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指揮部,乾枯精瘦的老人坐在控制室內,閉目聽著身旁的副手向自己報告目前戰局的最新情況。
十一艦在加速,這一點在艦內感受得非常明顯。桌面上的茶杯微微顫抖,杯中的茶水像是暴風雨中的海面,驚濤拍岸,濺起洶湧的浪花。
“……以上就是目前戰場的所有情況。艦長,需要做出什麼調整安排嗎?”
“不用,一切按照岑司令的安排進行。”伏翎目光沉沉地說。
目前戰場已經完全佈置完畢,這一次的戰爭與上次不同,這一點伏翎不需要向岑初確認,自己就能感受得出來,上次戰爭的主要部分在於戰場本身,而這一次,因為有著岑初的存在,決定勝負的關鍵因素反而是戰前所做的那些準備。真一交戰起來,至少就近艦戰場那兩支敵艦而言,他們所需要做的只是伸手將勝利果實摘到手裡而已。遠艦戰場還不清晰,但可以預見的是,這場戰爭必然不會拖延成為持久戰。
在所有準備的佈置做足之後,伏翎反而成為第一個手上工作空閒下來的人。
艦內情況暫時不需要他來怎麼管,因為最需要約束的那些孩子現在全都在戰場上呢。
但伏翎也不可能就此休息。
老人看著桌面上放著的戰報,乾枯的手指扣在杯沿,水杯輕顫著與指甲不停相碰。
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氣。
不要干涉,不要干涉!
老人一遍又一遍地默唸,目光卻忍不住一下又一下地向著儀板上的戰報概述飄去。
他到現在還在為岑初的果斷決定感到震撼。
他們竟然主動脫離了靜默狀態,完全將自己暴露在了星空之中,甚至還以大功率向著附近所有艦隊無差別地廣播訊號!
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在這片向來以靜默與隱藏自身為主的黑暗星空裡,他們忽然就成了唯一一個主動開燈甚至拿起喇叭向著附近大吼恨不得所有生物都能發現他們的異類!
伏翎無比慶幸自己的心臟一直很健康,否則現在他就該捂著心臟躺在醫療部裡了。
好在他本身也是個膽魄十足的人。
能夠做出把全艦總司令位直接給到外艦人手上這個決定的人,再怎樣都不可能是個畏畏縮縮瞻前顧後的膽小鬼。
他咬著牙堅持住了自己對於岑初的信任,在這場戰爭正式打響之後,便完完全全將指揮事宜全部放手給了這名外艦司令。
當然,就算他不放手,想幹涉,這會兒也已經什麼都來不及了。
不過伏翎能夠很快想明白這件事,卻不代表其他人也能。
副手猶豫了下,有些擔憂地問道:“艦長,這樣真的沒問題嗎,我們難道不會成為所有艦隊的目標嗎?”
伏翎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自己的副手。
“當然會。”他說。
副手心一緊:“那這……?”
“看看這份主艦能量呼叫報告。”
老人略顯沙啞的聲音不緊不慢地說道:“你以為他為什麼會在我們周邊並沒有敵艦的情況下忽然為這麼多的高能武器蓄能?”
副手猶豫著問:“為了向它們展示我們的實力?”
如果亮燈者的實力弱小,那當然就會成為黑暗中所有饕餮蠶食的一塊肥肉。但反之,如果他們能夠展現出足夠震懾所有艦隊的實力,那這塊肉便是長在了老虎的身上,誰敢冒著被反吃的危險湊上來咬呢?
但副手依舊擔心:“可我們的實力真的足夠壓住所有的艦隊嗎?”
“我們不夠。”伏翎說。
副手呼吸一窒。
緊接著就聽老人繼續說道:“但我們的艦艇夠。”
身為艦長副手,自然也是要對一些機密有所瞭解的。副手很快反應過來,艦長所指的“艦艇”,便是他們一直以來想要努力吃透的十一艦內原本擁有的那些東西。
“就算是我們的艦艇不夠……”
老人又說:“他的主旋體也肯定足夠。”
陷在空間阱內的唯一好處,就是能夠確認周邊艦隊科技水平都與他們一樣同處於某條基準線下。
畢竟,基準線上的艦隊,也就是自身有實力離開空間阱的高階艦隊,根本沒有理由像他們一樣留在這片資源能量都很貧瘠、還有可能隨時崩塌的受限星空裡。
——除非它們也像岑初這樣,一人一艦,缺乏能量,唯一的艦艇控制者還虛弱到了難以獨自生存的地步。
別看與他們對敵的都是被劃分為七級、八級甚至還有可能往上的艦隊,但這九級體系本來就是以十一艦原本的見識水平來構建的。
他們從未離開過空間阱,因此阱內最強艦隊的水平便是他們眼界的封頂。
但要按照三艦的分法——是的,岑初曾經與他簡單提起過——基、域、源、宏,再往上,還有三艦一直沒能跨過的破境科技。當一個物種能夠完全脫離星球奔赴於星空間時,其水平大約剛能摸著域級的邊。而十一艦呢,目前頂多只是在某些優勢領域例如裝甲科技上堪堪摸到源級的邊,更多的領域則依舊停留在域級水平。在這個基礎上進行推測,阱內其他艦隊的再強,在三艦的眼界水平底下也不過就是那樣。
老人枯瘦的手指輕輕敲擊在桌面上,沉穩而稍顯沙啞的聲音說道:“雖然按照先前科研部計算的時間來看,空間阱支撐的時間還能夠以年為記,但這也遭不住它們故意挑起混亂想要加快阱的崩塌。如果四處的戰火不及時停下來,我們擁有的或許只能剩下一兩年甚至更短的時間。”
“第一個出面的容易被當做是傻子,但要是不想混亂繼續下去,就總得有人站出來。”
伏翎總結道:“只要他還在位上,我們就有能力震懾其他艦隊。所以,他站了出來。”
*
在有預謀的提前接近下,遠艦戰場形成的速度很快。
最終與機械生物的外傳訊號特徵相匹配上的是一組由無數小型艦艇組合而成的小型艦隊群。
它們的特性與大多數明確區分主副艦的艦隊不同,可以很輕易地將己方一分為多。
而它們也確實在座標暴露的瞬間就一分為二,以大約三比七的比例分作一多一少兩組艦群,向著兩個截然相反的方向分頭行駛。
也因此,在近艦戰場由於兩支敵艦座標不同而分作了第一、第二戰區的情況下,遠艦戰場也因小型艦隊群的分散而分出了第三與第四戰區。
第三戰區的雙方很快接觸,他們一方是佔比為七、向著十一艦方向主動靠近的小型艦隊群,一方是從細長艦隊附近脫離而來的一二級精銳小隊們,配合著加速向著此處戰場靠近而來的十一艦一同向對方發起攻擊。
第四戰區則比較特殊。小型艦隊群所分出的較少一方几乎不帶猶豫地向著遠離其他三個戰區的方向加速逃離,主要依靠細長艦隊謹慎地黏在它們身後,對它們的路線進行干擾。這一戰區的小型艦隊群雖然數量較少,其整體戰力卻不比另一側更差,想來應該是其中包含了它們更為核心的戰艦。
譚栩陽與任務小隊完成了匯合。
剛一匯合,他就迅速卸下了身上破損嚴重的裝甲。
從他確認完座標迅速撤離到小型艦隊群被迫行動之間總共才不到半分鐘,他以一己之力從較多一方的小型艦隊群組的追擊下硬是撐到了第三戰區雙方接觸交火,順利與己方接上頭,但這其間遇到的風險可不是輕輕兩句話就能概括完的。
“譚哥,III型裝甲消毒機我把放在休息間進去最右邊的那個櫃子裡了!”井嵐松在小隊頻道中說。
“好。”
譚栩陽很快換上了備用裝甲,轉頭重新來到了戰場上。
平羿見星圖上代表著譚栩陽的亮點快速加入到戰場上,語速極快地在頻道里問道:“一到七分隊跟著我,其餘分隊跟著你?”
像是一二戰區有著兩名軍長時刻衝在第一線帶領兵團一樣,第三戰區的這個責任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和譚栩陽的肩上。
“沒問題,我負責這一側。”譚栩陽應道。
嶄新的黑亮裝甲全力驅動著推動器向著戰前最前方而去。
實際上他已經五十多個小時沒有合過眼了。
但就像十一艦在近艦對敵黑煤球艦隊時,三四天的時間內,幾乎所有將刃兵都是保持著除非瀕危重傷回艦治療,否則就要一直在一線戰場繼續戰鬥的節奏。
好在由於出艦任務的特性,將刃兵們從小就會在這方面進行專項訓練,三天時間不休息並隨時保持住身體的最佳機能對於他們來說只是一件必須學會做到的事情。
譚栩陽很快來到前線,接手了半側兵團的領頭任務。
這件事對於他和平羿來說都是第一次,但兩人上手很快,再加上在這側戰場的都是精銳小隊,十分配合,沒有遇到多少困難。
十一艦向著戰場不斷靠近,以著一種極其主動的霸道姿態毫無留手地向小型艦隊群發動進攻,資料面板上不停刷過通知性的來自於主艦的執行指令。
「執行引力擾波計算。」
「啟動II型崩分打擊,座標……」
「啟動脈衝推進光束,座標……」
呼嘯的光火照亮黑暗,隨著總指揮部的命令下達,譚栩陽非常敏銳地感知到了他們的指揮重心似乎並不放在這邊。
幾乎沒做多少猶豫,譚栩陽順著岑初命令的話語,在頻道內直接對著往下接。
“第八分隊座標轉移,排列第十六陣列式,攻擊座標更改為(-)。”
“第十一分隊分散避讓!”
嗯?
跟隨在譚栩陽這一側的將刃兵們紛紛一怔。
理論上來說戰區領頭者確實有著指揮許可權,總指揮部給的命令也不算太過細緻,譚栩陽算是在上頭命令的基礎上給他們進行了一層細化。
所以……聽!
優秀單兵在戰場上的地位,完全可以等同媲美甚至超越一艘正經的戰艦。而每一支將刃兵小隊則像是一塊獨立的戰艦群體,分有力,合更強。
隨著命令,他們一散、一合,如同一把利刃一樣來來回回反覆殺入敵人的腔體。
利刃尖端的帶頭者更是憑藉勢如破竹般的氣勢,將整個兵團的戰意與銳意拉昇到了一個頂峰!
“嗯?”
岑初繁忙之間注意到了第三戰區的情況。
他此時確實沒有多少精力去給他們下達精確到分隊的命令,但這看起來……
配合得很好。
他忽的笑了笑。
十一艦並未就此停止前進的勢頭。
主艦艇在戰區之間加速、加速。
終於越過了第三戰區,毫不遮掩地向著第四戰區追擊而去!
“司令,深度巡天探測報告出來了!”
一名副手快步走到中央指揮台前,語速極快地報告道:“它們的逃離方向再往深處是一處空間疊刃密度極高的亂流區域。”
“好,詳細資料調出來我看看。”岑初一邊忙碌著手中的工作,一邊說道。
目前第一到第三戰區基本都有了定論,第四戰區中不知為何根本沒有嘗試抵抗全力奔逃的小型艦隊群核心艦組也被他早早做上了標記,但按照雙方航行的速度差值,想對它們實現有效攻擊還需要追擊不短的時間,因此岑初提前向著他們逃離開的方向執行了一次深度巡天。
這個方向是前方十一艦從來沒有深入接近過的區域。
“好的司令。”
副手立馬拿出儀板,調出資料,雙手呈到岑初面前。
岑初將手上的工作暫放,接過儀板。
掃了兩眼,忽然,岑初面色一變,握著儀板的手背上掌骨突現。
他感覺到了一種模模糊糊的熟悉感。
……熟悉?
在這裡??
大腦快速轉動起來,岑初很快意識到了這股熟悉源自何處!
整個指揮室內的空氣在這瞬間彷彿凝成了粘稠的液體,低頭站在司令官身側的副手感覺自己幾乎就要呼吸不上氣。
他驚疑不定地小心抬眼,只見年輕司令臉上沒有帶著多少情緒,眉目間卻是一片冰冷。
他聽著司令冷聲地命令道:
“停止追擊,調頭!”
作者有話要說:
岑初:呼,打完了
我:呼,打完了
譚栩陽:呼,可以回家找老婆要貼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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