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這人，正是上官情樓。
但是話說到此，戛然而止，後面的話，他並沒有說完……
申屠若川鬆了幾分掐住我的力道，厲聲質問趕來的上官情樓：“她還怎麼了？！”
“綰綰她還…”上官情樓說得十分猶豫，吞吞吐吐，“綰綰她還懷了你的骨肉……”
“什麼？！”
申屠若川的手，驟然一鬆，而我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剛剛湧上來，一半還滯在喉嚨裡的酸水兒，這一次也隨著申屠若川鬆開的手，徹底吐了出來！
我不斷地咳著嗓子，這麼一咳，就震得我的兩隻眼眶，撕裂般地疼痛著！
上官情樓輕盈的腳步聲，靠近過來，我幾乎可以在腦海裡想象出來，他攏著瑩白色寬袂，走來的樣子。
“若川，鳳醫在替綰綰姑娘療傷時，用靈力探出了她的喜脈，鳳醫說，綰綰莫約於半個多月前，懷上你的骨肉的，”上官情樓輕嘆著，“本是打算待你和綰綰姑娘恢復好身子，再將這喜訊告知你們的，可是若川你太不叫人省心了，竟自己從霜池中偷跑了出來。”
長久的安靜，好似整個世界，都安靜得再也沒有了聲響。
我真的，懷了申屠若川的孩子嗎？
顫顫巍巍的手，覆蓋在了我自己的腹部，鼻腔卻酸不出任何一滴眼淚。
倘若如今我的眼睛還在，我一定會喜極而泣吧？
為什麼偏偏不能早一天知道，我懷孕了呢？
那樣的話，起碼我還可以透過自己的肚皮，看一看我們的孩子。
可是現在，我連看都看不見了啊……
“若川…”我吸了吸鼻子，茫然地朝著眼前漆黑的虛空，抬起腦袋，彎出一抹無比幸福的微笑，“我懷了你的孩子…我們，終於有寶寶了……”
聲帶溼溼的，說不清為什麼，明明我覺得幸福得快要死掉了，可還是隱隱有一抹悲哀，在心底悄然閃過。
片刻的安靜，申屠若川不作聲，上官情樓也不作聲。
“若川…？你有在聽我講話嗎…？”
我朝向前方，艱難地抬起不斷顫抖的手，想要撫一撫申屠若川的臉，想要聽他說一句話，或是一個字也好。
但。
倏地，又是一股生硬的力道，直接抓在了我的手臂上！
緊接著，申屠若川根本不顧我虛弱無力的身子，直接將我打橫地抱了起來。
“若川！”上官情樓慌張地低呼，“若川，你們兩人都太虛弱了，你要帶她去何處？若是動了胎氣，以她現在的身子，怕是再神的天醫，也救不了她和腹中的胎兒啊。”
“滾開，離本君遠點兒！”
申屠若川抱著我，腳下踉踉蹌蹌，整個人都在不斷地打晃。
而我只能處在黑暗中，即便想掙扎，也是沒有力氣。
“若川，你到底是怎麼了？是因為花汁的時限要到了嗎？你想怎樣呢？你是要放綰綰離開嗎？”夭花姬似乎也重新返回了房間，“你若是真的喜歡綰綰，就替綰綰拿掉她腹中的胎兒，趁著明日之前，把綰綰遠遠地送走，不然……”
“不要…若川求你，不要丟下我…”我直接打斷了夭花姬的建議，兩隻手緊緊地揪住了申屠若川的衣襟，苦苦哀求著他，“過了明日，我也還會愛你，我怎麼可能捨得不愛你？求你不要拿掉我們的孩子，我用我的眼睛，換回了你的性命，還得來了我們的孩子。我們從此遠走高飛，逃到天涯海角，任何人都找不到我們的地方，不好嗎？若川，你能不能不要離開我…？”
我的胸口，因為說出了這麼多用情極深的話，而上下劇烈地起伏著。
我太難受了，所以後面，我已經無力再開口，多說一個字。
側臉貼在申屠若川的胸膛上，我能聽到他的心跳很快，能感受到他的身子，也在不斷地打顫。
終於，申屠若川不穩地抱著我，只對著上官情樓和夭花姬，發出了一聲自嘲的苦笑。
隨後，他便一旋身子，同曾經那般，化作了一束流光，帶我離開了雪鳳宮。
或許是因為申屠若川的身體，過於虛弱了，他化作流光穿行的速度，也慢了許多。
待我感覺到他重新落地後，撲面而來的彼岸花香，讓我知道，申屠若川是帶我重新回到了他的忘川府。
他不再粗暴地對待我，而是小心翼翼地將我放在了他的床榻上，拿來一隻軟枕，墊在了我的腰後，讓我舒適地坐靠著。
“讓本君聽聽，”申屠若川的嗓音，依然暗啞，他似乎跪在了床榻的邊緣，握起了我的手，“讓本君聽聽綰綰腹中的小傢伙兒。”
他話音落下，就探過了腦袋，側臉輕輕柔柔地貼在了我的腹部。
我忽然就忍俊不禁，乾裂的唇瓣，彎出了一抹無力的淺笑：“才半個月而已…怎麼可能聽得到胎動？”
但是，申屠若川似乎沉浸在了無盡的幸福中，他並沒有回答我，只是側耳傾聽著我的腹部。
良久後，他才不舍地緩緩抬起了頭。
“你在這裡好好休息，本君會讓別故和琉璃在門外守著你，你有事隨時喊他們，”申屠若川說著，聽聲音，他站起了身來，“另外，綰綰的眼睛，本君會想辦法讓你重見光明。”
說罷，他竟提著凌亂不堪的步伐，跌跌撞撞地向寢殿外離去。
我剛想問申屠若川，他要去哪裡？
不料，遠去的腳步聲，反倒先停了下來。
我困惑地扭頭，“望”著寢殿門口的位置，等待申屠若川說話。
“綰綰，你想過他的名字嗎？”我搖搖頭，也不知道申屠若川有沒有看到。
不過很快，就聽到申屠若川輕輕的嘆息，他沒再說什麼，就又邁著紊亂的腳步，離開了。
在他離開後，琉璃確實來過了，她見到我的樣子後，好像嚇得不輕。
雖然沒有辦法看到她的眼淚，但我的確聽到了，她偷偷抽噎的聲音。
琉璃親手餵我，吃了一些不沾油星的食物，勉強地暫時填飽了肚子，我又昏昏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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