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鬼蜮之主暴怒而來的攻擊, 重陽不躲不避，因為他知道有人會為他擋住這一擊。
“別碰他！”南榮如天神降臨，大道之體的氣機如雲霧繚繞在身側, 讓他那張本就美如神祇的臉, 更多了幾分縹緲。只是原本應該淡漠的神靈，此時滿是怒氣, 漂亮的眸子裡是藏不住的殺機。
他再不會, 讓身後之人受到傷害了！
靈脈長劍爆發出摧殘的光芒，光芒如火，焚燒著鬼蜮之主的魂體。鬼蜮之主凝實不破的魂體，在這場戰鬥中，第一次被燒開了一個口子。
鬼蜮之主抽身退開，冷冷的看著面前兩人。
南榮橫劍擋在重陽身前, 臉色比鬼蜮之主更冷。
忽然, 鬼蜮之主的目光轉向天際的某個方向：“他回來了, 是他去鬼蜮救的你。”
他在重陽的體內留下了鬼蜮的規則之力，這世上除了他, 只有明能解開。他明明封鎖了重陽的氣機, 卻還是被明在無垠的鬼蜮裡尋到了人。明到底是怎麼找到人的, 難道真是那所謂的血脈聯絡？
重陽聞言，目光微動，眼前閃過小孩茫然的神色, 也知道了小孩最後的選擇。
看來，真的要拼命了。
“你們是如何發現, 本座的本源魂力是可以補天的？”鬼蜮之主問完, 不等兩人回答, 又自顧自的分析起來, “讓我猜猜，是明告訴你們的，或者說你們是從他身上發現了什麼，進而猜測到我們的本源魂力和天道的規則之力出自同源。”
“我的力量可以補天，明當然也可以。殺明比殺我要更容易吧，可明明輕易就可以完成補天，封鎖煉獄之門的你們，卻偏偏選擇了來鬼蜮殺我。”鬼蜮之主忽然笑了起來，那笑聲裡似有嘲笑，又似有悲傷，“我一直覺得明傻，親手封印自己的力量，一次次的把自己如魚肉一般放在敵人的刀俎之上。”
一次次？
重陽面露疑惑。
“是了，你們不知道，這是他第六次投胎，之前五次，他沒有一次活過三歲，因為三歲之後他的力量就會湧現出來，你們猜他之前五次是怎麼死的？”
重陽皺眉，不用問，他也能猜到。作為一個普通人，忽然有一天，自己的孩子變成綠眸獠牙的鬼童，他們做什麼都有可能。他們不會承認這個鬼童就是他們的孩子，哪怕小鬼王，依舊很乖。
“只可惜，那個時候的煉獄之門還不穩定，我無法穿行到人間，否則，那幾次我就已經把他吞了。所以在他第六次決定投胎，甚至加大了契約的束縛，把自己的力量壓制到更弱時，我就跟自己說，決不能錯過這個機會。這次如果沒有吞掉明，明這傢伙一定會失去對人間的渴望，他若是留在鬼蜮裡，我就沒機會了。卻不想……”鬼蜮之主似笑非笑的望著重陽，“他居然賭對了，真是感天動地的兄弟情。”
重陽挑眉：“羨慕了？”
鬼蜮之主似乎忽然變的無比的冷靜，他沒有為重陽的挑釁而憤怒，也沒有攻擊，依舊平靜的分析著：“在鬼蜮沒能殺了你們，是我最大的失策。如今我失了三分之一的本源魂力，而你們，在人間會獲得更大的力量。雖然我的力量依然強過你們，但你們若是拼命，我也吞不掉明。”
光是南榮一個人，這個在鬼蜮連他的防禦都破不掉的人類，只不過因為在人間，就有了和他對戰數十回合的力量。更何況還有一個重陽，而這兩人是否會拼命，鬼蜮之主毫不懷疑。
“我現在最該做的，應該是撤退，回到鬼蜮去。你們不敢追擊，而我也不敢再來人間。”
“那你回去嗎？”重陽考慮過這種可能。
他自然是希望一口氣滅殺了鬼蜮之主的，可他沒有辦法關閉煉獄之門，他可以想辦法激的鬼蜮之主出煉獄之門，卻不能阻止對方撤退回去。可就算對方撤退回去了，人間依舊算贏，因為之後，人間會迎來一段很長的安穩期。
鬼蜮之主是被他們打回去的，所以輕易不會再來，而人間有了三分之一的本源魂力補天，鬼蜮的侵蝕速度會被大幅度減緩。而這漫長的時間裡，人間自可以徐徐圖之。
“這麼回去，結局不會變，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鬼蜮之主道。
“那不如痛快的戰一場。”重陽身上氣息飆漲，再不是鬼蜮時使用的戾氣，而是屬於天師的純正靈氣。
四周的靈氣狂湧而來，瘋狂的倒灌進重陽的身體，一個恐怖的靈氣旋渦在重陽的頭頂匯聚，散發出強大的威壓。
“TMD，他還是人嗎？”遠處，看著這一幕的任局驚的瞠目結舌。南榮的強大是來自於天道的眷顧，是天道感知到人間的危機，所以降下力量，鑄就了南榮的大道之體。可重陽不同，重陽用的是他自己的力量。
不只是任局，其他圍剿過小鬼王，和重陽有過短暫交手的人，這一刻都不自覺的嚥了咽口水。
真是……多謝道友不殺之恩了！
鬼蜮之主忽然飛身而起，重陽和南榮同時跟上，兩人一前一後把鬼蜮之主圍在半空。
“重陽，你是我見過最虛偽之人。”空中，鬼蜮之主聲音宏大而遙遠，整個離山都能聽見他的聲音。
重陽蹙眉，有些不解，明明已經決定決一死戰了，為何還要廢這些口舌？
“明明殺了你弟弟便可以不費吹灰之力補天，你卻要冒著人間淪陷的風險，冒著犧牲這數千天師的風險來殺我。看似大義，其實不過是想犧牲這些人保住你弟弟的命而已。今日，我若死，定要破開這封印，讓鬼蜮之魂，蕩平人間。”
南榮臉色大變。
他知道鬼蜮之主的意圖了，他還是想撤回去的！他知道自己吞不掉小鬼王，便打算撤退，可就此撤退，等小鬼王迴歸，他依舊是死。所以，他不能讓小鬼王回去。他喊這麼一番話，為的是擾亂軍心。他要告訴這裡所有在拼死戰鬥的天師們，你們本不用面對危險，那些已經戰死的天師更不必死，是重陽的自私，害死了他們。
剎那間，離山為止一怔，包括任局在內的所有天師們都看向了天空中那個長髮提劍的男子。
“看什麼？”重陽臉色都沒變一下，冷冷的嘲諷道，“我與你們非親非故的，難道還指望我犧牲弟弟來救你們？”
“重陽！”南榮簡直不敢相信，都這個時候了重陽居然還拉仇恨。
“你說的不錯，我就是利用他們了。”
“重陽，你胡說什麼，這件事情是我們一起決定的。”任局不愧是上位者，很快便反應過來鬼蜮之主剛才那番話的意義。他不管鬼蜮之主剛才那番話是真是假，重陽是不是真的故意設計陷害他們，可此時此刻，人心不能散，不然遊魂衝破離山封印，後果不堪設想。
重陽意外的看了一眼任局，顯然沒想到在這個時候，這個討人厭的傢伙居然在幫他，可這個時候，這麼說有什麼意義呢？難道說，不只是他重陽一個人，就連異能局局長也在犧牲自己的下屬。
“任局長，你不必幫我說話，我就是故意的。”
這下連鬼蜮之主都疑惑了，重陽莫不是瘋了？
“實話告訴你們，若不是為我弟弟，我管你們死活！什麼人間，什麼滅世，關我屁事！你們說我利用犧牲了你們，那你們看看站在你面前的那些遊魂，他們是不是你們的敵人？若是沒有我，幾年之後你們能擋住這些遊魂，還是眼前這位鬼蜮之主？你們是哪裡來的臉，覺得我們兄弟二人就應該為你們犧牲？”
道德綁架，從來只能綁架有道德的人，而重陽自詡是沒有的。
“明明是救世主的舉動，卻生生活成了反派。”離山的某處，秦老低低的嘆息著。
“還好小重明沒過來。”另一位老者一劍斬了一隻鬼將，氣喘吁吁的退回秦老身邊，“若是小重明在這裡，怕是真要亂了。”
一邊是強大到不知道能不能戰勝的鬼蜮之主，一個是肯定能殺死的小鬼王，人心真的是不能試探的。
南榮此時也想到這一點，也再一次明白，為何臨行前，重陽再三叮囑小鬼王無論如何不要離開別墅。
“不要被蠱惑了，殺了他，一切都會結束！”南榮大喊一聲，提劍衝了過去。
“諸位，不管過程如何，但重陽有一句話沒說錯，眼前這些，皆是敵人。殺光他們，守住人間！”任局率先衝了出去。
戰鬥再一次進入白熱化的狀態。
離山之上，千人大陣威力非凡，遊魂被殺了一波又一波，可更多的遊魂源源不斷的從煉獄之門內衝出。看的人灰心喪氣，不知道何時能殺完。
天空中鬼蜮之主且戰且退，身形不斷的朝煉獄之門挪動。
不能讓他回去！
這一刻，重陽和南榮無比的默契。鬼蜮之主已經埋下了誘惑的種子，一旦他離開這裡，異能局一定會重新針對小鬼王。一旦開始內鬥，這大好局面就完了。
重陽的術法本就厲害，在鬼蜮的時候無法施展，如今回到人間，便跟不要錢一樣的使用。再加上重陽手裡握著的兇兵，連著捅了鬼蜮之主三次腰子，鬼蜮之主忌憚不已，幾次都快要到煉獄之門邊上了，竟然生生給攔了回來。
“混賬！”鬼蜮之主忽然一招手，離山之上所有的綠眸鬼王忽然齊齊飛向天空，粗粗一眼盡然有十數個鬼王。
若是剛才重陽沒補天，這十數個鬼王就能直接衝開離山的封印，可此時這些針對千人大陣的鬼王，齊齊朝著重陽攻擊了過去。
只一眼，重陽就知道鬼蜮之主想做什麼，他是想用這些鬼王困住自己，然後逃回鬼蜮。
重陽一劍橫出，擋住了飛來的十數個鬼王，左手凌空畫符，轉瞬即成：“魂契，借兵，開！”
開字落下，靈符驟然裂開，一道青銅大門開啟，兩個身影從中走出，一個牛頭，一個馬面。牛頭拿著大刀闊斧，見到重陽哈哈哈大笑：“重陽小子，看在人間危難，老子不計前嫌，助你一回。”
“廢什麼話，你早就想出來了吧，只不過現在的天師太廢物，承受不住你我的力量。”馬面無情拆穿，順便嘲諷了一把整個天師界。
末法時代，靈氣稀薄，雖然許多術法都失傳了，但借兵之法卻仍有保留。只是如今的天師修為太弱，平日裡也只能借一兩個小兵。像牛頭馬面這種級別的鬼神，根本就借不來。
“牛頭馬面？！”底下的天師已經傻眼了。
任局不是說地府拒絕幫助了嗎？
是的，在三天前重陽告知任局煉獄之門會有變故的時候，任局就尋求過地府的幫助。可閻王給他的答覆是，地府和人間被無比強大的規則之力束縛著，哪怕是勾魂鬼差進入人間力量都是被壓制的，戰力還不如鬼將。除非人間的鬼氣濃度超越了靈氣，人間即將毀滅，規則之力才會斷開。
“就是你們這些遊魂，傷了我的手下？”牛頭閃身而出，一斧頭就削掉了其中一隻鬼王的腦袋。
當初地府派去鬼蜮調查情況的鬼差，便是牛頭的屬下。
“兩位鬼神，不是說力量會被壓制？”任局看著輕鬆砍掉鬼王頭顱的牛頭，有些懷疑閻王是不是看不起他，故意忽悠他的。
“你眼瞎啊，沒看見老子是被召喚出來的嗎？你要是厲害點，老子早出來幫你們了。”牛頭大斧頭一揮，瞅著底下上千天師，喊道，“白痴，都沒學過借兵術嗎？”
眾人一愣有些沒明白過來。
“如今靈氣充裕，若是修習過借兵術，可從地府借高階鬼兵。”馬面望向任局，“他們已經在酆都城外等著了。”
任局眼睛一亮，明白過來：“快借兵！”
地府還是來幫他們了，借兵，既然是借，那就得對方也同意才行。馬面的意思便是告訴任局，地府準備了一隊高階鬼兵，等著他們來借。
“重陽，我幫你殺了這十幾個鬼王，你把那勞什子鬼蜮之主，給我滅了。”牛頭道。
“你怎麼不來？”重陽冷哼。
“老子打不過！”牛頭理直氣壯。
鬼蜮之主看著自己召喚的鬼王被牛頭馬面攔住，看著底下越來越多的地府鬼兵，眼神漸漸瘋狂起來。
他退不回去了！
“哈哈哈……都是鬼，為何你們就可以擁有靈識？都是魂，為何你們就可以投生在人間？都是位面，為何獨獨人間有四季朝陽，有日升月落。”鬼蜮之主望著重陽，“你能告訴我嗎？”
重陽還未回答，眼前忽然一花，鬼蜮之主魂體驟然崩裂，化作無數光點爆開，散落了整片空間。
“嗡嗡……”
「本源魂力！」
兇兵飢渴的顫動起來。
“既然我回不去，那就一起死吧。”光點形成了一張寬闊而巨大的網，把重陽和南榮一起網在裡面，然後不斷收縮。兩人的魂體漸漸透明，最終竟然和光點融為了一體。
“不是要補天嗎？一起去吧，哈哈哈。”
鬼蜮之主的大笑聲響徹天地，同時，天空雷雲滾滾，一雙巨手從天幕伸出，朝著那張能量巨網抓去。
“重陽要死了？”牛頭仰視著天空。
“不過天補完了。”馬面道。
就在眾人，眾鬼都覺得這一場大戰即將落下帷幕的時候，一道空間裂縫悄無聲息的開在了半空，一個人影從中飛出，一腳踏落了即將被巨手捉住的能量網。
“不許，抓我哥哥。”
稚嫩的聲音從天際傳來，巨手在空中遲疑片刻，消散不見。
作者有話說：
本來想一口氣寫完補天的，沒寫完，明天繼續感謝在2022-07-26~2022-07-2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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