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亞的碎片能融洽相處嗎。
結論是不能。
謝利的表情像吞了蒼蠅, “和諧友愛？”
“那是不可能的。”莫洵平靜道，“有些人格分裂患者，不同人格間都做不到和睦, 諾亞的碎片也沒必要這樣，能融合就行。”
謝利問：“諾亞？”
謝利尚不知道自己是諾亞的碎片, 宿源猶豫要不要直說, 諾亞的碎片都產生了獨立人格, 乍一得知自己的生命並非獨立的，而是神的一部分，謝利可能接受不了，對本體產生反感。莫洵看出他的糾結，走到桌前對謝利說：“你認得出來, 你覺醒的特殊能量與許希聲一模一樣, 與其別人告訴你真相，不如你自己調查清楚, 你明白該從哪裡下手。”
宿源猛然被這句話點醒。
碎片還有許希聲。
這麼想來, 原著的劇情有點奇怪, 讓諾亞自己追求自己。
看來諾亞碎片的資訊, 只有少數進入原作者腦海, 成為靈感，剩餘都是作者的自我發揮。
聯想許希聲這段時間瘋狂找東西的樣子, 謝利確實明白該從哪調查, 許希聲與宿源的交集, 應該和許希聲突兀帶安吉洛離開蟲巢星有關, 安吉洛的記憶絕對有問題, 謝利當前覺醒了神力, 能解開許希聲的催眠。
謝利不用想, 都猜到許希聲打什麼主意，無非是不讓別人知道宿源復活，自己藏著宿源偷偷獨佔，謝利豔麗的面容浮現冷笑，暗淡無神的藍眸朝向莫洵，嘲諷道：“我離開調查，你就能和少爺獨處了？”
“有你在會掃興。”莫洵直接承認，“宿源就是諾亞復活的，諾亞和他息息相關，你不弄清楚這麼重要的問題，還將人欺負到昏迷，有什麼資格賴在這裡？而且神恩日要到了，你尚未安排好海國的事情吧。”
海國的神恩日不急，兩國的風氣不同，帝國的節日零點是重要節點，而海國要到節日當天中午才是重頭戲。不過，莫洵前半句話戳到了謝利的痛點，所有人都瞭解內情，唯獨自己矇在鼓裡的感覺不好受。默默咀嚼著碎片這個詞彙，謝利心裡有些亂，不能留下來影響小少爺過節的心情，應該找個地方靜一靜。
“少爺，好好吃飯。”謝利努力露出笑容，“我離開一下，儘快回來陪你過節。”
宿源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道：“希望你冷靜。”
“我會的。”
謝利的身影消失在宿源面前。
“離零點不到十分鐘了。”莫洵道，“出門看煙花麼。”
宿源立刻點頭，又看向桌上的晚飯，“這些先放廚房的保溫箱吧。”
“不用。”莫洵有條不紊收拾好飯盒，裝回保溫袋，“帶到外面吃。”
這會兒也沒必要偽裝了，宿源解除古遺物的效果，莫洵幫他穿好保暖的冬裝，戴上毛絨絨的帽子，顯得宿源的臉又白又小，下巴瘦尖，莫洵又忍不住拿圍巾給宿源裹上，眉眼間的冷峻蕩然無存，成熟的皇帝陛下竟然有點像老媽子。時間緊張，有莫洵幫忙速度更快，宿源也沒拒絕，然後莫洵握住他的手，轉移到別墅樓頂。
莫洵從儲物裝置取出摺疊桌椅放置好，開啟飯盒擺好宿源的晚飯，用精神力籠罩住桌椅，免得夜裡的寒風吹到。
儲物裝置除了盛滿糟糕道具的箱子，居然還有這麼齊全的生活用品，與莫洵的外表半點不相符。
看出宿源的驚奇，莫洵解釋道：“我要照顧戀人。”
他的戀人那麼嬌貴脆弱，穿著嚴實的冬裝，莫洵都擔心寒風把他的臉吹疼，怎麼能不妥善照顧。
宿源驚得結結巴巴：“我、我還沒接受你的告白吧？”
“有段時間，我感覺除了採取強迫的手段，沒有能和你在一起的辦法，安寧溫馨的生活都是不切實際的妄想，現在這樣，我的妄想已經實現了。”這幾天，宿源已經把莫洵的血脈副作用治好，莫洵的黑眸認真看著他，“等我和諾亞融合，你能接受麼。”
宿源的心臟急速跳動。
他是開始思考自己與諾亞的關係，但思考的時間不長，沒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驟然聽見莫洵的話，腦子熱得要冒煙了，緊張得直直看著莫洵，說不出話。莫洵垂眸嘆息：“你太慢熱，把談戀愛弄得像結婚那麼鄭重，我都看出你的傾向了，遲早是我的戀人。
宿源心裡是有偏向，否則不會不拒絕，但被這麼戳破，宿源不由惱羞成怒：“戀愛不該鄭重嗎，難道你的告白是隨口一說？”
“不是。”莫洵輕聲道，“如果你答應，我會高興得發瘋。”
宿源手裡的筷子都掉了，莫洵本不想把接受能力弱的戀人逼得太緊，但在節日的燈飾下，精緻的小少爺眼神閃躲，嘴唇被親得還沒消腫，因為吃東西而有些溼潤，彷彿輕輕捏一下，就像花瓣那樣能擠出汁液，莫洵的黑瞳微微縮小，牢牢鎖定宿源，“我能親你麼。”
宿源小聲道：“等你和諾亞融合再說。”
宿源決定克服保守與不好意思，朝慣性打造的安全區外走一走。
諾亞早已向他走了九十九步，等諾亞完成融合，他也該給諾亞一個答覆。
莫洵的手倏然收緊，不停深呼吸，控制好內心的驚喜。
宿源這樣的表示難能可貴，他不再說話影響宿源，留空間給人好好吃飯。
不然，宿源都窘迫得食不下咽了。
別墅區的投影切換到夜景模式，如夢似幻，宿源聽見左右鄰居開門出來的聲音，夾雜著大人小孩的討論聲，等到距離零點還剩十秒鐘，上空出現倒計時投影，所有人讀著不斷減少的數字，煙花接二連三升空，在倒計時歸零的那刻砰然炸開，五光十色的煙花鋪滿夜空，將樓頂照得亮如白晝，灑在星河般的銀白長髮上。
煙花炸開的同時，諾亞出現在宿源面前，絢爛的煙花燈飾都變成點綴。
諾亞溫柔道：“節日快樂。”
因為答應了諾亞融合後給他親，宿源的心跳一直有點快，思考著見到諾亞後要怎麼說，要怎麼答覆諾亞。真正見面後，宿源的慌亂忽然平復，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形容不上來的感覺，像細線纏住心尖輕柔拉扯，宿源意識到，這是拯救了他人生的神。
“你居然卡點回來。”宿源道，“你是神恩日的源頭，對我說節日快樂，感覺怪怪的。”
“這也算是你的節日。”諾亞微微一笑，“我想盡快回來見你，還想讓你高興，這算是人類口中的驚喜吧，你有感覺到嗎？”
“有。”宿源努力給諾亞正向回饋，“也算我的節日，是什麼意思？”
“兩個原因，第一個我難以啟齒，在你想起來前，就原諒我卑劣的隱瞞吧。”諾亞低聲道，“第二個原因，你是我的妻子，我的全都是你的。”
先前聽謝利稱呼配偶時，宿源覺得還好，人類社會很少用這樣的說法，謝利連魚寶寶那樣不要臉的話都說過，宿源的心理承受能力直線拔高，就當謝利口花花，而且謝利算是背地裡說的，當時他的身份是寧諾，謝利稱呼宿源為配偶，和寧諾有什麼關係。但諾亞突然這麼直白，宿源猝不及防，手足無措，“你的稱呼進展太快了，別這麼叫我。”
莫洵道：“不要影響他吃飯。”
“是我太急了。”
宿源剛有接受他的苗頭，諾亞就想立刻結婚，對宿源而言確實太快，他得配合自家戀人慢吞吞的步調。
諾亞的金眸轉向莫洵，“看來你準備好了。”
“對。”
早一刻融合，就能儘早治好宿源的靈魂。
宿源的靈魂問題，是壓在莫洵心頭的大石，時不時刺激他的心理陰影，令宿源在神淚房間死亡的畫面浮出來。
活生生的宿源就在附近，隨時能夠找到，莫洵才沒像從前那樣，在現實裡產生以假亂真的幻覺。
已經做出決定，就沒必要拖延時間，況且宿源給了他一個承諾。
莫洵直接起身走向諾亞，身影融入到銀髮金眸的神體內。
“和莫斯宇融合真是噁心。”
諾亞垂著頭，銀髮遮擋住面龐，宿源聚精會神看著，連呼吸聲都放輕，怕打擾諾亞融合碎片。
等諾亞重新抬頭，宿源發現他的金眸轉為赤紅色，五官不再朦朧。皇室兄弟的長相有兩分相似，那部分相似體現到了諾亞臉上，他的面板蒼白，但不像莫斯宇那樣白到病態，俊美到妖異的程度，又有些成熟性感的魅力，神情冷峻。
看著諾亞的眼睛，宿源嚇了一跳，以為融合失敗。
“沒失敗。”諾亞說話的語氣，和莫洵一模一樣，“融合這麼多人格，總要付出點代價。”諾亞的唇角微微勾起嘲諷的弧度，配合赤瞳與眉眼間的氣質，妖異的冷感更重，“這個神的內心充滿慾望，不再是帝國人稱頌的，大公無私的唯一神。我也不是什麼好人格，再一推動，就變成了這樣。”
宿源問：“莫洵？”
“是我。”
純粹的莫洵人格。
“諾亞的眼睛能變回去嗎。”
“能。”莫洵道，“切換人格才會改變瞳色。”
宿源聞言鬆了口氣，“諾亞和莫斯宇融合花費了好些天，你們怎麼這麼快？”
“我們尚未開始融合，只是我這個碎片迴歸本體而已，我的人格能浮上來的時間非常短暫，很快會沉到冰面底下，由諾亞慢慢吸收。”時間有限，莫洵直接進入正題，“你答應我融合後要做的事，該履行了。”
宿源的面板不停升溫，他答應的事不能出爾反爾，但事到臨頭，宿源又有點鑽回烏龜殼的衝動，想到要主動給諾亞親就害羞得不行，下意識想拖延時間，匆匆忙忙要下樓，“我先刷牙漱口。”
“刷牙漱口完，還要洗臉？”莫洵拉住他的手，“我很想看你洗乾淨後避無可避，只能給我親吻的樣子，但我怕自己忍不住做更多，而且時間來不及了。”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與其浪費時間折騰，不如早點親完。
宿源堅定了走出慣性影響，嘗試談戀愛的決心，表面還是拘謹，聲若蚊蠅道：“……那給你親一下。”
宿源慢騰騰來到銀髮赤瞳的神面前，仰頭看著他。
曾經，精緻漂亮的小少爺總是扭頭掙扎，緊閉嘴巴不願意給人親，如今微腫的唇瓣不自覺略微張開，粉紅的舌尖若隱若現，糾結自己是主動吻上去，還是等著諾亞來吻，目露茫然，沒意識到這樣完全是在勾引男人。
銀髮赤瞳的諾亞一把將他抱進懷裡，急不可耐垂頭含住自己肖想的唇瓣，煙花仍在綻放，下面聚集著看煙花的人，站著接吻可能被看見，就算諾亞能隱藏自己與戀人，但有人的視線掃過宿源所站的空間，他也不高興。諾亞將宿源帶到摺疊桌前的椅子，移動時都不願鬆開宿源，輕而易舉將宿源抱高，抬手按住宿源的後腦給自己親。
諾亞坐上椅子，星河般的長髮鋪散，讓宿源坐在自己大腿上。
宿源壓住諾亞的長髮，手裡還難耐地拽著幾縷。
諾亞滿不在乎，痴迷吻著懷裡的人類，將宿源儘量攬向自己，身體緊貼。
宿源受不了，身體後仰試圖逃離，細腰彎出弧度，諾亞一手握住，另一隻手托住他的背，身體緊跟著欺近。宿源的著力點只有諾亞的手臂，除了乖乖承受親吻，連挪動都做不到了。
住在這個別墅區的，都是不屬於貴族階層的富人，他們喜歡追隨上流圈子的流行，在早晨前往教堂禱告，而不是凌晨，不過外面熱鬧，節日氣氛濃郁，出去玩玩也是不錯的選擇。部分人看完煙花直接回家，剩下的三三兩兩開車上街，小孩子興致勃勃討論著神話故事，有說錯的地方，家長會出聲指正，沒人想得到，他們口中的神近在咫尺，正在樓頂難捨難分親吻著一名瘦弱人類。
宿源搖頭的力氣愈來愈少，諾亞終於放開，眼眸不知何時已經變回金色，切換到主人格。
“難受嗎。”諾亞關心問。
宿源呆呆道：“嘴巴麻麻的，沒有知覺了。”
他沒發現，諾亞眼裡的金色悄然轉深。
諾亞的臉湊近，聲音很輕，“我再親一親，就不麻了。”
他的嘴巴變成這樣，不就是被親的嗎。
罪魁禍首還要親。
宿源的思維變慢，來不及開口說話，諾亞就當他預設，再度吻下來，溫暖聖潔的神力傳遞到宿源口腔，緩解麻木感。
“我的小妻子還沒吃完飯。”諾亞意亂情迷，重新叫上這個稱呼，“我餵你。”
相較於諾亞，宿源的年齡確實小得多。
籠罩桌子的精神力一直存在，給晚飯保溫。
諾亞喂著飯，還不停親吻宿源，彷彿怎麼都親不夠。宿源都有點被親傻了，別的情侶都是這樣嗎，他本來想著自己和諾亞算剛確定關係，就給諾亞隨便親，早親完早結束，宿源也不用糾結了，結果諾亞好像沒有結束的意思。
“我親夠了。”宿源忍不住發脾氣，聲音帶著喘，以及似有若無的哭腔，顯得有氣無力，“不親了。”
諾亞連忙哄道：“好，我不親了，你別生氣。”
這才收斂。
宿源發現，自己以前一直對諾亞有濾鏡。
諾亞本質上，和那些碎片一個德行。
*
教廷總部，站在神像前的白瑾池睜開眼睛。
金色的光雪飄出神像掌心，紛紛揚揚灑落，紅衣主教收到各地教堂接連出現金雪的訊息，面露笑容高聲道：“時隔七年，教皇冕下再度為我們帶來金雪，帶來了神的眷顧！”
七年前，首片金雪降落的物件就是白瑾池，然後才開始擴散蔓延，如今又是白瑾池先引來金雪，各地教堂才陸續降雪，容不得他們不相信，這樣大範圍的奇蹟是白瑾池帶來的。白瑾池的神眷者體質墮落，還有奪位的汙點，勢頭都愈來愈盛，擁躉者的數量爆炸型增長，只剩小部分人還在拿白瑾池的汙點說事，今天過後，想必那些人再也無話可說。
神都認可白瑾池，為白瑾池擴散賜福，令無數人獲益，那些人的觀念已經變成笑話。
紅衣主教笑容滿面上前，朝頭戴教皇冠冕，盛裝主持禱告的白瑾池鞠躬。頭髮花白的紅衣主教向年紀輕輕的教皇恭敬行禮，滿臉敬仰，這一幕絲毫沒有違和感，“辛苦教皇冕下了，請您稍作休息，今天還有許多事情需要您。”
一位少女神眷者道：“我帶教皇前往休息室。”
她是白瑾池培養的繼任者。
得知自己是神的碎片開始，白瑾池就著手培養她。
不過，繼任者要獨當一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前往休息室的路上，經過一條無人的走廊，白瑾池叫住少女神眷者，“我有點事，離開一下。”
少女神眷者疑惑問：“冕下有什麼事，需不需要我幫忙？”
“沒有。”白瑾池眉眼溫和，微笑道，“是私事。”
“怎麼，想去見我的愛人？”許希聲從角落的陰影走出來。
少女尚未反應過來許希聲偷闖教廷，就瞬間被這複雜的關係繞暈了。
許希聲竟然有愛人就算了，教皇冕下為什麼要見？
許希聲神情陰鬱，精神力糅雜著神力擊中白瑾池，白瑾池輕微悶哼，唇瓣沾上血色，一股淡金火焰突破許希聲的體外防禦，在他的側頸留下燒傷。教皇與許希聲出了名的不對付，曾經有人扒出他們同樣出身下城區，是關係密切的好友，許多人評價那簡直像虛構的故事，和許希聲年少時喜歡笑一樣，令人不可置信。但少女沒想到，他們在神恩日當天的教廷，都能一言不合發生衝突。
“許先生請住手，這裡是教廷總部！”
少女要聯絡紅衣主教，被白瑾池制止。
“你覺醒了神力，果然是你闖進我們的家，偷偷把他帶走，把我耍得團團轉。”許希聲不在意少女神眷者打算做什麼，看著白瑾池咬牙切齒，想將白瑾池挫骨揚灰，“都偷到我家來了，教皇冕下真是好樣的。”
“看到我的神力，你也該猜到我的身份，我們是同類，雖然我不願意承認，但這是現實。”白瑾池道，“別的碎片都會與本體融合，你不可能對付得了，更不能再奪取到神力帶走他。向我要人不是解決辦法，真正的解決方式，你想到了嗎。”
許希聲的神情一滯。
“這些日子，你已經想到了。”白瑾池一針見血道，“他的靈魂傷痕累累，如果不融合救他，你就要看著他再死一回。”白瑾池的笑容，十分罕見的帶上攻擊性，“就算你要看，我也不會允許。”
許希聲急切地脫口而出：“我怎麼可能讓他死。”
趁許希聲分心，白瑾池使用精神力包圍自己，轉移離開。
許希聲緊跟著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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