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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後我成了反賊的馬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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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溫浦長沒什麼反應。

 溫梨笙用手指沾了點酒液放嘴裡, 果然一股桃子味,她皺著眉道:“爹,你幹嘛喝這個酒啊?”

 溫浦長卻起身轉頭, 說了句:“你別管我。”

 他聲音有些沙啞,像是那種嘶聲喊了一陣之後才有的嗓音,雖然與原先的聲音也很像, 但溫梨笙一下子就聽出了細微的差別。

 溫浦長是從來不吃桃子相關的任何東西的,因為他對桃子過敏。

 八歲那年溫梨笙翻牆摘隔壁鄰居的桃子,摘回來之後溫浦長嘴饞,吃了兩個, 一刻鐘的時間臉就腫成豬頭了。

 他說以前從不曾吃帶毛的水果, 頭一回吃就把自己吃成了豬頭,自那以後家中就再也沒有關於桃子的東西, 隔壁鄰居也帶著桃樹搬走了。

 而現在,溫浦長卻一大早坐在院中和桃子酒?

 溫梨笙一想到這些, 就覺得渾身發涼,她隱隱覺得,這個人可能並不是她爹。

 看著面前的溫浦長, 從背後看, 身量身形是差不多的, 加上穿了厚厚的衣袍, 一時間根本看不出差別, 溫梨笙喊了聲:“爹,你去哪裡?”

 溫浦長腳步頓了一下, 沒有回頭, “回屋裡去。”

 “你少喝點酒呀。”溫梨笙道。

 溫浦長沒再回應, 徑直離去。

 如此冷淡的態度, 彷彿是刻意減少說話的次數,溫梨笙心中的疑惑更甚,但也沒有立即就下定論,她在院中等了一刻鐘左右的時間,再去屋中尋溫浦長,就見他坐在正堂裡,還在一口一口的喝著酒。

 面容完好,壓根沒有一點紅腫的樣子。

 溫梨笙一下子斷定,面前這個絕對不是她爹。

 但他為什麼要假扮自己爹呢?先前沈嘉清說過,這種絕妙的易容手法,是從宮廷傳出來的,所以這沂關郡裡能掌握這一技術的,只有謝瀟南身邊的人。

 面前這個假的爹難道是謝瀟南安排的?

 他為什麼要怎麼安排?

 溫梨笙什麼都沒說,扭頭就走,去門口喊了馬車前往謝府。

 剛進門就看見了喬陵,他面色還有些蒼白,手中拄著柺杖,站在院子邊上,倚著柺杖捧著飯碗吃餃子。

 席路蹲在旁邊,似乎是剛填了個餃子進嘴裡,燙得他不停斯哈斯哈。

 見溫梨笙進來,喬陵疑惑道:“怎麼現在門口的侍衛連通報都沒了?”

 席路習以為常,“少爺特地吩咐過門口的侍衛,若是溫老大上門,就直接放進來不必阻攔。”

 溫梨笙衝喬陵揚起個笑,見他面上也有了紅潤之色,想來是傷已開始癒合,“你身體怎麼樣了?”

 喬陵回道:“好許多了,只不過現在走路還需得撐著柺杖,否則腿上的傷口容易裂開。”

 席路也跟著說:“溫老大要不要吃餃子?是我家少爺親手包的。”

 溫梨笙搖頭,“世子現在在哪裡?我有事情要與他說。”

 席路往裡面指了一下,“或許在書房吧。”

 她現在來謝府就跟來自己家似的,也壓根不用下人再帶路,自己就尋到了書房,敲了敲門。

 “進。”謝瀟南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溫梨笙推門而進,就見謝瀟南坐在桌前低著頭,認真的在紙上比劃,她走過去往桌邊一站,還沒開口說話,就聽謝瀟南說:“發現不是你爹了?”

 溫梨笙大吃一驚,“世子怎麼知道?”

 “畢竟你們相處十多年,一旦有端倪都會立即發現,你現在來找我,定然是因為發現溫大人的異常了吧?”謝瀟南擱下手中的筆抬眼看她,笑著說:“是不是嚇到了?”

 “有一點。”溫梨笙說:“不過我想到這個地方會假面易容之術的只有你,便也猜到了是你所為,並未覺得害怕。”

 謝瀟南輕勾唇角,復又低下頭看圖紙,“我早就料到胡家會對溫大人不利,所以早前就安排好了頂替的人手,原定在年後替換進府,但胡家昨夜派人來了溫府,雖然暫時沒有動作,不過也快了,所以為了安全起見昨夜就將溫大人替換。”

 “我呢?”溫梨笙指了指自己,“我不危險嗎?為何不替換我?”

 “你也有,只是昨夜你睡得沉,沒有叫醒你。”謝瀟南道。

 但溫梨笙記得她爹昨夜喝醉了,應該很早就休息了才對。

 謝瀟南彷彿看出她心中疑惑,主動解答,“溫大人昨夜從前院吐到後院,折騰了大半夜,最後被帶回風伶山莊了。”

 溫梨笙訝異,沒想到她爹昨夜還鬧了這麼一出,心說這下好了,他總不會再怪她丟面子了,如今自己把面子丟盡了。

 正想著,謝瀟南說:“你這幾日就在謝府暫住,等事情過去再搬回去,屋子給你安排好了,這幾日若要出門,就帶上假面,不會有人認出你的。”

 溫梨笙恍然大悟,“原來世子先前問我要不要搬進謝府住幾日是因為這事啊!”

 謝瀟南好笑的看她一眼,“不若你以為是什麼?”

 溫梨笙笑嘻嘻的湊過去,抱住他的脖子將下巴擱在他肩膀上,貼著耳邊說:“我還以為世子是為了每日醒來就能看見我呢。”

 謝瀟南的指頭上正好有點墨跡,他抬手蹭在溫梨笙的鼻尖上。

 溫梨笙又站起身揉了揉鼻尖,瞥見了桌上畫滿了線條的圖,這不是她第一次看見這圖紙了,先前在薩溪草原上的時候也曾見到過,雖然每次看見的時候用的紙都是不一樣的,但上面都是相同的線條。

 “這是什麼呀?”溫梨笙好奇的指著紙張問。

 謝瀟南看了看紙,而後手指點在圖紙最下方的一塊地方,說道:“這是沂關郡。”

 手指往上挪,靠近最上方,“這是諾樓國的邊境,當中隔著無妄河,河的另一頭就是薩溪草原。諾樓國多年以來都在準備著入侵大梁的計劃,直到二十多年前大梁的毀約,沒有如約將沂關郡等七座城和薩溪草原割給諾樓,倒是諾樓王大怒,於是他們開始實施入侵計劃。”

 溫梨笙看見從諾樓國的地帶有很多線條歪歪扭扭的越過薩溪草原,連到沂關郡。

 謝瀟南徐徐道:“從諾樓進入沂關郡,要過三道兵防,第一道在無妄河一帶,那裡常年駐紮著大梁將士,禁止外族越線,第二道在薩溪草原,草原上除了大梁將士以外,還有很多忠於大梁的遊牧民族,算是最難過的一道防線,第三道就是郡城的兵防,一旦有外族將士出現在這道防線前,大梁士兵獎將沒有任何理由的發動進攻。”

 “就是說,這三道防線若是都擊潰了,那北境將會面臨一場大面積的屠殺。”溫梨笙道。

 “不錯,但這些年沂關郡逐漸繁華,加之大梁多次加強對此地的邊防,各兩三年就會增派將士駐守,所以這三道防線想要越過極其困難,”謝瀟南道:“於是諾樓便計劃著挖地下道,從這裡——”

 他手指點在無妄河邊境一帶,位於沂關郡東邊隔了數百里的山林荒地,那一帶靠近群山,沒有縣城。

 “此地的邊防線本就薄弱,駐守將士不足百人,諾樓國便看出此地有可趁之機,便勾結胡家毒害當地將士,讓他們患上迷心散的慢性毒,日子一久就會喪失神智,發瘋時見人就砍不分敵我,將士們認為是當地水土有問題,久而久之三年一換的兵防就略過了此地,從十幾年前這裡就沒有了駐守將士。”

 “迷心散?”溫梨笙想起一事,“昨日醫師給霍陽檢查,說他身上也有迷心散的毒。”

 謝瀟南沒有意外的神色,頷首道:“千山書院食肆做肉捲餅的女人,是胡家派去的暗線,霍陽平日裡喜歡吃捲餅,所以那些餅中放的都有迷心散,但劑量極少,他雖斷斷續續吃一年多,但慢慢休養也能根治。”

 溫梨笙瞪大眼睛,一臉驚恐,“不會是我愛吃的那個肉捲餅吧?”

 謝瀟南沒忍住笑:“難道食肆還有第二個嗎?”

 溫梨笙不可置信的皺眉,驚歎:“難怪我去年性子總是暴躁的很,一言不合就要動手打人,原來也是吃了迷心散的緣故啊!”

 貪吃差點出大事。

 謝瀟南頓了頓,“這可能跟迷心散無關。”

 “就是怪那個藥,我性子根本沒有那般狂躁的。”溫梨笙嘀咕了一句,而後又問道:“然後呢,沒了駐守的將士,諾樓是不是就進入大梁境內了?”

 “他們盤踞在此地十餘年。”

 “他們在這地方幹什麼?”溫梨笙無比好奇。這裡距離沂關郡也是有段距離的,就算透過第一道防線,但薩溪草原還有第二道,所以才在那個地方待了十餘年不敢進來嗎?

 “賀家擅做機括,在此地建造了極為精密的機關陷阱和迷宮,防止有人誤入其中,由梅家採取釀酒原料為由常年往此地運輸糧食和水,以供諾樓將士生存。”謝瀟南的手指在紙上的線輕滑,從山林之地滑到沂關郡,“他們經過細緻探查,設計了一條從邊境通往沂關郡的路線。”

 溫梨笙一頓:“什麼意思?直接來不就是了,還需要設計?”

 謝瀟南道:“這條路在地下。”

 溫梨笙心中一凜,瞪大眼睛問:“世子是說,他們挖地道過來?”

 “不錯,這是一項極為龐大的工程,但若是挖通了地道,諾樓就可以不費一兵一卒的越過剩下兩道防線,直接深入沂關郡的腹地,輕鬆奪下北境所有城池,屆時再與本族裡應外合,便可不會吹灰之力的奪下北境一帶。”

 溫梨笙並不懂打仗之事,但她也知道這些兵防就如豪豬的刺,堅硬無比極其鋒利,要想宰殺豪豬,則會先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但若是越過這些刺從豪豬的腹部進攻,那殺起來則極為簡單。

 諾樓的計劃便是如此,若是他們真的挖通了直通沂關郡的地道,佔領北境,摧毀大梁邊防都是輕而易舉的事。

 “若諾樓真的得手,等訊息傳到奚京再派兵來抗敵至少也要兩月,兩月的時間足夠他們佔領小半江山,到那時候再抗敵就變得極其艱難,大梁的半壁山河都有可能淪陷。”謝瀟南道。

 溫梨笙知道他完全沒有誇張,因為前世謝瀟南從沂關郡離開,帶兵打到奚京也只用了半年的時間而已,雖然也有周秉文以及其他屬下帶領的將士從別的地方攻打,但這千山萬水的距離僅用半年,等於說大部分城池直接不戰而降了。

 許多城池根本就沒有作戰的能力,兵臨城下時只能選擇棄劍投降。

 一旦諾樓佔領了北境,再往裡推進便是非常容易的事了,幾乎等於餓狼撲進了羊窩,這些異族將士跟謝瀟南當初帶兵完全不同,他們帶著國恨又生來殘暴,只怕所過之地皆是屍山血海。

 那場景,簡直是人間煉獄。

 溫梨笙沒忍住打了個冷戰,從心底漫出一股寒意,“所以諾樓國與胡賀梅三家勾結,就是為了挖這個地道?挖了十餘年的時間?”

 謝瀟南將手伸過去,握住了她的手將指頭包裹在掌中,繼續道:“十年前,他們的地道已近大成,挖到了沂關郡外將近百里之外,但被溫大人發現此事,帶人拿著火藥將地道給炸了,後來他們改道繼續挖,溫大人又炸了一回,那次將山體炸燬一小部分,砸死諾樓將士數百人。”

 “這條地道一旦被發現,基本等於無用,所以他們廢棄了這條地道重新設計路線,重頭再挖。”謝瀟南說起此事的時候,面上帶了些許笑意。

 “居然還有這種事……”溫梨笙是完全不知情的,想想十年前她也才七歲,正是爬樹摘果的年紀,整天無憂無慮的,就只記得她爹整日都很忙,幾乎見不到人的那種,所以她頻頻往風伶山莊跑。

 “是不是咱們上次從川縣回來時路過的那些山,其中有個山石大佛的。”溫梨笙想起當時她爹說那座山也是十年前塌陷的。

 謝瀟南點頭:“第二條地道由於溫浦長的不斷干擾,他們挖了將近十年,而今距離沂關郡不足五十里,五月我進入郡城聯手溫大人扳倒梅家之後,他們就停止挖掘了。”

 溫梨笙越想越覺得心驚。

 許清川二十年前就因為查了一些事妨礙了他們,從而被他們報復險些丟掉性命,而她爹卻帶人直接炸燬了他們辛苦了好幾年挖出的地道,這不得把人氣得連夜提著刀看上家門?

 然而這十來年,她爹卻活得相當自在,最危險的一次可能就是沈嘉清被仇家追殺他挺身而出的那回。

 溫梨笙知道,這全都仰仗於風伶山莊的庇佑,只要沈家還屹立不倒,溫家就沒人敢動。

 諾蘭國的地道沒有挖通,手還伸不到沂關郡,而梅賀胡三家哪怕是聯起手來也是不敢招惹風伶山莊的,否則諾樓國的大計還未成,他們全家滿門都可能被風伶山莊屠個精光。

 溫浦長聯手風伶山莊扳倒梅胡賀三家,倒也不是做不到,只是頗為棘手罷了,且因為胡家大房有子嗣在朝為官,想動胡家二房也不容易,再且說就算是將這三家剷除,還會有別人利慾薰心膽大包天到與諾樓勾結,倒不如順著這條杆放長線釣大魚。

 與三家周旋,治理沂關郡,暗中妨礙諾樓將士挖地道,這就是溫浦長在沂關郡十多年來所做的事。

 “那我爹為什麼要做出是大貪官的假象呢?”溫梨笙又問。

 這問題也算是困惑她很多年了。

 謝瀟南對她的問題一一解答,十足有耐心:“當你在與人交鋒的時候,你若表現得十分強大無懈可擊,就會讓對方小心翼翼,非常警惕,但若是你故意暴露一個虛假的弱點給對方,從而矇蔽他們的眼睛,讓他們輕敵。”

 “這十年的時間裡,梅家每年都會往溫家送大量真金白銀,溫大人照單全收,與梅家往來漸密,給他們造成了一種被收買的假象,地道計劃擱置兩年之後,便又開始重新啟動。”

 溫梨笙恍然大悟,她爹要做的並非是阻止這個地道計劃,而是延緩他們挖到沂關郡的時間。

 “那直接挖到北境之內不就行了?為何非要挖到沂關郡城內呢?”她問。

 謝瀟南修長溫熱的手指將她額邊的碎髮歸到而後,摸了一下她的耳朵尖:“因為郡城的駐守是北境最多的,若他們在郡城外發起進攻,光是攻城就至少需要半月,屆時邊防將士會全部支援而來,他們沒有據地,就等同於甕中捉鱉。”

 “啊,原來是這樣。”溫梨笙終於將這個鋪了二十多年的“網”看明白了。

 這張網由許清川牽頭,溫浦長接手織就,謝瀟南收網結尾,牽扯了三代人,從探查訊息到試探虛實,和後來的周旋阻撓,多達數百人投身其中默默無聞的發揮著自己的作用。

 前世她是唯一一個身在其中卻又置身事外的人,直到死都不曾知道當年沂關郡藏在暗處默默運作的網,恐怕就連沈嘉清,後來也知道這些事的吧,所以總將“郡守大人很了不起”掛在嘴邊。

 若不是重生,這些事情她可能永遠都不知道吧。

 溫梨笙想著想著,就笑起來,謝瀟南就將她抱在懷裡,低頭問:“你笑什麼?”

 “我覺得你們很厲害。”他的發垂在溫梨笙的頸邊,有些癢癢的,溫梨笙縮了縮脖子:“一想到沂關郡和大梁有你們這些人守護著,就覺得很開心。”

 謝瀟南神色黯淡了一瞬,將頭埋進她的頸窩裡,把人緊緊抱住,而後不動了。

 溫梨笙意識到不小心說錯話了,觸到了他的鬱結心事,反手將他擁緊,也不再說話。

 房中寂靜了許久,久到溫梨笙的肩膀感覺都被謝瀟南的呼吸染熱了,她差點以為枕在肩上的人睡著時,謝瀟南才輕輕動了一下,抬起頭在她耳朵上落下一吻,而後將她鬆開。

 “給你安排的房間就在我寢房的隔壁,你若想看就讓下人帶你去,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直接告訴我。”謝瀟南將圖紙拉回原位,“我暫且不能陪你。”

 “世子在紙上看什麼?”

 “我在找諾樓有沒有可能設計第三條地道的路線。”他手邊的一沓紙都是地圖的細化,要一一比對地形再查閱當地典籍。

 這是件很麻煩的事,因為亂挖的話,一不小心就會挖到什麼山岩地下河,很容易造成巨大的人員傷亡,人財兩空白費功夫。

 賀家精通機括,但也對地勢很有研究,在賀家的幫持下,諾樓國的第一條地道設計了五年的時間,設計第二條的時候由於已經熟練,所以才用了兩年。

 溫梨笙並不關心自己住在哪裡,總歸不會差,她搬了個凳子坐在謝瀟南的斜邊上,然後自己也拿了紙筆:“我就坐在這,不說話也不打擾你。”

 謝瀟南默許她留下,低頭又專心翻閱書籍。

 溫梨笙盯著他的側臉看了一會兒,眸光滑過他俊俏的眉眼,英挺的鼻樑和顏色淺淡的唇,來來回回的細細看了好多遍。

 看了許久,她才低頭隨便翻了一本書,往紙上抄寫,手腕累了的時候就抬頭看一眼謝瀟南,或者起身在屋中走走,動作很輕怕打擾到專心致志的他。

 謝瀟南會偶爾跟她說幾句話,或是從書架上給她挑些書,剩餘的時間裡他都埋頭在圖紙裡研究。

 吃過午飯後才休息了一會兒又進了書房裡。

 溫梨笙在謝府前後逛了一下,又去自己房間看,房中的陳設幾乎與謝瀟南房中的差不多,內閣的地上也鋪了非常柔軟的裘毯,甚至可能為了表現得像是姑娘所住的屋子,房中還掛了幾個色彩溫柔的木雕花燈和玉石珠簾,搭在椅子上窄榻上的絨毯也是杏黃和緋色,看起來極為漂亮。

 溫梨笙一眼就喜歡這個房間,在裡面睡了個午覺。

 醒來之後也無事,於是又鑽進書房中,坐在謝瀟南身邊假忙碌。

 一晃就到了晚上,溫梨笙本打算跟謝瀟南一起出書房的,但是謝瀟南太能熬了,她都困得一直打哈欠,謝瀟南還是一副精神十足的模樣。

 “困了就去睡。”謝瀟南說。

 溫梨笙起初還想堅持一會兒,打了個瞌睡醒來時發現自己枕在謝瀟南的手臂上,於是知道自己實在是堅持不住了,便起身揉了下惺忪的睡眼,動作很流暢的彎腰在謝瀟南的嘴邊親了一下,低低道:“世子爺,我先去睡覺了。”

 謝瀟南抬眸看她,而後一下捏住她的下巴吻上去,在她唇上輕咬了一下才退開:“去睡吧。”

 “你也早點休息。”溫梨笙說完這句,就打著哈欠離開了,回到房中後在等下人抬熱水的時候又睡著了,草草清洗完後直接滾入柔軟的榻上,沒一會兒就睡得沉沉的。

 在謝府睡的第一晚,溫梨笙一覺悶到第二日清晨。

 她醒來之後在裘被裡滾了一會兒,而後喊人打水洗漱,為了方便她起居,謝瀟南還特地找了兩個婢女,給她綰頭穿衣。

 溫梨笙整理好之後出門,先是朝謝瀟南的房門看了一眼,問了問門口的下人:“世子醒了嗎?”

 下人微微搖頭。

 思及他昨晚定是看到深夜,那邊不打擾他睡覺,讓他多休息一下,溫梨笙自個轉去了前院。

 席路正在前院練功,喬陵在旁邊看著,還時不時指點一下:“出劍慢了,有你這出劍的功夫,別人的劍早就飛到你脖子邊上了。”

 席路沒有反駁,而是將招式重練了一遍,溫梨笙看著頗感興趣,興致沖沖的過去:“我也要學這一招!”

 席路笑了下,沒什麼特別的意思,“溫老大可能學不會。”

 “學得會!”溫梨笙想起當初在稜谷瀑的時候,席路耍的那個花劍,於是做了個姿勢說:“還有那個轉劍的花招,我也要學,你快教我!”

 席路便拿了把木劍給她,而後自己將招式拆分開,一點點的交給溫梨笙。

 溫梨笙是小時候學過霜華劍法的人,雖然是沈嘉清教的,而且才一兩招溫梨笙就學累了當場放棄,但她對劍並不陌生。

 她看著席路的劍招學了一會兒,然後就把木劍扔下了,喊了一聲:“餓了!在哪吃飯?”

 喬陵拄著柺杖走了兩步:“溫姑娘隨我來。”

 三人一同去了膳房,站在裡面的廚子正是上次跟著溫府回家的那個,名叫老榮,有些胖胖的,臉很圓潤,五六十歲的樣子。

 上回在馬車裡坐著時,他一路上一直詢問溫梨笙的口味,愛吃什麼菜,還有溫浦長喜歡吃什麼,忌口什麼,溫梨笙也回答的很仔細,幾乎把能想到的全說了,兩方都做好了長期合作的準備。

 結果一到溫家,老榮就才做了一頓晚飯,手法還沒來得及施展,第二日一早就被送回了謝府。

 當時老榮邊往外走邊對溫浦長說:“要不我給您做頓早餐,我煮麵的手法還是很厲害的,景安侯都誇好吃。”

 溫浦長聽了這話,只得腳步更快的送他出府。

 老榮一見溫梨笙,立馬就樂起來,揭開鍋蓋問:“丫頭想吃什麼?”

 還沒等溫梨笙回答,席路就道:“少爺前天上包的餃子還沒吃完吧?”

 老榮道:“還剩下一些。”

 喬陵就說:“那煮餃子吃。”

 溫梨笙雖然也想吃點別的東西,但想到是謝瀟南迴府之後親手包的,約莫也是坐在暖和的房間裡點著燈,一個一個把餃子包好,想來是給喬陵和席路的小年夜飯。

 畢竟小年夜那晚喬陵抱傷在床,席路留下來陪同他,兩人都在這冷清的謝府裡,所以謝瀟南才回來給他們包了餃子吃吧。

 雖然是剛學的,但也要小小的炫耀一下。

 溫梨笙也點頭同意,於是剩下的餃子被煮,分了三碗。

 剛出鍋的餃子燙嘴,溫梨笙吃了一個舌尖都燙麻了,她看見喬陵和席路一蹲一站地捧著碗在院中吃,也跟著跑過去有樣學樣地蹲在旁邊。

 謝瀟南清晨起來走到前院時,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

 溫梨笙正數著碗裡的餃子:“四五六七八……我有九個。”

 “我才八個!”席路撇嘴,“老榮果然多給了溫老大一個。”

 喬陵說:“我有十一個。”

 席路嘆氣:“合著就我最少。”

 溫梨笙咯咯地笑起來,忽而餘光瞥見有人,她轉頭看去,就見謝瀟南站在不遠處,她就站起來問:“世子,你醒了?”

 席路也跟著站起來,捧著空碗,與喬陵一起頷首:“少爺。”

 “吃的什麼?”謝瀟南走到近處,朝溫梨笙碗裡望了一眼。

 “餃子。”溫梨笙笑嘻嘻,又補充道:“世子親手包的。”

 謝瀟南唇角輕翹,朝膳房走去:“老榮,給我也下一碗餃子。”

 老榮從膳房站出來:“沒有啦少爺,都被吃完啦。”

 謝瀟南揚眉:“我包了七十多個。”

 老榮笑了一下:“喬仔和席仔昨日一人吃了兩碗呢。”

 謝瀟南頓了一下,無奈道:“那做些別的吧。”

 餃子在寒冷的天氣裡涼得很快,席路和喬陵又一口一個,沒一會兒一碗就吃光了,兩人前後走回膳房把碗放回去,又被抓著幫忙擇菜。

 溫梨笙見院中無人,走到謝瀟南的邊上,夾起一個餃子呼呼吹了兩下,遞到他面前,小聲說:“世子快吃,我給你留了一個。”

 謝瀟南彎眸笑:“就一個嗎?”

 溫梨笙咂咂嘴,“我想給你留兩個,但是我的肚子不同意。”

 他笑著低頭,咬住餃子,溫梨笙用筷子遞了一下,就進到他嘴裡,問道:“好吃嗎?”

 謝瀟南點頭:“自然是好吃。”

 隨後溫梨笙才想起來,這是他自己包的餃子,問這句話壓根沒什麼意義。

 就聽謝瀟南道:“本來沒什麼味道,但若是你喂的,那就是好吃。”

 她開心一笑,想往他懷裡蹭,但一想到喬陵席路出來就能看見,又有些不好意思,就拿著碗道:“我先把碗放進去。”

 吃過早飯之後,謝瀟南出門了一趟,溫梨笙本來也想出去轉轉,但是想起謝瀟南說若她要出去,就要帶上人皮假面,她覺得太過麻煩,就所幸在謝府裡跟席路隨便練練劍招。

 午飯過後謝瀟南還沒有回來,溫梨笙就閒不住了,晃悠了許久之後還是決定要帶著□□出去看看,於是喬陵就一瘸一拐的來了她的房間。

 “原來世子的假面都是你做的啊?”溫梨笙還真沒想到會是喬陵。

 喬陵笑說:“我也沒什麼本事,就這一招易容學得還算嫻熟。”

 還算嫻熟這四個字簡直太謙虛了,她想起昨日在院中的那個假爹,若非是他大剌剌的喝著桃子酒,溫梨笙還真不一定那麼快看出端倪,臉捏得太像了。

 溫梨笙道:“那你每回犯錯就不用怕了呀,世子肯定不會把你趕回奚京餵豬的。”

 喬陵聽這話笑出了聲,而後動手將盒子中的土拿出來撕下一部分,拿出個臉的模型比著捏,說道:“可能捏得不會那麼漂亮,畢竟假面的目的是掩人耳目,若不是為了假扮他人,自然是面相越普通的越好。”

 溫梨笙點頭:“捏成什麼樣都無妨。”

 喬陵不再說話,比著模型專心捏造起來,時不時朝溫梨笙的臉上看幾眼而後做出調整,用了一個時辰的時間才捏好一張臉:“先前捏你的臉時沒有比照,捏得不是很好,這次倒是不錯。”

 溫梨笙看了一眼,就見那張人皮假面薄得很,但韌勁兒似乎很強,放了一刻鐘之後成型,喬陵就開始往她臉上貼合。

 幾乎所有位置都貼合在一起,有些地方還有細小的偏差,但看不出來。

 溫梨笙閉著眼睛,只覺得臉上冰冰涼涼的,那層薄薄的面具粘在臉上,並沒有厚重的感覺,半刻鐘的功夫就粘好。

 喬陵道:“溫姑娘且耐心等待一會兒,待面上粘合之處全乾了,就可以出門見風了,這種假面遇水也有抗性,但不能長時間泡在水裡,也不能大力揉搓,不要做非常誇張的表情,其他的沒什麼問題。”

 溫梨笙聞言點頭,就聽見喬陵告辭,柺杖的聲音出了房間後門被關上,她坐著等了許久,約莫時間差不多了才睜開眼。

 就見銅鏡裡是一張清秀的臉蛋,眉毛濃稠不少,鼻樑似乎加墊了什麼高了一截,下嘴唇厚了些許,改動似乎並不大,但乍一看就完全與她那張臉不一樣了。

 光看臉就有一種嬌憨的氣質。

 溫梨笙用手摸了摸,還是有些細微的詫異的,觸感傳不到面板上,表情十分生動,只要不把五官全皺在一起,想來也不會皺皮。

 溫梨笙滿意地照了照鏡子,而後帶著席路就出門了。

 臨近春節,沂關郡的街上熱鬧急了,從街頭到街尾全是賀新年的年貨和各種玩樂的地方,花燈更是琳琅滿目,亭臺樓宇隨處可見的掛著五彩斑斕的等,頭頂拉滿五顏六色的綢帶,垂下來吹風飄揚,單是走在街上,就能感受到沂關郡的熱鬧。

 溫梨笙在街上閒逛,席路見這裡人多,便寸步不離的跟著,生怕將她跟丟了。

 她走到街尾處的時候,就見沈嘉清站在街邊,由於他踩在一個臺展型的大花燈上,所以極為顯眼。

 溫梨笙剛想說一聲好巧,就見他仰著臉衝二樓喊:“小師叔,我站在這個位置可以嗎?”

 溫梨笙尋著方向看去,就見對面的二樓的窗邊站著謝瀟南,正對沈嘉清頷首。

 而後沈嘉清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副鑼鼓來,咚咚咚的就開敲了,在喧鬧的街頭頓時吸引了一大片的目光,很快就有人堆聚而來。

 沈嘉清揚聲道:“各位各位,走過路過的都來聽一下,風伶山莊將在春節當晚於南郊的曠地上舉辦大型煙花展,屆時還請各位帶著媳婦兒孩子老子娘一起前往南郊共賞煙花大會,且還有限時撒銅板祈福的環節,人來的越多就撒的越多,諸位快將這好訊息說給鄰里鄉親聽!”

 當下在臺邊站著的眾人就議論紛紛起來,全是興奮的聲音,彷彿想立即過春節一樣,正在這時,溫梨笙大聲喊:“風伶山莊果然都是好人喔!”

 這一聲喊瞬間散開,眾人紛紛誇讚起風伶山莊來,溫梨笙聽了只覺得好笑,虧她還在意那麼多年沂關郡人對溫家的評價和對溫浦長的詆譭,實際上都是一群人云亦云的平庸之輩罷了,那些流言蜚語根本不值得在意。

 正想著,沈嘉清一下從臺上跳下來,穿過人群徑直走到她面前,看著她。

 溫梨笙想自己這張臉易容得很好,幾乎看不出瑕疵來,沈嘉清這腦子一定認不出來的。

 結果下一刻,沈嘉清就張口:“梨子,你這張臉看著不怎麼討喜啊,總覺得充滿算計。”

 溫梨笙驚訝:“你怎麼知道是我?”

 沈嘉清比劃了一下:“從你的身高和體型看出來的,且你這身衣服我先前見你穿過。”

 她道:“上回在峽谷山莊上,世子帶著人皮假面你怎麼沒認出來?”

 “我當時看見小師叔的時候,他在坐著,看不見身姿,且他當時改了聲音,方才你喊的時候聲音沒變,一聽就聽出來了。”沈嘉清聳肩。

 畢竟兩人自小一起長大的,所以沈嘉清有時候只看她走路的姿勢,就能認出她,這張臉上的假面於他來說就是無用的東西。

 繼而就聽沈嘉清氣憤道:“我今早去溫府找你,結果碰上了那個假扮你的人,你猜她在幹什麼?”

 見他如此生氣,溫梨笙也不由好奇,疑問道:“難道把你拒之門外了?”

 沈嘉清頓了一下:“我進溫府基本不走門。”

 因為十次走門,八次都要被溫浦長給趕出來。

 “那她做了什麼?”溫梨笙問。

 “我翻牆進去的時候,就看見她拿著一卷書站在院中捧讀,我當時就火了,你根本就不是那種勤奮的人,怎麼可能會做出清早在院中讀書這種發憤圖強的事呢!我氣得當場跳下去把書搶走撕得稀巴爛,然後撿了個棍子塞她手裡,這樣一來才學得像你幾分。”沈嘉清說到最後,露出個滿意的表情。

 “死一邊去!”溫梨笙抓了一把雪糊在他臉上。

 在路邊說了幾句話,兩人過了街朝謝瀟南所在的茶樓中去,茶樓像是被整個包了,門口守著侍衛不準旁人進,只放行了沈嘉清幾人。

 上樓梯的時候沈嘉清突然說:“有個事你知道不。”

 溫梨笙嘖一聲:“直接說。”

 “郡守大人失蹤了。”

 “啊?”溫梨笙險些一腳踩空樓梯。

 沈嘉清又補充道:“是在溫府假扮的那個,昨日傍晚失蹤的,可能落在胡家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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