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從高高的雲端,忽而跌墜進了九尺下的一口冰窟,四面八方冰凍刺骨的冰渣凍水,都呼嘯著吞沒我……
短短七日而已……
不過短短的七日啊……
七日內,我執迷不悟,錯把仇人當愛人,誤把愛人當…當……
虛無的眼前,猛然浮現出,那日與仇人繾綣纏綿的情景……
站在石像的面前,被那人從身後玩弄著,還要仰首凝視著石像那雙冰涼的眼睛,口口聲聲、字字清晰地對著石像說:若川,我想要你愛我……
一聲轟然破碎的聲響,復而在我的腦海中炸響!
一切都猶似昨天,一切都歷歷在目!
我開始控制不住地失聲尖叫!
我開始失了控地用雙手死死捂住耳朵!
可是。
那一聲聲石像傾倒的碎裂聲,還是彷彿掙不脫的魔咒,不斷地一遍遍在我的耳畔、在我的腦海裡,迴圈迴盪……
“不要!不要啊!”
胸膛裡,明明鮮活跳動的心臟,都在我噩夢初醒的一剎那,隨著石像的破碎而一起炸裂!
我痛得沒有辦法呼吸,我痛得一邊失聲尖叫,一邊蜷縮在床榻上,來回地翻滾著!
戰若寒…戰若寒…戰若寒……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怎麼會這樣呢,我怎麼可以這樣,我為什麼要這樣啊……
我的世界,終於在這一刻徹底崩塌毀滅了。
明明七日一過,我就可以和戰若寒遠走高飛、奔向幸福……
明明七日一過,我就可以為戰若寒懷上我們的寶寶,而不是像現在一樣,我腹中存在著那魔鬼的孽胎……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我卻偏偏用我愛一個人的方式,在這場惡魔為我編織的噩夢中,親手毀了我愛的男人……
我太天真了……
我明知道,申屠若川是個十惡不赦的惡魔,我怎麼能這麼輕易,就相信他的話,怎麼可以那麼迫不及待,就喝下了他親手所釀的毒藥……
申屠若川早就看穿我的愛恨分明、愛恨極端的本質,這一切都是他親手設下的局…
他說他愛我,他怎麼可能會愛我,就如他所說,他申屠若川怎麼可能會愛上弒母仇人……
是他親手指引著神志不清的我,毀了戰若寒。
是他親手指引著執迷不醒的我,自挖了雙眼。
於是。
我開始狂笑。
沒有眼淚,無法慟哭的我,開始了淒厲猙獰的狂笑……
那仍未痊癒的雙眼,因為皮肉的大幅度牽扯,也源源不斷地溢位了鮮血。
一串串的血珠,洇溼了系在眼前的紗布,再透過紗布滾透墜落,融進了我的髮絲間……
“你、你是瘋了嗎?!”
林鳳蝶許是被我瘋癲的模樣,給嚇到了,她在我看不到的方位,尖聲質問著我。
事到如今,戰若寒死了,我失去了雙眼,也懷上了申屠若川的孽胎。
所以,我也要去死嗎?
可是我若是就這樣死去,我會甘心嗎?
帶著我腹中骯髒的孽胎,去黃泉路上,一起尋找戰若寒嗎?
戰若寒明明被我傷透了心,才選擇自盡的,我怎麼可能還要帶著申屠若川的孽胎,去尋他……
不。
我不能就這樣一了百了。
我要讓申屠若川付出代價,我要讓他加倍嚐盡,他給予我的痛苦。
就算上一世,是我屠了他滿門,又怎樣?
這一世,他也近乎將我趕盡殺絕,我什麼都沒有了,我根本不可能愛上他,餘生的路,我一個人又要怎麼帶著這份骯髒的回憶,走下去?
況且申屠若川,他根本不會放過我。
不如,就讓我和申屠若川,同歸於盡好了。
而在我終於收斂了狂笑時,林鳳蝶也忍著她手腕的疼痛,對我掐出了法術!
我的身軀,被她的法術生硬地提了起來,雙膝被操控著直接下床,跪在了石磚地面上!
我不見她,卻能感受到她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我也筆直地跪在她的腳下。林鳳蝶上前一步,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揪住我的頭髮,讓我仰頭朝向她。
我索性搶在了她開口前,對她顫著牙關,低聲說道:“林鳳蝶,我清醒了。”
“你當我是三歲孩童嗎?”林鳳蝶掐得我更緊了。
“你的血…是不是有使人能清醒的功效?”
當聽我這麼問她,林鳳蝶的指尖一緊,驟然就鬆開了我!
我聽到她似乎後退了兩步,也聽到她自言自語地喃喃道:“我的血…我的血只是會讓我自己在一次次輪迴中,保持初心而已…怎麼會這樣…怎麼會能讓你也清醒過來……”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林鳳蝶,即便是每隔七日一個輪迴,她也仍舊可以保持對她而言的前世的記憶與一切。
這就是她血
液的功效。
而我意外地咬破了她的皮肉,嚥下了她的血,所以我對申屠若川滔天的恨意,一心想要他死,這就是我的初心,所以我清醒了過來。
這麼輕易,就清醒了過來。
連林鳳蝶自己都不知道會是這樣,那麼申屠若川也一定不知道。
“不…若川知道,一定會生氣的…我不能讓若川知道,你得死,我要殺了你…我必須要殺了你!”林鳳蝶突然髮指眥裂,撕心裂肺地朝我叫嚷,“姜綰!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和你殺肚子裡的孩子!”
就在我正不知要以我凡人的身軀,如何去抵禦她的法術時,一抹強盛的氣息,就忽然旋落在我的身邊,帶起我的髮絲,都隨著飄揚在了空中!
“殺…若川…?!”
這是我最後一次,聽到林鳳蝶顫抖的聲音。
下一秒,死亡的氣息,就充斥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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