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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哥哥上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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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法典

 秦秀以為自己會被個半大孩子活生生壓死,可謝天謝地,男孩突然鬆手了。

 她爬起來就跑,連女兒都不要了。

 男孩還想再追,半夏喊:“哥哥。”

 男孩止步。

 半夏鼓起勇氣再喊:“點點哥哥。”

 男孩回頭了,一臉不可置信,望著同伴懷裡抱著的小女孩。

 她圓圓的小臉上滿是風皴過的淚痕,此刻正在用小手抿額角的碎髮,兩隻圓汪汪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一眨巴,只看了他一眼,立刻撲閃著躲開了。

 但她朝著他伸出了雙手。

 “法大你試試,她就像片羽毛一樣輕?”抱半夏的男孩說。

 對面的男孩子並不伸手,還往後退了兩步。

 ……

 在半夏腦海裡出現過的,她的爸爸叫顧謹,媽媽叫林珺,她還有三個哥哥,大哥顧民,二哥顧憲,而面前的男孩,是她的三哥顧法典。

 他有個小名,就叫點點。

 半夏以為自己叫哥哥的小名,他就會認出她來。

 可他並沒有,反而於霎那間眸光一寒,冷冷盯著她。

 半夏的手還在半空,她還在努力,希望哥哥能接受她。

 這時一個男孩說:“法大,這是沈副書記的女兒,領導家的閨女,就跟她媽鬧個脾氣嘛,沒啥大事,我把她送回去吧。”

 顧法典沒有說話,也不動。

 半夏慌了,她不想回家呀,她努力憋著眼淚央求:“哥哥,救我。”

 顧法典家祖傳的脾氣,好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喜歡找麻煩。

 他是不可能抱孩子的,尤其小女孩,這輩子都不會。

 但他有點奇怪,這個小女孩怎麼會知道他的小名的?

 點點,只有母親林珺在他小時候會那麼叫他。

 難道是廠裡的老人們說的?

 不過林珺不要他了,小名他也不想要,聽了就煩。

 他說:“沈副書記?沈四寶吧,我怎麼只記得他家有個胖小子,男孩兒。”

 男孩叫金帥,跟秦秀是鄰居,他說:“這個原來一直養在農村,剛接回來。”

 “這事誰去反應給婦聯的人,秦秀是在虐待兒童,讓婦聯的人好好批評她。”顧法典說著,摘了包準備要去打球的,可就在這時,小女孩突然探出身子,從另一個人懷裡向他爬了過來。

 他怕女孩要摔,下意識摟住,女孩已經把腦袋埋他肩膀上了。

 一個軟軟的小女孩,就那麼撲他懷裡了,還把她的腦袋抵到了顧法典脖窩裡。

 “這孩子,我們法大最怕髒了,你可別……”

 “祁凱,拿開你的手,她怕疼!”

 兩個男孩一起出聲。

 這是隻小壁虎吧,她輕的像片羽毛,可力氣那麼大,緊緊的趴著他。

 風吹著她空蕩蕩的衣服,顧法典本是想替她扯下來的,可才伸手,目光一冷。

 祁凱也發現不對了,剛想伸手,顧法典粗吼:“這是小女孩,你他媽能看能看嗎?背過身去。”

 既然外號法大,比法還大,顧法典當然就是這幫孩子的老大。

 他一聲令下,一幫男孩齊齊轉身。

 深吸一口氣,顧法典輕輕揭開孩子的袖子,頓時差點背過氣去。

 他懷裡的女孩也隨之一聲嗚咽。

 “疼?”顧法典輕聲問。

 半夏深呼吸:“妹妹忍得住!”

 顧法典把女孩抱到籃筐下的陰涼處,從後背揭起她的襯衣,那是一條條,密密麻麻的,紅色的傷痕,有些還重疊在一起,紅的幾乎要滲出血來。

 可他才要看,女孩因為疼,瞬時縮成了一團。

 顧法典只好先疏導孩子的情緒:“妹妹叫什麼名字?”

 “奶奶叫我妮兒,媽媽叫我半夏。”她慢慢不緊張了。

 顧法典:“媽媽為什麼打你?”

 半夏本來想把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告訴哥哥,可她突然想起來,奶奶臨死前曾總唸叨,說自己看到了她的爹和娘,還說他們來接她了,可家裡的叔叔伯伯不但不信,還請了道士來抓鬼,給奶奶灌了好多難喝的苦湯藥。

 那她要是現在就一股腦兒的說,哥哥也會當她是鬼上身吧,會給她灌苦湯藥驅鬼吧?

 孩子撿最主要的說:“妹妹沒有偷東西,嗚嗚……”她哭了起來。

 在小弟看來,顧法典今天簡直脫胎換骨了。

 他居然用很溫柔的語氣說:“哥哥知道妹妹沒有,哥哥相信妹妹,慢慢說。”

 “妹妹沒有偷巧克力,也沒有偷電子錶,還有偷摩絲……妹妹也不知道奶奶的銀元藏在哪裡。”女孩在哥哥的引導下,把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看哥哥不太高興,她咬牙舉手:“妹妹要是撒謊就讓大灰狼吃掉手指。”

 軟軟的手指,上面粘著溼乎乎的眼淚,可她願意拿它喂大灰狼,做證明!

 “妹妹幾歲了?”顧法典說著,輕輕揭起孩子的衣領,只一眼,怒不可遏。

 她肩膀上是一條條細痕縱橫交錯,還有好多青青紫紫的淤傷。

 那是被人用細條抽過,還掐過的,不止一次,因為傷痕深淺不一,新舊不一。

 半夏掰手指:“奶奶說半夏已經過了五個生日啦,媽媽我四歲!”

 顧法典聽罷回頭:“祁凱,馬同,金帥,你們過來。”

 “法大,咱要去還孩子?”小弟們問。

 “馬同,你騎車去趟公安分局,記得要找趙霞趙公安,一定要她出警,她要不出,你就說顧法典殺人了,叫她務必來。祁凱金帥你們去找一下沈四寶的兒子,看他有沒有捱過打,我帶這小女孩去趟衛生所。”顧法典說。

 望著他的背影,祁凱覺得很怪:“法大這是真拿小女孩當妹妹了?”

 馬同說:“怪事,他平常見了小女孩都會繞道走的!”

 “他對他原來那個妹可沒這麼溫柔過。”說這話的叫金帥,金副廠長的兒子,他也是顧法典穿開襠.褲時的發小,也是最瞭解他的人。

 總之,大家都覺得顧法典不正常,大大的不正常!

 ……

 秦秀在樓下等了兩個小時也不見半夏回來,眼看就要中午了,她心亂如麻,想了想,回家取了捲毛線,走到花園邊,坐趁涼衲鞋底的老太太們中間了。

 毛線往大腿上一挎,邊繞著線團,她嘆氣再搖頭:“唉!”

 緊接著淚如雨落,她哭的簡直跟花園裡被太陽曬蔫巴的刺梅花一樣楚楚可憐。

 秦秀在家屬們眼裡是個出了名的好女人。

 沈四寶是二婚,前妻不孕,還是自殺的,秦秀大姑娘嫁二婚,比沈四寶小整整12歲,現在在廠裡當庫管,平常見了鄰居總是笑聲柔柔的,人也賢惠。

 院裡的人既尊敬又稀罕她,張大媽看她哭了,得問:“怎麼了這是?”

 “後悔啊,當初為了幹好廠裡的工作,我把孩子放在農村養,窮山惡水出刁民,我女兒給那幫窮農民給帶壞了。”秦秀揩著眼淚說。

 “這話怎麼說的?”劉大媽也好奇了。

 “半夏從農村學來的壞脾氣,愛偷,人送我一瓶摩絲,她給倒光了,小龍的電子錶她偷出去耍,丟了。巧克力,我說了吃多會牙疼,少吃點,可她非要偷偷吃,吃到吐,糟蹋東西不說,她還偷錢……”秦秀硬著頭皮胡編。

 畢竟差點打死孩子,小點的事情可遮不過去!

 幾個大媽異口同聲:“哎呀,孩子偷錢?那得教育!”

 “我那敢呀,今天就拍了一把她的屁股,她就跑了,你們猜她去找誰了?”秦秀賣個關子,立刻又說:“顧博士家那個混蛋,顧法典。”拍拍雙手,她說:“屁大點丫頭,不知怎麼就跟顧法典那種混混湊一起了……”

 說起顧法典,就得說說他媽林珺。

 林珺的父親林慈是慈心治藥廠的創始人,也是慈心第一任老書記。

 林珺曾是廠裡中成藥研究室的科研人員。

 如今她已經移居漂亮國了,前夫顧謹在政法大學任教,是法學系教授。

 他家倆大兒子也在國外,據說都是拿著獎學金,讀的世界名校。

 唯獨顧法典,小小年紀不學好,成績差勁吧,還整天帶幫小弟瞎鬼混,不是看錄影就是搗檯球,或者跟別的學校的孩子打架。

 他爸顧謹也是個心大的,自己住在政法大學那邊的家裡,卻把個孩子扔在製藥廠家屬院,前妻的房子裡,幾乎從不問津,還美其名曰,說這叫自由和民主,給孩子空間。

 屁的空間啊,在大家看來,無人約束的顧法典學壞是遲早的事。

 果然,張大媽生氣了:“那混小子怕不是從半夏手裡收保護費了?”

 秦秀還沒想到這個,不過她撇嘴,不否認,就是承認嘍。

 張大媽氣壞了:“你家半夏被訛啦,快報警,法典也該送局子了。”

 秦秀本意只是讓大家覺得她打孩子佔理,一會半夏回來,鄰居少說叨她幾句。

 可誰想鄰居們這麼給力?

 她雖不知道顧法典為什麼會為了半夏那麼個小丫頭片子而出頭。

 但那小混蛋掐她還踩她的臉,就該讓大家狠狠罵上一頓。

 親媽都不要的孩子,他算個什麼東西?

 秦秀懶得理他,還是想想辦法,把打傷半夏的事在家屬中搪塞過去的好。

 畢竟她是副書記的夫人,叫人知道她打孩子,對丈夫影響不好。

 想到這兒,她故意說:“算了,誰叫林珺一家對咱廠貢獻大呢,我不跟她那混蛋兒子一般見識。”

 張大媽被激起來了,說:“那可不行,顧法典問小孩訛錢,我要不教育他,可對不起他媽當年對我的好。”

 一幫大媽正嚷嚷呢,張大媽突然回頭,就看到個白白淨淨,瘦瘦高高的男孩,懷裡抱個小胖墩兒,腳步沉沉,他臉上寫著不好惹。

 那不顧法典?

 這熊孩子,他懷裡咋還抱著小龍,他怕不是又問小龍訛錢了?

 ……

 顧法典問:“沈小龍,你媽媽是怎麼打半夏的?”

 “她用衣架打,還掐她。”懷裡的小龍說。

 秦秀正在衲鞋底,聽了這話頭皮一麻,抬頭,就見顧法典手裡拿個圓圓的小太陽餅,正在逗狗一樣逗她兒子。

 “不對,還有別的,你要不老實回答,我就不給你太陽餅。”他又說。

 小龍急眼了:“媽媽還用拖鞋抽半夏的屁股。”

 “不對,還有,你個大笨蛋,再想。”顧法典吼說。

 小龍大叫:“媽媽還扯她頭髮,扯掉了好多。”

 大媽們頓時驚了,扯孩子頭髮,那孩子得多疼?

 看不出來啊,秦秀個溫溫柔柔的女人,打起孩子來手居然這樣狠?

 秦秀跳起來去搶兒子,可顧法典這種半大男孩哪是她能抓到的?

 她追,顧法典躲,還在問小龍:“你媽媽為什麼打半夏,快說,不然我就把太陽餅自己吃了!”

 小龍急了,脫口而出,全是秦秀平常罵半夏的話:“呸,她又土又笨,她還是個女孩,媽媽說了,她就是個多餘的賠錢貨!”

 大媽們同時驚呼:秦秀這麼溫柔的女人,居然會罵女兒賠錢貨?

 “你個天殺的顧法典,快把兒子還我!”秦秀急眼了,撲過去搶孩子,顧法典一個錯身,後面是一攢刺梅花,她躲不及,直接撲進去了。

 刺梅當然刺多。

 秦秀給扎的疼到喘不過起來,連聲大叫:“哎吆,顧法典殺人啦!快來人呀!”

 大媽們一看還了得,衝過來七手八腳,要把她從花叢里拉出來。

 可好容易大家把她拉出來,拿到太陽餅的小龍像炮彈一樣朝著他媽撲過去了。

 這是個剛三歲的胖小子,一身肉,又是一個猛撲,完了,秦秀屁股朝下,又跌花叢裡去了。

 她不疼自己疼兒子,為防兒子扎到刺,緊緊抱著他,任憑尖刺扎的自己滿身是血,猶還大吼:“顧法典,你個小混混,小癟三,你害我沒事,害我兒子幹啥?”

 顧法典不慌不急,居高臨下,冷冷反問:“你兒子刺都不能扎一下,女兒就能打的渾身血淋淋,沒有一塊好皮?秦秀,你就是這樣當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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