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九年敦煌外沙漠
叮鈴~叮鈴~
悠揚的駝鈴聲伴隨著漫天的風沙，吹拂在旅人的臉上。
這不是微風拂面，而是乾燥的風混著粗糲的砂石的敲打，雖不傷人，卻也足夠的讓人煩躁，惹的人心煩意亂，想要抱怨幾句，卻又會吃到滿嘴沙子，讓人不願開口。
“郭秀才，這都離開嘉峪關三五天了，什麼時候才能到那個什麼黃啊？老子可不是陪你們來這天天吃沙子的。”一個看起來有些乾瘦的男人有氣無力地說道。
“老槍，都說了多少次了，帶路的是二爺，不是我！我也是第一次來這鬼地方。”看起來文縐縐的年輕人不滿的說道，“還有，你再敢陰陽怪氣的叫我秀才，別怪我不客氣！”
“好好好，不過說真的，現在你們這些讀書人之前不是在鬧什麼學運麼？尤其是你們這些年輕的讀書人，鬧得尤其兇，你不參加，反而千里迢迢的跑到這裡來吃沙子……”
郭秀才皺了皺眉：“巴黎和會喪權辱國，北洋政府無能，國內一片混亂，學生自然也是要出一份力的。再說那都過去有段時間了，我來這裡肯定是因為這裡的事情也一樣重要。至於為什麼這裡也很重要，說了你也不明白。”
老槍無奈的撇撇嘴，朝著旁邊呸呸的吐了幾口吐沫，扭頭看向旁邊拿布遮住了自己下半張臉的二爺。
二爺見老槍看過來，眉頭稍稍一皺，開口說道：“我勸你
省省吧，你這套騙水的伎倆既然已經用過一次了，我就不會讓你成功第二次。”
郭秀才看著老槍有點訕訕的臉色，嘴角微微揚起。
不過郭秀才也不敢做出太過的表情，他的嘴唇也很乾澀，生怕笑出來，嘴唇就裂開，那滋味在漫天的風沙中，可是著實不好受。
昨天老槍就用問路程的藉口，瞎扯了一通，然後藉機從二爺那裡騙到了水囊，趁著大家不注意兩人不注意，灌了個痛快。
結果二爺今天只分到了很少一點的水，只夠潤潤嘴唇。他想要故技重施，卻肯定騙不過郭秀才和二爺了。
“老槍，這裡是大漠，千里無人煙，萬里飛黃沙，咱們到目的地之前都見不到水才也很正常，你是想咱們三個一起死在這裡嗎？”
郭秀才看著老槍表情，就是無端的想要嘲諷一下，畢竟他沒打算和老槍解釋為什麼如果水不夠了，會三個人一起死在沙漠裡，而不是死他們其中的一兩個。
“郭秀才，要不是你騙我說，這裡有堆得山一樣高的金子，我才不來呢……”老槍只能低下頭，自己嘟嘟囔囔的抱怨著。
“你這憨貨，我是大學生，不是秀才！為啥別人嘴裡好好的詞，到了你嘴裡就變得陰陽怪氣的！”郭秀才眼睛稍稍瞪圓了一些。
老槍反而不樂意了起來，也把眼睛瞪起來嚷嚷：“還不都是讀書人的那些東西，什麼大學生小學生、太學生老學生、秀才舉
人的，我就是沒讀過書，分不清怎麼了！”
郭秀才被噎的直翻白眼，只能恨恨的說了句大老粗，然後轉過頭去不理老槍了。
“好了，秀才。”二爺看見郭秀才的表情，又安撫了一下，“咱們運氣好，沒遇上黃天，估計再有個兩三天就能到敦煌了。”
……………………
五天前，嘉峪關
“小二，來，我跟你打聽點事。”郭秀才此時在一處客棧中吃飯休息，順便和店裡的小二打聽著如何前往敦煌。
順便問了一下，在本地有沒有什麼名氣比較大的，做古董生意的老闆，最好是那種在附近都能吃得開的人。
小二告訴郭秀才，想要去敦煌，最好跟著商隊走，不過什麼時候會有商隊誰都說不準，可能十天半個月就有，可能要三五個月才有一趟。
另外嘉峪關這地方，以前還有一些南來北往的商人，現在早就絕跡了，更別說現在的世道太亂，古董這東西在戰亂中又不好出手，早就沒什麼做了。
這時坐在旁邊一桌的人顯然聽見了郭秀才和小二的問話，等到小二去招呼別的客人時，就主動坐到了郭秀才的對面。
郭秀才看了對面的人一眼，見此人面板有些蒼白，但眉眼中精光閃爍，顯然是聽到了自己剛才問小二的話，有事情找自己。
但是郭秀才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稍微想了想，覺得這人是來收貨的也不是沒可能，就沒有主動開口，低下頭默默
吃飯。
對面的人也不急，拿著自己的酒壺和酒杯小口小口的喝著，也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
等到郭秀才吃完了桌上的飯，看見對面的人還是沒有離開的意思，就轉身準備上樓，這時對面的人也把手裡的酒壺放了下來，站起身。
“兄弟有事？”郭秀才眉毛一挑輕聲問道。
對面的人也不開口，只是微微點頭，郭秀才略一沉吟，也朝著對面的人點點頭，就轉身上樓，那人也跟了上去。
兩人在郭秀才的房間裡坐下，郭秀才倒了碗水，抿了一口，問道：“不知怎麼稱呼？”
那人開口說道：“承蒙各位往來的老闆抬愛，一般叫我二爺。小兄弟怎麼稱呼？”
“郭。”
“那我就託大稱你郭小兄弟了。”二爺一笑，“看起來郭小兄弟是手裡有敦煌貨？還是敦煌那邊有了生意？”
二爺的話不明不白的，但是過秀才卻好像聽明白了。
郭秀才搖了搖頭，說到：“沒有，只是敦煌那邊有‘風’，但是說不準。”
二爺笑道：“小兄弟也不像是這西北的人，不知道這個‘風’是從何而來啊？”
郭秀才淡淡應道：“家傳的，北宋年間的一個佛洞。”
二爺笑臉一滯，“小兄弟，敦煌那確實是有一片挺大的佛洞，不過那裡面除了牆上有些畫，其他的什麼都沒有了。”
“早些年還有些和尚唸經，現在早就基本上荒廢了。況且佛洞裡能有什麼貨？”
郭秀才說道：
“敦煌的莫高窟、千佛洞我也略有耳聞，不過跟那些洞不是一個路數的。”
二爺來了興趣，正想追問，郭秀才卻搶先問道：“二爺是在附近做古董生意的？不知近來的行情如何啊？”
“以前做些古董生意，可惜‘太平古董，亂世黃金’，現在生意做不下去了，只能隨便混口飯吃。”二爺苦笑了一下。
郭秀才盯著二爺的臉色，開口：“是明器的生意吧？”
二爺面露驚訝：“小兄弟何出此言啊？”
郭秀才神色很淡定：“以前家也曾收了些古董，接觸過同行。”
二爺一愣：“可是這個……”
按理說，收古董的富家人，不會接觸到他們這些“下地”的，況且還對行裡的一些黑話掌握的這麼熟練。
郭秀才又抿了一口水：“都是祖上傳下來的，二爺就不必深究了。”
二爺看著面前這個不超過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又追問了一句：“那小兄弟找生意人是要帶路還是？”
郭秀才搖了搖頭：“找生意人自然是談生意……”
二爺不信：“你是中原人吧？兵荒馬亂的時候大老遠跑過來，能做的成生意？”
郭秀才沒有回答，反而提出了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我過來的時候聽說，有人在陝西開了不該開的‘蓋子’？”
二爺臉色一凜：“小兄弟從哪聽的訊息？”
郭秀才嗤笑的看了二爺一眼：“都是千年的狐狸精，玩什麼聊齋？跑過來不容易吧？”
二爺看起來想反駁，但是卻只能長嘆一聲，算是默認了下來。
“我這的這筆生意，你想不想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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