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愣著幹嘛呢？”
閔其延推開車門, 向雲霓走了過來，小姑娘還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上前伸手捏了下她的臉頰：“幾天不見, 長肉了。”
雲霓心底的旖旎全都消散一空，登時跳腳：“我才沒有長胖。”
“長肉不等於長胖，以我一個骨科醫生的經驗來說, 你還需要再長點肉，”閔其延一本正經說道。
雲霓狐疑的看向他：“真的？骨科醫生還會看這個？”
“當然不會，”閔其延哈哈大笑了起來。
這一天的疲倦、煩躁, 在這一刻徹底掃空，跟雲霓在一起時, 他總會莫名放鬆，哪怕她只是說一句話，都能將他逗笑。
“你今天是不是要回家？”
今天是週五, 閔其延知道雲霓週末都要回去的。
雲霓點了點頭, 這週末沒什麼事兒, 她過來吃飯的時候, 就提前把電腦帶上了，所以她就拎了個電腦包。
“走吧, 送你回去。”閔其延甩了下頭。
雲霓：“你不是喝酒了, 不能開車。”
“雲霓小同學，這個世界上, 還有一種人, 叫做代駕。”
閔其延掏出手機晃了下，他閒暇時候會跟朋友出去喝酒放鬆, 所以叫代駕是常有的事情。
“幹嘛叫代駕，”雲霓一把握住他的手機, 她朝自己指了指：“我不就在這兒。”
閔其延看著她，眼底泛著紅，帶著微醺的醉意：“你確定可以？”
“小瞧我，”雲霓直接伸手：“鑰匙拿來。”
兩人上車後，閔其延繫上安全帶，窩在椅子裡，側著臉看向坐在駕駛座的小姑娘，就見她胸有成竹的啟動車子，“我還是第一次坐小姑娘的副駕駛。”
“那就讓你見識一下，小姑娘的駕駛技術有多好。”
車子在馬路上飛馳，時間漸晚，路上的車輛漸少，車速也提了起來，直到車子上了高架，雲霓看著身側的閔其延揉了下眉頭。
她將車窗降下，夜風吹進來，吹散閔其延身上的酒氣。
原本有些昏昏沉沉的腦袋，也清醒了幾分。
“謝謝。”閔其延低聲說。
雲霓抿嘴，也將車速降到一個坐車人舒服的速度，高架兩邊的霓虹燈閃爍，車子沿著高架穿梭，他們猶如身處銀河之中。
“舒服點了嗎？”雲霓問道。
閔其延點頭，隨後他撇頭看向雲霓，眼底的笑意漸盛：“妮妮。”
“嗯。”
小姑娘專注盯著前方，就聽閔其延問：“要不要帶哥哥去兜兜風？”
或許是因為車子即將下高速，她住的地方就快到了，但突然間，閔其延不想就這麼結束，回家的方向在另一端，但是他今晚卻並不迫切回家。
雲霓沒有回答，因為她已經將車子一路往前，從市中心一路到兩側漸漸昏暗寂靜，車廂內沒有聲音，只有伴著的風聲。
等雲霓微側了下頭，就見閔其延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閔其延猛地睜開眼睛，他原本只是閉著眼睛養神，誰知居然真的睡著了。
這陣子他因為工作的事情，一直有些失眠，有一陣子沒睡好。
今晚才會出來跟朋友聚聚會，也是想散散心。砸
誰成想，他在車裡就睡著了。
他轉頭看了一眼，發現車裡並沒有人，再偏頭看向窗外，他一眼就認出這是阮昭住的小院附近，難道雲霓已經先回去了？
閔其延拿出手機，準備叫個代駕回家。
他伸手揉了下喉嚨，一覺睡完，喉嚨又幹又癢，就在他想著要不先去找個便利店買個水，就聽咚咚的敲窗聲。
閔其延轉頭看過去，就見雲霓站在車外。
他立即降下車窗，小姑娘立即將手裡的東西遞進來：“是不是渴了？”
閔其延看著她遞進來的礦水泉瓶，接了過來，低聲問道：“你剛才就是去給我買水了？”
在雲霓的注視下，閔其延一口氣喝了半瓶水。
隨後他推開車門：“走吧，先送你回家。”
“不用了，就幾步而已，我自己可以回家，”雲霓指了指巷子口，那裡黑漆漆的。
閔其延：“幾步也不行，本來就讓你回家晚了，我要是再不送你回家，我還好意思讓你喊哥哥。”
“本來也沒喊。”雲霓嘀咕。
閔其延站在她身側，低低笑了起來。
雲霓：“你不用擔心我，要是真遇到什麼不長眼的，正好給我鬆鬆骨。”
她左右歪了歪頭，一副期待不已的模樣。
閔其延再次笑了起來，想起第一次見到雲霓時，她將一個成年大男人打的抱頭鼠竄的模樣。
“好了，知道妮妮很厲害。”
最後，閔其延還是把她送到家門口。
半個小時之後，閔其延到家後，剛在沙發上坐了下，就聽到手機震動的動靜，他拿出手機，有新微信進來了。
雲霓：【你安全到家了嗎？】
閔其延看得又是一笑：【安全到家了。】
此時雲霓正趴在床上玩平板電腦，手機就放在旁邊，只是雖然她眼睛盯著螢幕，但是手機一震動，她立馬伸手去拿。
看到他的回覆，抿了抿嘴吧。
就在她考慮要發什麼時，手機再次震動。
騙子：【今晚謝謝你，不僅帶哥哥去兜風，還照顧我到那麼晚。】
雲霓：【沒事啦。】
騙子：【有沒有想吃的，或者想玩的？我請客。】
雲霓看見這句話，登時眼前一亮，她還跟閔其延單獨出門玩過呢。之前都是昭姐姐帶著她，要不就是大家都在，要不就是他們四個人。
單獨兩個人，她和閔其延。
雲霓還沒想好怎麼回覆，閔其延又發了一條過來。
騙子：【想好了告訴我，我先去洗澡了。】
雲霓抱著手機，在床上滾來滾去，又將他們的聊天記錄看了一遍。其實他們之前也有聊天，但是不像今晚這樣，閔其延主動給她發這種邀約資訊。
最後雲霓也不知怎麼睡著的。
*
不過之後幾天，閔其延都沒什麼動靜，倒是雲霓刷到他發了一條朋友圈。
是下午兩點的時候，發一張牛肉麵的照片。
——‘今天的午餐。’
雲霓裝似無意的，在下面點了一個贊。
沒想到一分鐘之後，她就收到一條微信。
騙子：【想好了嗎？】
原來他還記得，雲霓看著這句話，心底有那麼點說不出的竊喜。
雲霓：【還沒呢，而且我以為你都忘了。】
騙子：【抱歉，這幾天醫院裡太忙，你先想著，我週六休息。】
其實雲霓之前上網查過，第一次出去玩，什麼比較合適。
網上推薦的，不是劇本殺就是密室，要不就是看電影，遊樂園，但是雲霓感覺這些都是年輕人喜歡，閔其延這樣的成熟男人，未必會喜歡。
雲霓：【你呢，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騙子：【去你想去的地方，玩你想玩的，哥哥都會奉陪。】
雲霓看著他自稱哥哥，心底就莫名一陣煩躁。
一直以來，閔其延對她總像是對待小孩子，這讓雲霓一直挺苦惱的。之前她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因為他對自己的態度不開心，但是那一晚不一樣的心跳，讓她有些懂了。
早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喜歡上了閔其延。
她渴望的是，他將自己當成一個女孩，而不是一個妹妹那樣對待。
第二天，江欣冉下樓的時候，腳下不穩，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雲霓嚇得趕緊去扶住她：“沒事吧？”
“我沒事，”江欣冉站了起來，雲霓正要檢查她的腿，就聽著她齜牙咧嘴的抬起手：“手腕好疼。”
原來是剛才摔下來的時候，她用手掌撐了下地面。
這是人摔倒時，習慣性的動作。
但巨大的衝擊力，會給手腕帶來傷害。
“要不去醫院看看吧？”雲霓提議。
江欣冉搖頭，堅持要去上課，下午還有兩節課，這個老師挺嚴格。
兩人到了教室，已經快要上課了。
一開始江欣冉還好，但是漸漸她額頭上開始冒汗，坐在這裡，她手腕上的疼痛越來越強烈，雲霓正在做筆記，回頭就看見她趴在桌子上。
“疼的厲害嗎？”雲霓小聲問道。
江欣冉抬起頭，臉早已經煞白，卻堅持搖頭：“還好。”
雲霓去看她的手臂，發現手腕早已經腫了起來，她從小就開始練武，對於這些跌打傷勢太過熟悉，一眼就看出來她狀況不太好。
“不行，你得去醫院看看。”
江欣冉疼的眼淚都快要出來：“可是還在上課。”
“報告。”突然雲霓站了起來，打斷了講臺上正在講課的老師。
老師正要皺眉，就聽她說：“老師，我同學剛才從樓梯上摔下來，沒來得及去醫院，現在她手腕腫的太厲害，我想請假陪她一起去醫院。”
“從樓上摔下來？”老師一聽這話，直接走過來。
等看見江欣冉攤在桌子上的手臂，確實紅腫的明顯，他揮揮手：“趕緊去吧。”
雲霓鞠躬：“謝謝老師。”
江欣冉都沒想到，她能這麼勇，敢在這個老師的課上直接請假。
兩人到了校門口，雲霓約的網約車已經到了。
“北安大學附屬醫院？”江欣冉沒想到，雲霓約的網約車終點是這裡，她倒吸了一口氣，低聲說：“幹嘛來這種大醫院啊。”
她怕醫生給她開一堆檢查專案，畢竟她也還是學生。
雲霓安慰她：“別擔心，這裡骨科是全市最好的。”
到了醫院，兩人掛了骨科的門診號，等輪到江欣冉時，雲霓發現坐診的並不是閔其延，她有些失望。
於是她拿出手機，走到外面走廊，準備給閔其延打個電話。
轉頭就看見閔其延穿著一身白大褂，站在不遠處，被一個患者老奶奶攔住，兩人似乎是有些熟悉的，患者拿著病歷單，閔其延低頭認真看著，不時詢問幾句。
雲霓遠遠望著這一幕，心底被吹起的漣漪，一波接著一波。
白色大褂十分寬鬆，也不像電視劇裡的那樣光鮮雪白，可是穿在他身上，有種特別的味道，他站在那裡，長身玉立，專注而認真。
雲霓正準備走過去，就看見一個穿著陳舊，滿頭亂髮的男人，走了過去。
原本雲霓也沒在意，但當那個男人在接近閔其延時，突然就從懷裡掏出了一把菜刀，對著閔其延就砍了過去。
閔其延正在全神貫注的，替老奶奶看病歷本，根本毫無防備。
“小心。”雲霓大吼一聲。
這一聲大喊，也引起了閔其延的注意，他看到了對著自己看過來的那把刀，第一反應居然是推開離自己那麼近的老奶奶。
在這個瞬間，對方的菜刀已經到了他跟前，隨著‘嘶’地一聲，白大褂被割破的聲音，鋒利的刀刃直接砍到了他的手臂。
血液在那一瞬間，噴濺了出來，噴到了旁邊雪白的牆壁上。
兇徒的表情兇狠而麻木，剛才閔其延手臂上的血也濺到了他的臉上，他揮舞著沾滿鮮血的菜刀，渾身散發著偏執陰沉，恐怖的讓周圍的人根本不敢上前。
走廊上開始尖叫，原本還擁擠在各個門診科室門口的病人，開始四散奔逃。
“我要殺了你們這些庸醫，你們這些害人的騙子。”
“你們想切了我的手，我就砍了你們的手。”
這個兇徒見一擊未中要害，再次揮舞菜刀，這次直接朝著閔其延的腦袋砍去。當菜刀即將砍到他腦袋的那一瞬，從兇徒身後傳來一陣猛地。
閔其延抬頭看過去，就看見那個踩著牆壁，凌空躍起的少女，一腳踢在了兇徒的腦袋上。
這一腳太過精準，‘啪’的一聲，兇徒因為吃不住這個巨大的力道，疼的手勁一鬆，死死抓在手裡的菜刀，掉到了地上。
下一秒，雲霓一腳將地上的菜刀踢的老遠。
她轉頭看著那個臉上還沾著閔其延鮮血的兇徒，沒有一絲猶豫，直接衝了上去。但是對方似乎是有著一身蠻力，狠狠的開始還擊。
對方似乎想要狠狠抓住她，但是雲霓卻太過靈活，她讓對方靠近自己之後，再次利用牆壁的地形，以手為刀，狠狠劈向這個人的脖頸。
這裡是人體最為脆弱的地方。
但這個男人卻在這時，露出一個詭異到極致的笑容，那種猙獰而得意的模樣。
隨後他從兜裡，掏出一把摺疊刀。
在雲霓靠近他時，直直刺了過來。
於是雲霓的手劈向他的脖頸，他的刀刺向雲霓的腹部。
“妮妮。”閔其延捂著受傷的手臂，大吼著上前。
“快跑。”
她想也不想的，衝著閔其延喊道。
這種敢來醫院砍醫生的人，根本就是偏執狂和瘋子，不可能以常人的思想去理解他們，所以這個人也是。
他帶了不止一把刀，閔其延傷了手臂，被他抓到，根本就是死路一條。
雲霓現在就是纏住對方，等著醫院的保安和警察趕到。
好在她太過靈活，及時收回手臂，那把刀幾乎是擦著她的小腹過去。
男人轉頭看著閔其延，仍然沒有罷手的意思，揮舞著刀就衝著閔其延衝了過來。就在此時，樓道間傳來雜亂的腳步，醫院的保安帶著防暴叉等工具，趕了過來。
“放開我，放開我。”幾個保安配合之下，用防暴叉將兇徒抵在了牆壁上。
走廊裡傳來兇徒陰狠而狂躁的咒罵聲。
雲霓站在原地，不住的喘氣。
這是她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殺醫事件她只在新聞裡遇見，可這次，卻是真真實實發生在她的面前。
閔其延過來時，他滿臉不知是生氣還是惱火，當頭就問道：“你瘋了，這時候你逞什麼英雄。”
雲霓抬頭看向他：“我不是，我只是想保護你。”
這一句話重重擊中了閔其延的心臟。
其實在那個兇徒出現的那一瞬間，他就認出了對方，那是自己的一個病人，是個賣苦力為生的病人。但是因為生病，必須要對他的手臂進行截肢。
他的反應很大，認為這個方案不可取。
幾次鬧了起來，都被家屬勸走。
“你的傷勢，”雲霓伸手去拽他的手臂，才發現他的傷口深可見骨。
很快，骨科的其他醫生趕到，大家將他趕緊拉到診室裡，進行傷口的縫合和包紮。好在傷口雖然深，但處理的很及時，很快就被止血，進行縫合。
雲霓站在門邊，安靜的看著大家救治他。
等閔其延的傷口被縫合好了，其他幾個人醫生護士，紛紛離開，似乎將這個診室留給了他們。
“不過來嗎？”閔其延抬頭看向她。
雲霓一步步踱過去，走到他身邊，低頭看著他被包紮好的手臂，輕聲問：“應該沒事吧。”
閔其延早沒了剛才的暴躁，神色認真的說：“對不起，我收回剛才的那句話，我不該這麼說你。”
他就是太著急了，太害怕了。
他在醫院裡工作，經常會聽到各種醫患矛盾，只是他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會遇到，只是當雲霓出現，幫他擋住兇徒時，他的心臟如墜深淵。
他太害怕她會受傷。
“如果沒有我們妮妮，只怕我今天真的要掛在這裡。”閔其延扯了扯嘴角。
雲霓：“才不會。”
說著，雲霓的眼眶一下就紅了，她這會兒也後知後覺的怕了起來，因為她不敢想象今天要不是自己在場，閔其延會遭遇什麼。
或許她會在下課的時候，收到一條網上推送的新聞。
關於一位醫生被砍的訊息。
眼看著她眼淚掉下來，閔其延站了起來，低頭看著面前的女孩，她的眼淚如同珍珠般，一顆又一顆的滴落。
於是有種衝動在他心底醞釀，直到下一秒，他毫不猶豫的偏頭吻了過去。
這個吻來勢兇猛，他為受傷的手，壓著雲霓的肩膀。
直接將雲霓壓在了身後的牆壁，重重吻了過去。
也不是沒人給閔其延介紹物件，他這個年紀，相親的事情也進行過幾次，可是不管對面是再漂亮再優秀的女孩，他都絲毫沒有心動的感覺。
連家裡人都問他，到底想找個什麼樣的。
以前他心底根本沒有感覺，甚至連模糊的概念都沒有。
可這一刻，一切都那樣脈絡清晰。
他想要一個從天而降的女孩。
其實那個女孩早就出現了，只是他一直在壓抑著心底愛意。
從雲霓第一次出現在他面前時，那個一躍而起的少女，就落在了他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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