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初掃過控制室內一屏屏連線著的戰場影象。
“他們支撐不了太久，三四天無眠無休的戰鬥對人體的負擔太大，”岑初的目光落回沙遙身上，“戰爭需要儘快落下帷幕，所以我要回到主旋體去進行指揮，用它連入你們的指揮系統，能量由你們來供。”
要是換做老熟人安全部部長站在這裡，聽到這個要求的瞬間，肯定忍不住掏出搶來。
但十一艦總司令眼睛都沒眨一下。
他禮貌地說：“可以，不過直接供給主旋體的能量將會嚴格控制在僅能連入指揮系統下達指令的程度，而且需要有人在你身旁時刻陪同。”
見岑初眉毛皺起，中年男人笑了笑，問：“顏至怎麼樣？我看你們之前聊得不錯。”
岑初這才鬆開眉毛，說：“我認為這並沒必要，主旋體是我的主場，如果真想做些什麼，監督者根本阻止不了。但如果這能讓你稍稍安心的話，可以，僅此一次，偷師的費用需要另算。”
他們說得很直白，因為都是聰明人，委婉打啞謎除了浪費時間之外並沒有用處。
岑初趁著十一艦面臨危機，藉此機會謀求自己需要的利益時，沙遙也未嘗不是將他當做一張需要進行利益交換之後就能使用的底牌在看待。
“我還需要談判權。”岑初說，“戰爭結束後，不論結果如何，由我去跟敵方進行交接。如果勝利，談判獲得的賠償物資我要分得35%，優先選擇權也歸我。”
沙遙說：“戰爭物資和所有損耗都是由我們在出，所以賠償我們至少要佔四分之三，而且你拿的部分不能包含能量在內，這是我們能夠相互信任的底線。”
岑初說：“你們並沒有掌握與外艦交換資訊的能力，如果沒有我，你們根本沒辦法去和對方談。如果不拿能量，那材料我必須要多分一份。百分之四十。”
沙遙嘆了口氣：“三十。”
岑初彎唇：“行。”
二人三言兩語之間極快地達成了臨時深化合作共識。
再次輕輕握了個手，沙遙說：“那麼外艦的總指揮閣下，我們戰後再見。正面戰場的事務很忙，剛才這些時間已經是極限了。我已經把情況告訴顏至，你可以在總指揮部門口等他，更多的資訊我會發你儀板上面，它是個好東西，岑指揮平時可以多多使用。”
“希望你不會令十一艦失望，岑指揮。”
岑初頷首：“請放心。”
由於時間緊迫，他們在交流過程當中並沒有產生任何的摩擦。雙方都知道此時時間的寶貴，也明白達成合作是最好的方案，所以他們都默契地減少了來回討價還價的過程。
與沙遙這種聰明人談判明顯要比之前和元安扯皮來得更為舒適。
元安屬於陣營黑白十分明確的型別，他會先入為主地直接把岑初放在對立陣營的立場上進行交流。
顏至倒與岑初聊得來，但這完全是出於他對三艦科技與指揮理論的熱情。
沙遙作為十一艦的總司令，他與岑初在某種意義上最為相近。他們冷靜自持，果決狠辣，在有需要的時候完全可以拋棄作為個人的喜好立場，純粹出於客觀需求來進行談判。
岑初走出總指揮部時，他發現顏至竟然快他一步，已經等在了門口。
溫文儒雅的男子臉上帶著明顯的喜悅，他主動迎上岑初，笑道：“岑指揮，又見面了。剛才沙司令已經跟我說過了，我們現在就走？”
他的喜悅與周圍因戰事繁忙而腳步匆忙的眾人顯得格格不入，反倒顯得跟岑初更為相近。
岑初看他一眼，大概知道他為羽@｜西>整什麼會在還算巔峰的時期選擇離開前線加入科研部了。不過他沒多說什麼，這種性格也有它的好處，追求純粹，立場乾淨，沒有合作者會不喜歡。
只能說沙遙確實是個聰明人，不論是從談判來看，還是從他挑人水平上來看。
“走吧。”岑初沒有多說什麼。
*
應急事件管理處內，林輝閉上眼睛，渾身鬆了一股氣地靠到椅背上。
戰爭期間人手資源非常寶貴，他們這些留在艦內的後勤人員這幾天基本都是過著18-6的日子，也就是每工作十八小時就能獲得六個小時休息時間。這是件非常折磨人的事情，多虧他們幾乎人人都是軍校出身並從前線退下來的，本身有些底子在那，否則根本扛不住。
他這幾天都有些煩躁。
前線如今戰火連天，每時每刻都有族人重傷被送回艦內救治，不少人更是直接死在戰場之上，遺體和裝甲需要當場銷燬，絲毫痕跡都不會留下。
更別說現在越來越大的劣勢，林輝不知道這場戰爭究竟什麼時候才會結束，要是按著目前趨勢發展下去，十一艦又會怎麼樣？
會輸嗎？物資和能量會被掠奪得一乾二淨嗎？會被滅艦嗎？這一場戰爭結束艦隊會死多少人？
這些問題這幾天內一直縈繞在十一艦人的心理，對於林輝來說更是擾得他完全安不下心。
就在這時，門外走來一名同事。
同事將一疊資料遞給他說：“給，這是這兩天內所有任務小隊返回訊號的重點摘要，不過歸檔任務不著急，可以等到戰爭結束再處理。”
“好，多謝。”林輝接過材料，沒有多話。
同事遞完東西沒有立馬離開，反而繞到辦公桌後面，來到他身邊，神秘兮兮地小聲問道：“對了林輝，剛才我見到那位來了總指揮部，出門時又和顏部長同行，聽說你跟他對接過幾次，知不知道他來我們這兒有什麼事情啊？”
林輝一怔：“誰？”
“還能有誰，那位一級，岑指揮呀！”
林輝猶豫了下，關於岑初之前發回預警訊號的事情被上頭劃分成了機密，並不能夠透露出去，沒有辦法和同事說太多。
於是他說：“他啊……應該是來報告任務的吧，特級任務來我們這彙報沒什麼稀奇的。”
同事翻了個白眼，說：“你這也太敷衍了。我是想問，你覺得他有沒有可能也來咱們總指揮部工作？”
林輝這倒能真心實意地回答了：“瞎想什麼呢，他才剛進將刃兵團，少說也得先在一線待個幾年再退下來吧，就像顏部長那樣。”
同事連忙搖頭：“不不不，他現在可是我們唯一的一級指揮官，放在前線那多浪費，哪天要是出了意外折在外面怎麼辦？他留在艦內的用處肯定比他去一線更大啊，比如說來我們總指揮部工作，說不定有機會成為沙司令的接班人呢，或者是去科研部，把他和二級之間的差別研究清楚，那可是困擾了指揮系很多年的問題，要是解決了，那我們豈不是很快就能擁有第二名、第三名一級指揮官，這可比他出去完成一個兩個任務划算多了！”
林輝有本來心情就煩躁，這話一聽，眉頭直接皺了起來：“什麼叫做比他出去完成幾個任務更划算？艦內工作重要，可艦外任務、一線戰場也同樣重要！不說別的，你看看現在在一線戰鬥的將刃兵們，要不是有他們在外面，我們現在還能好好坐在這裡？！再說了，岑初他出的任務可是……”
他及時剎住了話。
同事忙舉起雙手：“別別別，我剛才可沒說過將刃兵們不重要的話，你別給我瞎扣帽子啊！哎呀而且我知道岑指揮剛出完的特級任務很重要，我這不只是……”
林輝心裡悄悄翻了個白眼。
知道個屁，要不是人家任務途中捕獲到異常資訊及時傳回了預警，戰況肯定會比現在更差！指不定人家任務裡這一句話間接救下了多少人呢！到你嘴裡這就成了不比留在艦內有用？
他沒有耐心再跟同事扯下去，好不容易偷得的一口氣休息時間就被這樣浪費掉了，他擺了擺手，說：“行了行了快去工作吧，現在前線還在打，戰報訊息都在急等著處理呢！”
“別啊，我是說真的！你看他既然在指揮方向上這麼厲害，像是現在這種情況，他在小隊裡，他能影響的最多隻有一支小隊，一支小隊在戰場上能起多大效果？但要是他能回艦直接跟著沙司令，這時候不就可以幫著沙司令指揮戰場，影響範圍也能擴大到戰場上的某一塊戰區，這難道不比指揮一隊有用得多嗎？”同事起了勁，嘗試說服林輝。
林輝無語：“你跟我說這些有啥用，有建議你直接跟總司令去提啊！”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有許可權直接聯絡總司令啊，我這不就是想讓你去跟他提議一下嗎！我知道你一直想回一線去，但我真沒貶低的意思，你想想看……”
林輝直接打斷了他：“小隊指揮和艦隊指揮完全不是一回事，你到底上沒上過戰場？要不然你以為為什麼我們現在一直只有總司令，而沒有副司令三司令四司令？別想這想那的，岑指揮只是過來報告任務的而已！行了行了，趕快回去繼續工作，你沒看現在傷亡報告都疊多高了，要是因為我們導致資訊傳遞不及時造成額外的傷亡，那可就成罪過了！快走快走！”
*
“這個方向總共有幾支隊伍？”
“就五支，我們是主力，還有四支隊伍輔助我們。這次任務不適合人多。”
“是的，這次任務平前輩領隊，由總指揮部直接下達命令進行指揮。任務艱鉅，能不能突破戰局就看你們這邊了，還請各位做好心理準備。”
一個漫不經心的聲音響起：“知道，不用重複這麼多次。”
空曠戰區內，一支頂配五單兵小隊正在快速艦艇內做著最後的準備，指揮命令隨時都有可能突然下達，他們必須時刻保持著最佳狀態。
這支隊伍的配置史無前例的高，有資格站在這裡的每一個單兵都是艦內前十的存在，換句話說，這是一支完全由一級單兵組成的隊伍。
五單兵。
這倒是符合譚栩陽之前追求的模式，可惜他現在對此已經沒了興趣。
他靠在牆邊，手上檢查著一把中等長度的核裂集束槍。他的側臉冷毅而凌厲，身上不自主散發著一股毫不自斂的凶煞氣息，後勤人員一下熄了聲，悄悄吞嚥了一下口水。
在場所有人中相貌上最為成熟的高大男子對著後勤人員笑了笑：“沒有其他資訊需要傳遞的話你就可以回去了，艦內的任務還很繁重吧。”
後勤人員鬆了口氣，說：“謝謝平前輩，我等你們補充完物資就走！”
譚栩陽對自己剛才嚇到人的事情毫無自知，他抬眼，敲了敲耳麥對應的裝甲外壁，問：“對了，知道總指揮部會是誰來指揮嗎？”
後勤人員一怔：“這……這倒沒說。”
“嘖，那算了。”
小隊中有一名劍眉星目的單兵，他的神情看上去通常十分嚴肅。這時候更不例外。
他皺著眉頭，對譚栩陽說：“譚栩陽，這是涉及全艦生存的戰爭，你可不許胡來！”
譚栩陽瞥他一眼，嗤笑一聲：“我沒說我不聽指揮啊，你在這瞎狙擊些什麼呢？比起這個，難得我們同隊一次，來，叫聲副隊長聽聽。”
靳崢死死盯著他，想從他的臉上找出任何說謊的蛛絲馬跡出來。
譚栩陽無趣地收回目光，他把手上槍桿的一處部件隨手更換為更常用的一個款型。
其實他在默默給自己做著心理鋪墊。
這些天和岑初待久之後，譚栩陽發現自己對於指揮官的標準正在逐步向著岑初的水平看齊。
這意味著他對其他指揮的要求又嚴格了許多倍。
當然，他也知道這對其他普通指揮來說是根本達不到的事情，所以也有嘗試努力將那種情緒忍在心裡。
戰爭意味著多點需要相互配合，而這隻有統一指揮才能實現。
聽指揮，他一定聽指揮。
譚栩陽面無表情地將替換下的部件扔進垃圾桶裡，上面隱隱出現了內凹的指印。
他、一、定、聽。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寶貝們=3=
突然發現章節半百了，好傢伙（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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