接去給自己親爹報告了，孃親不願意先取掉蓋頭吃東西的事情。
就在九兒離開後沒一會兒，百里緋月聽到開門聲。
有人走到她面前。
百里緋月嗅到了來人身上那熟悉的冷魅幽香。
他站在這裡，便仿若千年萬年，只為來到她身邊。
不知道怎的，百里緋月全身下意識緊張了起來。
頭上的蓋頭被一寸寸取下，她的視線一點點對上面前男人的目光。
人世浮沉，千萬人往矣，那雙紫眸深處，卻只有一個凌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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