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 楊柳依依,春風習習。
凌霄城山腳的小鎮上,有一座小小的酒樓, 今日天氣正好,雖然不是飯點, 但酒樓裡已經零零星星坐了數十位客人, 他們一邊喝著小酒,吃著鹹乾花生,一邊津津有味地聽著說書先生說故事。
說書先生說了一段仙女報恩的故事,又講了一段前朝演義, 酒樓角落一名白衣男子忽然淡淡道:“怎麼不講凌雪帝君和靈犀峰主的故事了?他倆不是剛剛大婚嗎?”
登時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 他倆的事兒比那什麼前朝演義精彩多了,先生講講吧。”
白衣男子翹了翹唇角,讚許般點頭道:“正是如此。”
說書先生有些犯嘀咕,忍不住向那白衣男子望去, 那白衣男子容色俊美, 和一名模樣秀雅的青衣男子坐在一桌, 說書先生盯著那白衣男子, 忽然覺得有幾分眼熟,心裡不由得打了個突。
他年齡大了,有些老眼昏花, 方才沒有太過留意, 但如今仔細一看,登時認了出來,那白衣男子正是很多年前, 經常來酒樓聽書的那位修士。
當年, 那位白衣修士還給了他一堆靈石, 要求他一直講述凌雪仙尊和靈犀峰主的故事,他拿了靈石,自然歡歡喜喜地答應了。
只是幾年之後,他被一名戴著斗笠的神秘灰衣人一劍劈碎了驚堂木,從此再也不敢講凌雪帝君那些事兒了,他琢磨著,那灰衣人多半是凌雪帝君的暗衛,不喜歡聽別人編排他的主人。
可是,自己畢竟收了那麼多靈石,還拍著胸脯承諾過,會一直講下去……想到這裡,說書先生訥訥地望向那位白衣男子,頗有些不好意思。
白衣男子挑了挑眉毛:“講啊。”
說書先生想著那位出手狠辣的神秘灰衣人,簡直左右為難,只得訕訕道:“這位仙師啊,不是老朽不守承諾,而是有人以武力威脅,不讓老朽講凌雪帝君和靈犀峰主的故事。那人十分兇殘,老朽這把老骨頭,實在經不起啊。”
白衣男子眨了眨眼睛,似乎略微有些窘迫,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他身邊那位青衣男子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輕輕抿了一口酒。
這青衣男子自然便是周悅,他想起當年顧雪城憤恨之下,一劍劈了說書先生的驚堂木,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動,趕緊喝了一口酒掩飾。
顧雪城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小聲道:“難道那個時候,哥哥你也在?”
“咳咳,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周悅趕緊又喝了一口酒。
顧雪城俊美的臉龐一陣紅一陣白,似乎十分懷疑,周悅當初看見了自己威脅說書先生的樣子,一時間眼神閃爍,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兩杯酒下肚,周悅忽然有種微微眩暈的感覺,他心裡暗道不好,自己小看了這農家自釀的枸杞藥酒,忘了用靈氣驅散酒力,竟然有些醉了。
醉了不要緊,可是如今這個身體……醉了之後,沒法控制形態。
他強撐著最後一絲清醒,拉了拉顧雪城:“小城,我,我有些不舒服,咱們趕緊回去吧。”
顧雪城緊張道:“怎麼了?哥哥哪裡不舒服?”
周悅忍著羞窘,輕聲道:“尾巴……”
顧雪城微微一愣,趕緊扔下一塊靈石,又瞪了說書先生一眼,而後打橫抱起周悅,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兩人已經不見了。
眾人驚訝道:“怎麼忽然不見了?”
“這是仙家神通啊,難道是哪位大能仙師?”
“他方才說了,要張老先生講凌雪帝君和靈犀峰主的故事……”
眾人一邊議論,一邊忍不住向說書先生望去。
說書先生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喃喃道:“老朽到底該講什麼?”
……
次日清晨,林思韻拿著《嬛嬛傳》手抄本下卷,一邊琢磨著和周悅細細討論某段高潮情節,一邊來到了雲雪樓寢殿。
一進寢殿,林思韻不由得微微一愣,周悅不在外間,顧雪城倒是斜倚在外間矮塌上,懶洋洋地翻著一卷劍譜,一臉饜足的表情,似乎心情極好。
“見過帝君。”
顧雪城抬起眼皮:“有什麼事嗎?”
林思韻恭恭敬敬道:“帝君,屬下和周峰主約好了,今日過來同他商討一些事情。”
“他身子不適,今日不見客。”顧雪城淡淡道。
林思韻只好道:“那屬下告辭了。”
這個時候,顧雪城眼角似乎瞥到了什麼,忽然道:“等等。”
林思韻停下了腳步,疑惑道:“帝君還有什麼吩咐嗎?”
顧雪城的目光定在了林思韻腰間那枚麒麟玉佩上:“你這玉佩,質地不錯。”
林思韻垂眸望向那枚玉佩,解釋道:“這是屬下去年前往極北冰川修行,偶然得到的冰玉。”
他一邊解釋,一邊有些犯嘀咕,帝君忽然提起自己這枚玉佩,到底是什麼意思?該不會強行向自己索要吧?應該不會吧……
顧雪城果然沒向他索要玉佩,只是隨手扯了扯衣領,脖頸間那枚蟠龍玉佩“不經意”地滑了出來,他低頭看了看,又若無其事地塞了回去。
他看了林思韻一眼:“怎麼,想知道本座這玉佩的來歷?其實也沒什麼好講的。”
“……帝君請講。”林思韻一邊恭恭敬敬地請教,一邊暗暗道,並不想知道好麼。
“既然你想知道,本座就告訴你吧。”
顧雪城頓了頓,用十分淡然的語氣,仔細解釋道:“這玉佩乃是本座少年時買了玉料,親手雕琢而成,成色自然不如你那塊冰玉。不過,周峰主也有一塊鸞鳳玉佩,和本座這塊蟠龍玉佩合起來,正好是天生一對,所謂龍鳳呈祥,便是如此。”
林思韻嘴角抽了抽:“……”
顧雪城嘆了口氣,語氣有些不耐煩:“本座不太習慣佩戴這種小玩意兒,只是他日日貼身戴著,極為看重,本座怕他傷心,便也戴著。”
林思韻實在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只能順著顧雪城的意思,忍著頭皮發麻的感覺,違背良心地恭維道:“周峰主待帝君真是痴心一片,令人動容。”
顧雪城神色明顯有些得意,似乎極為受用,又淡然補充道:“也沒什麼,不過是前世情緣,今生再續罷了。你若是想聽的話,本座也可以告訴你。”
“……屬下還有點事情,就先告退了。”
林思韻極其無語地離開了雲雪樓,在樓下正好碰到了陸子霖,林思韻下意識看了看陸子霖腰間,還好,只有一柄長劍,並沒有什麼玉佩。
他鬆了口氣,好心提醒道:“別在帝君面前提起玉這個字。”
陸子霖蹙眉道:“玉?”
“反正別提這個字,千萬記住了。”林思韻懶得解釋,匆匆離開了。
陸子霖莫名其妙地走進雲雪樓寢殿,對著顧雪城端端正正一個深揖。
顧雪城瞥了他一眼:“本座已經看過你的摺子了,下月十五,內門弟子要進入問劍谷選劍?”
陸子霖點頭道:“然。”
顧雪城想了想:“這樣罷,本座和周峰主也一起去。”
陸子霖疑惑地眨了眨了眼睛,似乎不大明白。
顧雪城淡淡道:“周峰主之前告訴本座,他沒有靈劍十分不便,對問劍谷那柄’殘雪’很感興趣。”
陸子霖點了點頭:“善。”修士自然需要一柄上好的靈劍,那柄’殘雪’品級極高,配得上週悅,而且劍氣較為柔和,適合丹修。
顧雪城瞥了他一眼,微微蹙眉:“怎麼,沒聽明白?”
明白什麼?陸子霖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地搖了搖頭。
顧雪城耐心解釋道:“殘雪,赤霄,明白了嗎?他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本座心裡清楚,他想要一柄和赤霄般配的情侶劍,而問劍谷裡那柄上古神劍’殘雪’,再合適不過了。”
他頓了頓,又含蓄道:“而且,殘雪,劍名裡面還……還帶了一個雪字。”
陸子霖:“……”他只想轉身就走。
顧雪城自顧自地說完之後,似乎還有些不過癮,又看了看陸子霖腰間,而後神色略微失望,因為沒有發現玉佩,有些不好發揮。
這個時候,陸子霖終於隱約明白了,林思韻方才遭遇了什麼,為什麼一臉菜色,為什麼走得那麼快。
“罷了,你就是個悶葫蘆,還不如林思韻呢。”顧雪城無聊地揮了揮手,“下去吧。”
“是。”陸子霖如釋重負地拱了拱手,走得比平日快了許多。
陸子霖離開之後,顧雪城又翻了兩卷劍譜,期間忍不住抬眸看了殿門好幾次,但是再也沒有人進來了。
怎麼就沒人了呢?顧雪城抿了抿唇,心裡十分失望。
昨日哥哥喝醉了,自己把他抱回寢殿之後,哥哥就忍不住露了尾巴和耳朵,白狐本就媚骨天成,哥哥又喝醉了,便纏著自己……後來,還一直求自己,還說了許多自己從來沒有聽過的軟話。
顧雪城抿了抿唇,雪白的耳廓微微有些泛粉。
而且,哥哥不僅一直貼身佩戴著那枚蟠龍玉佩,還想要那柄名喚’殘雪’的靈劍,殘雪,赤霄,這不正好是一對情侶劍嗎?還帶了一個雪字……只是哥哥太害羞了,不好意思直說,但自己怎麼會不明白?
顧雪城越想越覺得心花怒放,於是忍不住四處找人,想要十分含蓄地炫耀一番,只可惜林思韻和陸子霖離開之後,再也沒人來雲雪樓了。
這個時候,門外又傳來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
顧雪城精神一振,趕緊抬起頭來,而後臉色不由得微微一沉。
來者容貌清俊秀美,身型頎長輕盈,神色卻有幾分怯生生的,頭上還有兩根鬚須,正是已經成精的芝兒。
顧雪城忍不住蹙起了眉頭,以前他還不覺得什麼,只把芝兒當成哥哥養的一個小靈寵,可是這些年芝兒成精之後,居然長大了些,看起來已經有十八九歲模樣了,個子甚至比哥哥還高了一點兒,卻還裝成懵懵懂懂的樣子,成天往哥哥懷裡鑽。
顧雪城眯起了眼睛,又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當時哥哥為了保護自己,把芝兒藏在床上,還說什麼……想嚐嚐做女人的滋味兒。
芝兒自然不知道他心裡這些彎彎繞,也看不懂他陰沉的表情,只怯生生道:“帝,帝君,主人呢?芝兒又長了鬚鬚,想找主人,幫忙拔鬚須。”
還拔鬚須呢……顧雪城扯了扯唇角,冷酷道:“你的主人累了,沒工夫替你拔鬚須。”
芝兒疑惑道:“主人為什麼累了?”
顧雪城淡淡道:“芝兒,很久以前,你的主人剛剛把你撿回來的時候,為了矇騙顧如海,把你藏在了床上。你還記得,當時他說了什麼嗎?”
芝兒抿了抿唇,清俊秀美的臉龐有些漲紅:“主人說,他想嚐嚐……做女人的滋味。”
顧雪城翹了翹唇角,柔聲道:“昨夜,本座就讓你的主人,好好嚐了一番那種滋味兒,所以他身體不適了。”
芝兒瞪大了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顫聲道:“你,你欺負主人……”
顧雪城輕聲道:“不是欺負,你的主人心甘情願同本座那般……你明白嗎?”
“主人,主人他……”芝兒愣了許久,似乎終於明白了什麼,眼圈忽然紅了,轉身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顧雪城得意地翹了翹唇角,蠢貨。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涼颼颼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說什麼呢?”
顧雪城嚇了一跳,趕緊回過頭去,周悅正懶洋洋地倚靠著屏風,身上鬆鬆散散地披了件顧雪城的雪白內衫,一頭濃黑的長髮拖到了腳踝,正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顧雪城看著他那副模樣,只覺得喉嚨一陣發乾,可是想起自己方才那些得意忘形的話,又忍不住有些心虛,小心翼翼道:“哥哥什麼時候起來了?怎麼不多歇息一會兒?”
周悅淡淡道:“我早就醒了,你和林思韻、陸子霖他們說的那些話,我也全都聽見了。原來,你是這麼想的?”
顧雪城心中微微一沉,幾乎有些手足無措了,片刻之後,他才澀聲道:“……是我胡思亂想,信口開河了。”
原來,哥哥根本不是那種意思,什麼殘雪,什麼軟話,都是自己胡思亂想罷了……顧雪城心裡說不出的失落,忍不住羞慚地垂下了眸子,卻聽見周悅輕嘆一聲,然後懷裡微微一沉,對方已經在他懷裡坐了下來。
而後,一個溫暖柔軟的東西輕輕碰了碰他的唇:“其實……也不完全是信口開河。”
【番外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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