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宮人終是滿眼震驚離去，其中不乏有沾沾自喜者，得虧得方才出聲之人不是自己，否則堂堂御廚豈不是要與下人為伍，簡直為祖上蒙羞。「^^首~發」
莫阿九自然不知那些人心底長吁短嘆，只不斷翻撿著眼前菜色。
“啪——”細微聲響，一雙修長手拿著公筷，夾著一塊松骨放入她碗中，他記得，以往她似乎極為愛吃這不軟不硬之物。
可此刻，莫阿九卻滿眼為難望著松骨，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不想吃便不吃。”一旁，容陌眉眼似有不悅，她果真是改變的徹底，卻……莫名讓他有些慶幸。
“哦。”莫阿九低低應了一聲，她總歸是通曉何為禮尚往來的，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酥ròu放入容陌碗中。
容陌望著碗中酥ròu，沒有動，眉心微蹙。
此刻莫阿九方才想起，自己分明沒有用公筷，最終，她悻悻將酥ròu夾回放入口中，拿過公筷重新夾了一塊。
這一次，容陌終是沒再望著，夾起酥ròu吃了下去。
整個午膳，在容陌極為滿意與莫阿九極為不滿之中，終是落下尾聲。
甚至午膳結束之時，容陌難得好脾氣道了一聲：“不錯，明日繼續。”
嚴嵩自然明白皇上的意思，在身後輕聲應和。
莫阿九卻越發不悅：“容陌，你故意的！”她咬牙啟齒。
“沒錯，怎樣？”容陌直接點頭。
她能怎樣！莫阿九無語凝噎，她還能怎樣，還不是像下人般把他原諒！
“我去更衣！”莫阿九癟嘴，不待容陌阻止，轉身便徑自離去。
容陌望著女人消失的背影，眉心微蹙，這女人，越發沒大沒小了。
……
所謂更衣，莫阿九又豈會真的更衣，她不過找個藉口討的半分自由罷了。
只因為她發現，越與容陌待在一起，她想要離開之心思，便越發寡淡，可她冥冥中卻知，這裡……並非她的歸宿。
皇宮很大，莫阿九卻彷彿對這裡分外熟識一般，腳步不由自主便已行至御花園東側。
那裡假山嶙峋，泉水流淌，倒是一番寂靜美景，卻偏生蕭瑟秋風，添了一抹已近凋零之生機。
莫阿九伸手，輕輕撫摸一旁怪石，分明未曾見過，卻恍惚中覺得這是自己前世之所。
“貴妃娘娘。”卻在此刻，身後一聲柔婉動聽的女人聲音。
莫阿九頓了頓，回首望去：“林姑娘？”這不是方才御書房內名叫林素雲之人。
“參見貴妃娘娘。”林素雲只微微福了福身子，便已經起身，目光再無方才書房之恭順，帶著一絲偏執，“娘娘可曾想過自己不對之處？”
“不對之處？”莫阿九蹙眉，她明明與之毫無恩怨糾葛，而今看來，倒像是自己招惹她一般。
“咱們女人，平生最忌諱一個妒字，”林素雲望了一眼一旁枯黃樹葉，“而娘娘，竟霸著聖上後宮，不予填充，豈非不忠不善？”
她，霸著容陌，不填充後宮？
莫阿九思索片刻，終於理順其中糾葛：“你想入後宮？”她倒是心無別唸，直接問出口。
林素雲臉色驟然蒼白，似是受了驚嚇，轉身扭頭看向四周，卻並未否認，“普天之下，哪個女子不想？”
“那可未必。”莫阿九癟癟嘴，她便不想，在這裡，她只覺的自己並非一個人，而是……一個供容陌玩賞之物罷了，他望著她時，並無任何愛戀，“若你想要入宮，應該不難才是，畢竟你也是佳人一個”
“佳人？”林素雲自嘲般重複了一遍這句話，而後眉目微緊，“娘娘，佳人又有什麼用？後宮之中，樣貌最為無用，重要的，是價值。”
價值？
莫阿九蹙眉：“我不覺自己有什麼價值……”
“不，你的身份，於皇上而言，是最大的價值。”林素雲輕笑，“如此一來，那三年前皇宮易主一事，便名正言順多了。”她敗給了這個樣樣不如自己的女人。
莫阿九心底生出突然升起一陣涼意，什麼叫她的價值，是讓容陌的身份變得名正言順？
他是一國之君，本就名正言順不是嗎？
“我竟然忘記了，聖上本是一朝霸主，又怎會接受其妃子家人兵權在握呢！”
“林妹妹，你究竟在說什麼？”莫阿九驀然詢問出聲，一臉莫名。
林素雲眼神一頓，最終望了一眼莫阿九，似是嘲諷，似是不可置信，終是離開。
而此刻，御書房。
“皇上，林將軍之女求見。”嚴嵩小心翼翼湊到書案之前，弓身道。
林素雲？
容陌蹙眉，最終道：“傳。”
“傳林素雲覲見。”
幾聲尖銳聲響，林素雲已然行至門前。
容陌手微動，嚴嵩立刻識時務的走了出去。
“臣女參見皇上。”林素雲跪在地上，恭敬行禮。
“平身。”容陌看也未看。
可身前半點動靜也無。
容陌蹙眉，終於抬首分了半絲精力，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子：“林姑娘跪在此，所為何事？嚴嵩未曾為你安排住處？”
“嚴公公已安排妥當，”林素雲恭敬垂首，“只是臣女不知，皇上為何突然允家父送臣女入宮。”
以往任由眾人勸說，皇上從未鬆口過半分，卻獨在此刻，在父親不抱半分希望提議之時，皇上同意了。
“朕如何想，與你無關！”容陌冷凝她一眼，“還有事？”
“家父也曾為聖上立下過犬馬功勞，即便無功勞，也有苦勞，可聖上將臣女接來，卻無形冷落，豈非讓忠臣han心……”
“啪——”毛筆被重放在書案之上的聲音清脆，筆墨四濺開來。
林素雲餘下的話，終是被臉色慘白的憋了回去。
“林姑娘所言，究竟是要忠臣han心，還是讓林姑娘之詭念han心？”容陌道的直白。
林素雲的臉色越發蒼白。
“吱——”卻在此刻，書房門再次被人開啟，莫阿九微微探身進來，方才嚴嵩找來她，說容陌要見她。
“過來！”容陌率先看見了她，沉聲命令。
莫阿九遲疑片刻，最終上前。
“朕念及你是忠臣之後，對你擅闖御書房之事不予追究，若有下次，定不輕饒。”睨了一眼跪在地上之人，他微微揮手。
門外瞬間湧入兩名侍衛，將林素雲“請”了出去。
臨出去之前，林素雲分明望見，莫阿九……連對容陌行跪拜之禮都不曾！
“莫阿九，你就無任何想說的？”容陌煩躁打破沉默，他最不想看見的，就是她無辜的樣子，眼神晶亮，映襯的他越發不堪。
“想說的……”莫阿九喃喃，“那林妹妹著實可人，臉蛋像極了桂花糕……”
容陌微頓，扶額無奈。
是他的錯，他不該指望這個女人說出些什麼讓他欣喜的話。
秋色天氣本多變，傍晚時分下了一場秋雨。
被容陌強留下莫阿九此刻安靜的靠在一旁軟塌之上，閉眼沉睡。
容陌原本批閱奏摺的手微頓，最終輕嘆一聲，起身走向軟塌旁，望著女人此刻嬌憨睡容。
她其實也許能夠治好的。
今晨太醫署來人了，只道她如今境況穩定，若輔之以金針刺會yīnxué位，十之五六會恢復正常。
可……他卻遲疑了，也許是因為沒有必要，也許……是因為痴傻之前，這個女人看著自己的眼神，淡漠而無情……
夜幕已然降臨，御書房內，一盞燭光，很是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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