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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旁白君偏離主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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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旁白40號

 40

 山坡上爬滿了灌木。

 從寧枝枝的視野望出去, 可以看到翠色的梯田錯落有致鋪開,身側是一座枯井,聯通不遠處的圍堰。

 藤蔓越纏越緊, 她掙扎片刻後便放棄了。

 畢竟,如何變成這幅局面她還記得,這應當只是孟元仙給他們的幻境。

 謝衍之的話音落定, 人很快就飛至寧枝枝身邊, 一身白衣, 髮絲垂順披散,是少年時期的他。

 寧枝枝手腳被綁著,額上還有血跡滴落下來,模糊了雙眼視線。只能依靠著影影綽綽來分辨。

 她笑了一聲, 試探開口:“仙君?”

 面前的謝衍之頓了頓, 眉眼之間有點疑惑:“什麼?”

 看來謝衍之跟她一起墜入幻境,卻並非像她一樣親身體驗。寧枝枝琢磨著下了結論, 衝對方搖了搖頭。

 謝衍之不再猶疑:“時間不多, 我能替你承擔反噬, 剩下的,卻得你親自面對了。”

 寧枝枝感覺到藤蔓越收越緊時, 謝衍之的指尖觸碰在自己臉頰上, 隨後, 那種血肉被消耗的感覺突然一輕, 藤蔓的生長止步了。

 寧枝枝勉強睜開一隻眼:“你做什麼?”

 謝衍之收回右手, 食指指尖引著一絲初生的藤。

 “我說過會幫你, 我們這些人, 終究是有愧於你。但我能做到的也只有這些。”

 他說著話, 藤蔓便如雨後瘋長的春苗一般, 繞著他的手指爬上身體,而後,臉頰,很快就停留在眼前,遮住一雙深邃的眼眸。

 寧枝枝不知道是眼前的血在滴落的原因,還是謝衍之真的開始遭到反噬,只見靠近眼角的藤蔓上,很快開出粉色小花,而後慢慢被沁染成鮮紅色。

 “這是……”寧枝枝發覺可以掙開藤蔓的束縛,伸手去摸謝衍之眼睛上的花。

 一瞬間,身上的綠藤變為枯葉,捻作灰沙隨風化去。只餘下眼前幾朵血紅的花發出一道耀眼的赤芒,沒入謝衍之的雙眼之中。

 謝衍之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寧枝枝連忙探手扶了一把:“你沒事吧仙君?”

 少年謝衍之終於有些反應過來,面前的小姑娘對他的稱謂,態度都截然不同。

 他頓了頓,依然按照原先計劃開口道:“去吧,當初入梅園留下的命牌,取回來你就自由了。”

 少年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慢慢睜開,寧枝枝因此可以清晰看到血絲聚成一團的可怖場面。

 她想起謝衍之說過不能,這雙眼睛不能久視,連忙提醒了一聲,然而,都被謝衍之淡笑著忽略了。

 很快,他眼中滲出了血滴子。

 少年卻恍然未覺,輕聲催促著她去奪回所謂自由。

 寧枝枝察覺到自己似乎只是進來走回憶中的劇情的,很快,她就不得不按照原定好的設定,出了沒這片“世外桃源”。

 梅園內的命牌都掌握在這代家主,孟澤手中。

 寧枝枝曾在霜雪幻境中與這位有過一面之緣,當時,聽說背後還有一位不知姓名的老祖宗坐鎮孟氏,不知道這次的回憶裡,是不是還能看到這兩位。

 寧枝枝一邊亂想著,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這裡是整個孟氏的中心地帶,本家的長老和家主們正在商討新一屆的祭祀事宜。

 寧枝枝到場的時候,誰也沒有搭理她。唯有孟澤不悅的嘟囔了一句“阿梔怎麼會跑出來”。

 她看著自己不受控制地說出那句“老賊,我的命牌呢?”

 然後,就是阿梔的嘲諷和竹溪孟氏高層的勃然大怒,很快,就演變成了動手又動口的熱鬧場面。

 寧枝枝感覺自己好像一個局外旁觀著,看著阿梔以一敵眾還能佔據上風時,謝衍之他們還是趕到了,然後反被拿捏。

 自從阿梔被聖物認可,她變成了唯一一個自由出入梅園的人。那些準備用來祭祀聖物的犧牲者們,成了阿梔在這地方的夥伴。

 他們互相擁抱,慰藉,給對方帶來最後一點點溫暖,哪怕只是幾年相處,也因為患難真情,讓這份情誼變得越發珍貴起來。

 是以,阿梔被這份情誼牽絆住了。

 孟澤和長老們以這些人的性命相要挾,要求阿梔收起自己的利爪,拔除尖銳的獠牙,他們要她像狗一樣聽話和忠誠,這樣,才能成為合格的竹溪孟氏“殺器”。

 阿梔乖乖照辦了,然後,她被套上了個更牢的枷鎖,關入梅園禁閉,連剩下那一點狹窄空間內的自由,都被剝奪掉。

 隨後,寧枝枝的意識就從阿梔身上剝離開,轉而跟著一個孟氏本家的小屁孩。

 寧枝枝猜測這小孩就是孟元仙的童年期,他不清楚最後阿梔與孟氏家主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所以也偽造不出這段幻境。

 於是,接下來,她只是跟著孟元仙聽說各種事情。

 比如說,阿梔又惹了老祖宗不高興,再添新傷,老祖宗還聲稱就沒有竹溪孟氏馴不服的聖獸。

 直到最後一日,聽聞老祖病危,入了梅園,他與阿梔還有“如意”之間談了什麼,無人知曉。

 只是一夜之間,阿梔變得虛弱不已,聽聞是聖物對這個祭品也不滿意了,要求更換一個,才降下懲罰應在孟氏這位命長的老祖宗身上。

 後來,就是蘭陵蕭氏蕭老怪遇上的事情——

 阿梔被“聖物”拋棄,作為聖物唾棄的祭品,沒有資格死在竹溪孟氏的地界,於是被弟子草草抬出去扔在山間,讓蕭老怪撞上,吸盡她剩餘的太陰幽熒之氣,又苟延殘喘幾十餘年。

 寧枝枝看完了阿梔的悽慘落幕,發現這場幻境並沒有到頭。

 她看著孟元仙開始圍著謝衍之那群人打轉。

 小屁孩從來都是偷偷摸摸的,遠遠觀望著,觀察了一段時間,寧枝枝確定,孟元仙很在意謝衍之的舉動。

 後來,直到看到這小孩咳血不止,將死之際,有人拖著謝衍之,隨意放了他的血給孟元仙喝,寧枝枝這才明白過來,不止一次看到的孟元仙的眼神,究竟是什麼意思。

 那是一種渴望,是對生的戀慕,不捨,對死的懼怕,甚至還隱隱有著壓抑的嫉妒貪婪。

 之前他們還在疑惑,孟澤和孟氏的老祖為什麼會願意給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讓出位置,原來,是因為他喝過謝衍之的血。

 那麼,有關“謝衍之等同於太陽燭照”的猜想,或許與真相十分接近了。

 想到此處,寧枝枝忍不住嘆口氣。

 同樣都是竹溪孟氏本家的後代,謝衍之只是因為母親的身份是魔族中大姓女子,就要遭到這樣的待遇。

 甚至,接下來,他還要被自己的族人親自扭送進梅園,留下死路一條。

 寧枝枝有些明白了,謝衍之其人為什麼會成長為如今這副模樣。

 別人對他狠,他要再不給自己找活路,可就真的沒有路了。

 即便知道這一切黑暗與齷齪,這個人選擇面對的方式也總是光明正大,一往無前的。

 他靠自己,靠實力,靠拼命獲得生機,然後,還曾經被整個仙門人為了聖物暗算致死,重來一次,依然還是很謝衍之的行事風格。

 寧枝枝忍不住淺笑起來。

 接下來的日子就猶如踩了快進鍵,先是孟長安他們被強制送進梅園,撐不過幾日就以失敗告終,輪到青女那日,是家主親自點的名。

 寧枝枝一直很好奇,青女在梅園到底出過什麼樣的狀況,畢竟,她曾作為瀾滄劍門的掌門人存在,如果是單純作為鬼界的存在,根本騙不過仙門所有的眼睛。

 跟在孟元仙身邊,她總算是明白了。

 當年進去的,原本就是兩人——孟青女和孟松君。

 被聖物選中的是資質更好的孟松君,但承受“霜雪之力”反噬的則是青女。

 因此,孟松君最後遭到聖物的拋棄,放不下青女,執念太深才生生扛住淪為鬼物,並且一步步走上鬼王的寶座。

 而青女,不人不鬼的樣子,很快就被孟氏驅逐,流落在凡間一段日子,遇到了那位執意讓她成為瀾滄掌門人的師尊。

 這些人死的死,散的散,就這樣,最終只剩下了謝衍之。

 其實一開始,誰也沒有對他抱有希望。

 畢竟是個魔族血統的骯髒子,聖物最後連少主孟松君都拋棄不用了,他又能抵擋幾日呢。

 然而,謝衍之顛覆了所有人的認知。

 他梅園完好無損的走出來了,一如當年阿梔進去再出來一般隨意。

 孟澤老祖宗眼中重新迸發出充滿慾望的貪婪。而孟澤,看到老哦祖宗的眼神後顯得憂心忡忡。

 寧枝枝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梅園如何死的,但這一次,她完完整整圍觀了謝衍之被算計的過程,也猜到了自己死去的真相。

 暗夜裡的火把長龍將整個梅園圍得水洩不通。

 孟澤立在前方,獨自挑著一盞燈,進了梅園。

 “你當知道,為我孟氏繁榮昌盛獻身,是你作為孟氏子弟的義務和榮耀。”

 孟澤說這話時,坐在石亭中的人影終於動了一下,少年人改穿了一襲黑袍,隨意找了個布條矇住雙眼,甚至有血滲出,他也絲毫不在意,輕輕笑了一聲。

 “我父親帶我回孟氏時,你們可不是這麼說的,不然,我也不會直到今日還隨母姓謝。”

 孟澤冷哼一聲:“無論如何,太陰幽熒作為我孟氏的殺器培養失敗了,你這裡就萬不能再有閃失。我要你永生永世,都作為孟氏最衷心的走狗活下去,孟氏一日不倒,你便要護佑一日。”

 謝衍之坐著沒動,只有一聲哼笑表示對此嗤之以鼻。

 孟澤顯然是有備而來:“別忙著否定,你即便對孟氏沒有一點情誼,難道就不好奇,阿梔她到底是怎麼死的嗎?”

 謝衍之聽到這話果真頓住,他沒開口,但孟澤卻已經有了勝券在握的自信。

 “外界曾經盛傳,我們竹溪孟氏的如意可以滿足持有者的願望,引起軒然大波,最後被闢謠,這事你可聽過?”

 謝衍之神色懨懨:“嗯。”

 孟澤沒再繞彎子:“這事其實不假,只不過達成條件十分苛刻。須得如意滿意的祭品,以她骨血做養料,才能完成心願。什麼起死人肉白骨,長生之術,只有有對等的力量,都可以達成。”

 孟澤說到這裡便止步了。

 謝衍之深吸一口氣,顯然已經明白了阿梔到底是如何在梅園死去的。他極力控制住自己的氣息:“所以,你們用她許了什麼樣的願望?”

 孟澤淡然:“老祖宗前一陣身體抱恙,求了一份長生。”

 謝衍之用一聲涼薄的笑作以回應:“你想讓我做什麼?”

 “長生不是永生,老祖宗已經走火入魔了,孟氏如今失去了太陰幽熒的力量,不能再失去你,所以,你可以去替阿梔復仇。”

 謝衍之定定看著孟澤,黑暗中兩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只有微弱的燈火之光讓他們眼神光交接。

 “你倒是對自己的老祖宗狠得下心。”

 “我只為孟氏千秋考量。”

 寧枝枝知道,謝衍之這個沉默,就代表了一定會對孟氏老祖出手。

 隨後幾日,竹溪孟氏的地界開始陰雨連綿,謝衍之殺瘋了,於是,那些雨水一開始在沖刷血水,之後,雨水也變成了血水。

 孟氏死了老祖宗和核心弟子無數,孟澤終於反應過來,謝衍之太危險了,是他們竹溪孟氏不可控的危險程度。

 他很快就翻了臉,對孟氏無用,甚至是有危害的人,一個都不能留。

 針對謝衍之的圍殺整整進行了五天,孟氏精疲力竭,謝衍之同樣如此。

 他跑出了梅園,逃出了竹溪孟氏的地界,碰到西戎刀宗宗主楊指玄,在他面前,抵擋了一波孟氏的追殺,也讓楊指玄看出他的獨特之處。

 楊宗主動了別的心思,便將謝衍之藏起來,偷偷帶回了西戎。

 寧枝枝圍觀完全程,身心俱疲,恨不得立馬就出了這幻境,但是她也意識到一點不對勁。

 從進來到現在,她都沒見到謝衍之。

 寧枝枝的魂體狀態如今已經可以在孟氏地界隨意出入,倒是比她本人行走方便多了,她猜測謝衍之應當是被困在了幻境某處,所以劇情行進到這裡,他們還沒有覺醒出去。

 寧枝枝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梅園。

 這個地方,對謝衍之,對他們來說,都太過特殊了。

 她也想去看一看,沒有合適的祭品的聖物,到底是個什麼狀態。

 寧枝枝不需要梅園的鑰匙,靈巧的穿過牆體來到當日霜雪幻境中的小庭院中,樹影婆娑,花叢掩映,她熟門熟路進了殿中。

 然後聽到三聲很輕的敲動木頭的聲音。

 像是有人在叩門。

 寧枝枝頓了腳步,仔細辨認後,順著聲音摸了過去。嘴裡嘟囔著“鬼嚇鬼,嚇死鬼”。

 這間偏室是她上次沒有進的地方,裡面端端正正擺放著一處棺槨,叩擊聲正是從裡面發出來的。

 寧枝枝忍不住屏住呼吸,穿過棺槨探了一下,輕聲問:“有人在嗎?”

 裡面的東西很快就回話了:“枝枝?”

 寧枝枝詫異:“謝……仙君?”

 男人很快淡然道:“是我。你怎麼樣?”

 寧枝枝憋笑:“我挺好的,就是仙君你似乎不太好。”

 謝衍之難得有些忸怩:“先放我出去。”

 寧枝枝嘆氣:“我倒是想,只不過,我現在是魂體的狀態,沒辦法給你開棺啊。”

 謝衍之似乎是被自己躺在一俱棺材裡鬱悶到了,久久沒有出聲,等他平復好自己的心情,才又問:“這裡應當是一處幻境,你進來有什麼發現?”

 寧枝枝心想,那發現可多了:“說來話長,出去以後跟你細說。我們先想想怎麼救你出來吧,或許,只有仙君出來了,這幻境才能破解掉。”

 謝衍之對目前的狀況一無所知,自然無從下手,兩人沉默半晌,寧枝枝嘆氣道:“仙君,你知道該怎麼附體嗎?”

 謝衍之怔了一瞬:“可你不是鬼修。”

 “之前我們去鬼市,我還靠著鬼氣破境了呢,說不定行得通。”

 謝衍之被寧枝枝的歪理說服了:“附身之術說穿了,就是御魂之術,你神識尋個弱者,進入他靈府之內,只要能壓過他自身的神識,便有了這具身體的掌控權。開棺不需要太久,撐住這一會就可以了。”

 寧枝枝一聽這好辦啊,孟元仙就是個病秧子,附身他準能行。

 寧枝枝的辦事效率一向很高,飛速趕回孟元仙身邊,擠進他識海之中,打了半晌,終於得到了這具身體的做主權,只是孟元仙沒法越過梅園的禁制進入其中。

 寧枝枝操縱著孟元仙的身體冥思苦想,最終還是直截了當去找孟澤了。

 孟澤從輩分上算,應當是孟元仙的五叔伯。

 寧枝枝頂著孟元仙的臉,一進孟澤寢殿大門就開始鬼哭狼嚎:“五叔伯,我被人給打了!”

 孟澤身心俱疲,孟氏如今損失慘重,他這個家主日日睡不好覺,如今,竟然還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本家子為這種小事來尋他。

 孟澤處在暴躁的邊緣,咬著牙問:“誰打你,為什麼?”

 寧枝枝道:“我今天散步,好好的走到梅園,裡面飛出一封信,砸的我流鼻血了嗚嗚……”

 孟澤一聽眼皮直跳,梅園哪有什麼人。他疾聲厲色:“瞎說什麼,你好好的上梅園做什麼?”

 “路過嘛,這不是風景好。”

 孟澤氣得不行:“信呢?”

 寧枝枝掏啊掏,掏出一個皺巴巴的字條:“就這個,我剛才都想扔了,但我一想,得把罪證留著給五叔伯你看看,就帶來了。”

 孟澤一臉嫌棄的看著皺成一團的字條,鋪開展平,然後心中大驚。

 上面是血字——“這個人送來梅園。”

 短短七個字,孟澤卻好像看到了孟氏未來的希望。

 他定定凝視孟元仙半晌,確認這人是個大傻子之後,揮手召來左右:“綁起來,隨我去梅園。”

 寧枝枝又連忙演起來,什麼“五叔伯,您是不是綁錯人了”“我不要說法了,放我回去”“五叔伯,你不疼元仙了嗎”。

 孟澤被她喊的頭疼,直接給嘴封上,兩個人都獲得了短暫的安寧與舒適。

 寧枝枝很快就如願以償,被丟進了梅園之中。

 她知道,一個弟子的性命,哪裡比得上整個竹溪孟氏的昌盛,在孟澤眼裡,即便不是真的聖物要孟元仙這個人,但只要存在這種可能性,他就會照辦。

 等人都走遠了,寧枝枝吊兒郎當哼著小調,重新進了偏室。

 棺槨裡傳來響動,很快,謝衍之的聲音響起:“枝枝?”

 寧枝枝笑道:“馬上就開棺,仙君!”

 棺槨推開,裡面竟然是謝衍之本人,不是魂體,而是實體。

 寧枝枝詫異極了,不懂孟元仙這是什麼意思,她伸手拉了謝衍之一把:“為什麼讓我們一起進來這段回憶,卻又囚著你不放你出去,我搞不明白孟元仙到底在想什麼。”

 謝衍之搖頭,還沒來得及說話,變聽到寧枝枝身體內傳來一道略帶譏諷的男聲:“沒關係,阿梔,你們很快就會明白了。”

 是孟元仙的聲音。

 寧枝枝都被自己嚇了一跳,但隨著話音落,寧枝枝的魂體很快就被踹到了靈府一邊,無法出去。

 與此同時,謝衍之也發現了異樣。

 面前拉著他的男人,正妄圖探入他的靈府,侵佔神識。

 夜色粘稠,整個幻境開始塌陷,成為一團團下墜的黑霧,他們很快就被吞噬在霧中。

 謝衍之堅定反抗著,還試圖喚醒寧枝枝:“枝枝,不要睡。趁他現在在攻佔我的神識,溜來我這邊。”

 被困在孟元仙識海里的寧枝枝一瞬就明白過來。

 仙君這招高明啊,如此一來,既能救她,也能一起抵抗孟元仙,一石二鳥。

 寧枝枝說幹就幹,對謝衍之到時沒有一絲懷疑,順著謝衍之刻意留給她的縫隙就溜了過去。

 此時,整個幻境已經土崩瓦解,面前是洛水河冰封住的盡頭,孟元仙站在血色藤蔓之間,一襲白裘,乾乾淨淨;

 而他們兩人狼狽至極,寧枝枝還沒來得及從謝衍之識海里脫出,身體正平攤在冰面上,看起來凍了挺久了。

 謝衍之一臉淡然,往寧枝枝身體邊平移:“不知道閣下搞這一出,到底想要做什麼?”

 孟元仙淺笑,也不攔著兩人,而是閒適的看戲狀態:“兩位想做什麼?讓阿梔回到自己的身體嗎?倒也不是不可能,不過,這太陰幽熒與太陽燭照糅合過一次後,真的還能變回原先的彼此嗎?”

 謝衍之腳下一頓,看向孟元仙的眼神變得有些警惕:“何意?”

 他很快反應過來一些事情:“這幻境都是為了讓我們變成這樣設的局?”

 孟元仙大笑:“你果然很敏銳,不過,如今孟氏的大業將成,她回不回去這具身體,其實都沒有什麼意義了。”

 寧枝枝在謝衍之體內小聲道:“仙君,你就這麼跟他叭叭,拖延時間,我這就回自己體內,我不信了,他們孟氏還能有天大的本事把一男一女合二為一。”

 謝衍之:“……”

 你還是閉嘴回你的身體吧。

 寧枝枝小聲嘀嘀咕咕的回了自己身體,就隱隱約約聽著謝衍之跟孟元仙針鋒相對,你來我往的互相試探。

 大概過了四五輪,孟元仙可能是覺得跟謝衍之說話挺沒意思的,率先開啟天窗說亮話。

 “二位怕是不知道,這太陰幽熒和太陽燭照原本都是上古時期的聖獸,乃是陰陽之炁分化而來,所以,才能一個執掌萬陰,一個主宰萬陽。如今,我們孟氏有辦法讓這陰陽之炁回到初始的本源狀態,二位就不好奇,到底會開啟怎樣的仙門盛世嗎?”

 “說不定,仙門百家多年沒有飛昇之人的難題也能因此解開呢?”

 寧枝枝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感覺自己落枕了,揉了脖子道:“孟家主說的信誓旦旦,好像我們倆配合了,還能安然無事的俯瞰著仙門盛世一般。”

 孟元仙被寧枝枝逗笑了:“忘了,你們倆作為你們自己,當是看不到了。但做我們竹溪孟氏的最終殺器,或許還能看一眼,只不過,未必能留下你這們自己的意識罷了。”

 孟元仙說著自己輕笑起來。寧枝枝一言難盡的看著這個男人,知道這人肯定就是小說裡面必有的病嬌角色了。

 謝衍之有些疑惑:“這些訊息你從何得知,孟家主背後,應當有孟氏的老前輩坐鎮吧?”

 孟元仙面上的笑變得有些意味深長:“不錯。我這個家主也就是個傳話筒罷了。”

 謝衍之問:“是孟澤?”

 孟元仙似乎有些忌諱,沒有接話茬:“我呢,不過就是臨時受命,將你二人引來,要讓至陰至陽合二為一,助我孟氏馴服聖獸。”

 謝衍之默不作聲,看向寧枝枝。

 寧枝枝心領神會:“開打嗎?幾成把握?”

 謝衍之答:“沒有把握。”

 寧枝枝深吸一口氣,剛要繼續開口,便見對面孟元仙擺了擺手:“誒,不打不打,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們二位無非就是為了找失蹤的鬼王和青女,才潛入我孟氏重地。”

 寧枝枝嘲諷一笑:“聽這話的意思,你是要放了我師尊和聽松君?”

 孟元仙拍拍手:“放是自然要放的,畢竟聽松君也是老家主的親生兒子,還能對他動手不成?”

 很快,寧枝枝就見識到了不對這兩人動手的待遇。

 他們應當被搜過身,全身上下,除了孟氏給的一件裁剪簡單的蔽體衣物,再無其他,連鞋都不給穿,兩人赤著腳,被鎖在轎攆上。

 青女見到寧枝枝,情緒激昂,站起身破口大罵孟元仙,又從孟元仙罵到了孟氏祖宗十八代,最後一腳踹向身邊的聽松君。

 聽松君自知理虧,默默捱了這一腳,看向寧枝枝有些恨鐵不成鋼:“你們倆來做什麼,是想讓她更恨我嗎?”

 寧枝枝和謝衍之對視一眼,十分無語。

 她理了理心情,忽略轎攆上忙著哄媳婦開心的二傻子:“怎麼,孟澤孟老家主,就是這麼對自己的兒子?還是說,你是偷偷虐待人家兒子?”

 孟元仙顯然有些被激怒,側過頭掩去眸中厲色:“你不必在這裡挑釁,老家主吩咐過,少主一定會從中阻攔,為免傷到他二人,這才暫且用了些強制手段。”

 “等我們事成之後,少主他們要去要留,自然有老家主做打算。”

 寧枝枝暗暗點頭,這也就代表了,聽松君和師尊,不會成為他們的牽制。

 她識海里吼道:“行了,出來吧,危急關頭,你總該告訴我有沒有什麼辦法吧?”

 旁白君自然也知道事有輕重緩急。

 【別急,或許,可以讓謝衍之拖延一陣時間。】

 【剛才孟元仙有一點沒有說錯,陰陽之炁重新糅合,你現在沒有感受到,但重新入定,運轉一個小周天,應當就會慢慢恢復為太陰幽熒該有的實力,或許,比之前都要更強。】

 寧枝枝半信半疑:“你的意思是,我就上謝衍之識海逛了一圈,就能秒變厲害?”

 【若是普通情況下,你探入他識海,應當沒有這個效果。不過,他方才為了救你,識海對你毫不設防,加上孟元仙在中間出了把子力氣,才有這個效果。】

 寧枝枝還想說點什麼,就見謝衍之伸手,僵硬的拍了一下她的頭:“試試就知道了,你入定,我來負責拖延時間。”

 寧枝枝下意識道:“哦。”

 過了小半晌,寧枝枝才幽幽問旁白君:“我沒聽錯吧,他怎麼能聽到我們說話的樣子,我是不是幻聽了?”

 旁白君比寧枝枝還要慌張百倍。

 【……我好像也幻聽了,不行,我遛了你保重,我總覺得他下一秒又要宰了我。】

 謝衍之聞言腳下一頓,又繞回來了。

 “我為何要殺你?”

 旁白嚇得屁都不敢放一句。

 寧枝枝忍不住問出口:“仙君,你怎麼能聽到的?你何時開始能聽到?”

 謝衍之這個人,不怎麼會撒謊。沒人問的時候倒還好,寧枝枝這一問,他立馬就倒豆子一般倒了個乾淨。

 “一直都能聽到。”

 寧枝枝深吸一口氣,都顧不上孟元仙這個敵人了:“一直的意思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就……”

 謝衍之點點頭。

 寧枝枝假笑:“那你為什麼不說?看猴戲呢?”

 謝衍之竟然還答得挺認真:“不是,我只是想看看,你藏著個男人,到底想要做什麼?”

 這話一出,震驚了轎攆上打打鬧鬧的兩人。青女目瞪口呆:“阿枝你……怎麼……還需要藏個男人?”

 聽松君看熱鬧不嫌事大:“謝衍之你這是夫綱不振啊,還沒結為道侶,人家都已經學會養小白臉了。”

 寧枝枝:“……你就沒想過這話說出口會有歧義嗎?仙君你故意的吧?”

 謝衍之輕輕勾唇,在寧枝枝看過來時,又恢復成平直的一條線。

 寧枝枝氣笑:“好,那你看出來了嗎,我跟藏起來的男人想做什麼?”

 謝衍之點頭:“壓榨我,換積分。”

 寧枝枝:“……”

 總結的還挺到位。

 寧枝枝突然就覺得挺羞愧的,連忙縮排識海問旁白君:“怎麼辦怎麼辦,你說點什麼啊,一直當面密謀,太尷尬了。”

 旁白君裝死,謝衍之反而像個話癆:“不必覺得難堪,你沒有錯。”

 “不過,我倒是很好奇,這男子為何一直很怕我?”

 圍觀看戲的聽松君兩人雖然只能聽到謝衍之在說話,但八卦的內心也能把戲碼補個七七八八。

 聽松君譏笑:“誰家的小白臉見了正室,還能強勢的起來,你又是個煞神,當然怕了。”

 謝衍之挑眉,沒有去解釋他們想歪到八百里開外,而是看向寧枝枝:“為何?”

 寧枝枝這時候已經是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謝衍之知道也沒有遷怒於她,這不是很好嘛,現在要做的就是把旁白君賣了,還自己一個乾淨沒有被汙染的系統。

 寧枝枝一念至此,笑了:“仙君,你以前瀕死之際,就是手下七情拖累了,當時你是想直接抹殺掉他,只可惜,這狗東西太油滑,逃了出來,還賴上了我,我也是被他矇騙了,仙君現在就把他帶走,我絕不包庇。”

 謝衍之很快就反應過來,寧枝枝說的是前世臨死之際。

 而這七情,恐怕不是人,就是他的情與愛。原來,他曾親手斬斷過這些讓他心軟的東西。

 謝衍之陷入沉思,放在聽松君和青女眼裡,這就是被深深的傷害到了。

 聽松君都開始結巴了:“不,不是……你怎麼,怎麼能這樣對他呢,跟誰好不是好,非,非得跟一個背叛過他的人……”

 寧枝枝仰天無語,不知該從何處解釋,索性閉嘴。

 青女和聽松君這時候倒是不掐了,都開始圍繞著徒弟的感情梳理脈絡,沒有人理會孟元仙。

 孟元仙作為唯一一個兢兢業業走劇情的病嬌選手,在這種詭異的家庭倫理劇氛圍裡,找不到一點點自己的容身之處。

 他很快就暴怒了:“你們既然有這些個閒情逸致談情說愛,就留著去梅園自己慢慢談吧。”

 謝衍之推了寧枝枝一把,將她護在自己身後。

 “入定,這邊交給我。其他的,回去再說。”

 寧枝枝點頭,盤膝而坐,閉眼進入入定。而謝衍之召來大刀劍,直指孟元仙:“你沒有那些紅眼蜂相助,打不過我。”

 孟元仙笑了笑:“我沒有說過我要與鼎鼎大名的謝神使打啊。你的對手,在這兒呢。”

 這是謝衍之現有記憶中,第一次見到如意本體。

 神龕裡供奉著的,果真就是一柄玉如意,通體紫色,這玉質十分細膩,只是靈氣裡混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讓謝衍之很不舒服。

 他橫了劍身斜劈過去,如意周身的結界將這劍罡完全化解開。

 謝衍之沒有動手,只是立在原地,問:“這東西也能出梅園,你是想讓我獻祭?”

 孟元仙理所當然道:“最終目的自然是要你二人獻祭的。不過嘛,如意很挑人的,你得先透過它的試驗才行。”

 孟元仙這話說的很慢,謝衍之只覺得眼前逐漸模糊,然後多出個人影。

 他是用神識在看,察覺到面前的身影確確實實就是寧枝枝後,謝衍之皺眉問:“你耍什麼花樣?”

 孟元仙看到意料之中的發展,笑了笑。

 “我就知道,你最不想戰鬥的人會是她。不過,如意就是這麼壞,他就要讓你跟寧枝枝打一場呢。”

 “你不用想著不出招只防守,如意幻化出來的都是本人最全盛的狀態,你若不全力以赴,只有死路一條。”

 謝衍之聞言,終於拔劍出鞘,開始還擊。

 一時間,冰面上兩道身影交織,時而有冰層被碎成霧狀,綻開在整個河面之上。

 “這如意的來歷你怕是還沒想起來吧?”

 孟元仙悠哉悠哉道:“也罷,我就提點你幾句,‘如意’是妖魔化的三界慾念集結而成的,孟氏供養多年,受到的影響最深,所以,才會有先代家主允許你殺了孟氏老祖宗一事。”

 “我們這些人,註定是要跟它綁在一起活下去的。那你猜猜,你會不會也受到了同樣的影響呢?”

 謝衍之此時沒有功夫搭理孟元仙的挑釁,眼前的寧枝枝確實十分了得。

 他也覺得蹊蹺,這東西不會是平白無故出現的,下了狠手也只會華為霧氣,又在他處凝為一個更新更強的寧枝枝。

 謝衍之很快意識到,他不能用劍去斬。

 局勢簡直就是一邊倒,他只能不斷躲閃,然後被寧枝枝劃出幾道傷口來。他一邊移動,一邊觀察著這個假的寧枝枝的行動軌跡,想要分析。

 就在這時,孟元仙趁謝衍之露出破綻,從另一邊迅速突襲去他身邊。

 朝陽初升。

 一縷光透過遠處群山,照耀在冰面上。

 不遠處的寧枝枝終於動了動,然後,只是一擊,將孟元仙狠狠甩了出去。

 孟元仙吐出一口血,小時候嬌弱養大的病秧子果真就比別人更在意這些,看到血跡瞬間發狂。

 謝衍之見他突然飛葉吹響,便知道不好。他們雖然偷了孟元仙的蜂群,卻根本沒法抵抗這種有命令的術發動。

 果然,寧枝枝的儲物袋被蜂群攻擊,化為光斑點點。

 孟元仙還沒來得及大笑,就看到這群蜂有點不大一樣,似乎,都在怕著什麼東西。

 然後就見寧枝枝淡定掏出另一隻儲物袋,放出一群胡蜂。

 這些胡蜂數量上遠遠小於孟元仙的紅眼蜂,但因為天性裡胡蜂剋制蜜蜂,且以這東西為食,畫面十分好看。

 這幾日,寧枝枝用小遙峰上的胡蜂訓導了這群紅眼蜂,孟元仙很難從她這裡討到便宜。

 孟元仙見狀,推了神龕進入冰面,自己卻退到了冰層之外。

 謝衍之提醒道:“他想讓如意吞噬我們,重新獻祭。”

 寧枝枝倒是並不慌亂,甚至,似乎早就已經預料到了這個局面。她走向謝衍之:“仙君相信我嗎?”

 謝衍之點頭:“你想如何做?”

 寧枝枝答:“我有個法子,可以讓如意消失。不過,需要仙君和我一起捨棄太陽燭照的血脈之力。”

 謝衍之毫不猶疑:“本也不是我想要的,可以。”

 寧枝枝原本沒有把握,聽到謝衍之的回答,頓時安心了:“我就說嘛,這什麼勞什子太陰幽熒的力量,什麼如意,奇奇怪怪的東西我把它們統統送走。”

 謝衍之點頭。

 “那就跟我一起,獻祭陰陽聖獸之力,然後許願,讓如意消失吧。”

 寧枝枝說著,勾了勾謝衍之的手心。謝衍之掌心一縮,而後合手握住寧枝枝的手:“好。”

 冰面上不知何時下起了雪。

 明明已經快要入夏,這雪花卻有鵝毛大小,紛紛揚揚。

 紫色的流光驟然散落在這片冰面時,寧枝枝感覺到那股剛剛在體內奔騰的力量被完全抽取。

 就好像剛吃飽就拉空了肚子一樣。

 她連忙安慰自己權當減肥了,說不定稱重還能少幾斤。

 謝衍之應當感覺比她輕一些,他並沒有完全恢復過鼎盛實力。

 另一邊,吃瓜看戲的聽松君一臉不可置信:“這就完了?我怎麼覺得他們沒費什麼勁……”

 青女一巴掌扇過去:“失去這股力量已經是大損失,你還想他們死不成?”

 聽松君連忙道:“怎麼會呢,我這是為他們開心啊!青青我錯了,這被鎖鏈鎖著也沒法下跪認錯,先欠著,解開了我就立馬……”

 孟元仙像個傻子一般,驚地癱坐在原地:“怎麼可能,如意沒了,孟氏要怎麼辦?我要如何自處?”

 他應當是受不了自己竟然費盡苦心,得來這樣一份結局,瘋瘋癲癲,哭哭笑笑,寧枝枝覺得這人現在不像個病嬌,單純就是被玩壞了。

 沒人再去理會孟元仙,就連孟澤在看到自己兒子沒出息的樣子之後,也只是遠遠嘆氣,轉身離開。

 他退位本來就是厭倦了孟氏的家規和生存的辦法。

 如今能有這樣的展開,孟澤竟然說不出的鬆了一口氣。

 不做仙門大家就不做,成為孟氏罪人就做個罪人吧,比起心累,他如今願意直面這種後果。

 寧枝枝幾人一鼓作氣搗了孟氏的長老堂,燒燬梅園,孟氏中剩餘的長老三請孟澤,老爺子卻再不露面。

 青女和聽松君也默契的沒有找孟澤的事兒,只是去取了珍瓏棋盤,帶回了當年所有犧牲者的屍骨,再也沒有踏入過竹溪半步。

 如意毀了,寧枝枝了了一樁心頭大事,自然是吃喝玩樂,跟謝衍之一路慢慢悠悠晃盪回了小遙峰。

 ……

 盛夏,蟬鳴。

 小遙峰上,寧枝枝搖著搖椅,享受著青女製造的冰霜涼氣,甚至還能一人抱著一角冰鎮西瓜。

 謝衍之正襟危坐在寧枝枝身側:“我不吃,你吃。”

 寧枝枝咋舌:“必須吃,這夏天的精髓就是要吃西瓜,你不吃,怎麼好意思自稱闌煙閣老祖的。”

 謝衍之掃她一眼:“這稱謂是你提議的,我可沒說。”

 寧枝枝不答應了,避開抱著西瓜狂吃的三小隻,低聲跟謝衍之咬耳朵:“我這不是看,仙君你前世都被這麼稱呼,覺得很拉風嘛。”

 謝衍之頓了頓:“何謂拉風?”

 寧枝枝:“……哎呀,就是很厲害,大家都很喜歡的意思。”

 謝衍之點頭:“你喜歡,就喊吧。”

 寧枝枝:“……”

 看寧枝枝吃癟,旁白君又開始欠了。

 【枝枝,你喜歡,就是我喜歡。這話說得多有藝術水平啊,寧枝枝,你難道是個榆木疙瘩嗎?】

 寧枝枝搞不懂它在謝衍之能聽到的前提下,怎麼敢如此挑釁,還說一些讓她很尷尬的話。

 謝衍之果然插話:“你不怕我了?”

 旁白君笑了笑,有點賤賤的轉移話題。

 【我是想通知枝枝一聲,這個,她真正的任務就是阻止謝衍之與世為敵,然後丟掉性命。那現在任務完成啦,她可以選擇一個新世界重新開始,這是2333給的獎勵。】

 寧枝枝詫異:“為什麼不是回到原來的世界?”

 【2333說你在那邊命數已盡,不能隨意更改已經過去的世界。噥,這裡是新世界,你自己選吧。】

 寧枝枝識海隨便瞅了一眼,瞄到“末世”,忍不住冷笑一聲。

 【你笑什麼,我只是轉達,你家的2333說的,跟我可沒關係。】

 她懶得搭理,於是隨口應付:“知道了,我再考慮考慮,閉嘴吧。”

 寧枝枝重新開始享受愜意的夏日午後吃瓜生活,只有謝衍之捻了捻手指,有些躁動。

 深夜。

 寧枝枝帶著穿好的烤串,煉丹爐來到謝衍之的闌煙閣外。

 當初承諾的金屋,她如今倒是還沒兌現,不過修座適合謝衍之身份的寢殿,他們小遙峰還是做得到的。

 寧枝枝輕車熟路翻窗摸進寢殿之中,這處窗戶靠近臥榻邊,一進去就看到床上躺著的人。

 寧枝枝笑了笑,一邊落地,一邊小聲道:“仙君,我來了。”

 謝衍之早就察覺到寧枝枝來了,想到白日裡旁白君說的“任務完成,離開這個世界”的發言,也不知為什麼,就開始胸口發悶。

 他依然躺在榻上:“你來做什麼?走之前還要煽情嗎?”

 寧枝枝一臉懵逼:“什麼?仙君是睡糊塗了吧,我來喊你吃燒烤啊!我自己串了半天菜品呢!烤東西得你來。”

 謝衍之詫異一瞬,而後無言以對,只能默不作聲起身下床,披上外袍,開始兢兢業業的給寧枝枝烤東西吃。

 寧枝枝跟謝衍之約飯,不能叫約飯,得叫單方面服務。

 但一個吃得開心,一個烤的也挺上手,也算是相得益彰。

 沒人說話,只有寧枝枝吃得很香的聲音,混著“嗞嗞”作響的油煙聲,十分讓人放鬆警惕。

 寧枝枝隨口問:“你是不是白天聽了那企鵝說瞎話,擔心得我會走啊?”

 謝衍之漫不經心烤著串:“那你要走嗎?”

 寧枝枝看著這人一臉無所謂,卻反覆把鹽撒了四遍,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還沒想好,有好幾個地方都想去,還要再考量一下。”

 謝衍之心中越發躁動,還不太明白自己是怎麼回事。

 他只好“哦”了一聲。

 寧枝枝抓著一把剛烤好的肉串:“唉,這走之前,總得把旁白君……就是你的那部分七情,還給你吧?你有什麼法子給他弄回去嗎?”

 謝衍之答:“哦,隨意。”

 寧枝枝連忙道:“這可不能隨意啊,怎麼說也是關乎仙君的七情六慾,,萬一以後喜歡誰了,你自己都意識不到怎麼辦?那可就損失慘重了。”

 謝衍之下意識道:“你都走了,要他何用。”

 寧枝枝挑眉看向謝衍之。

 謝衍之顯然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他蹙著眉,認真凝視面前的女子。

 不是阿梔,不是寧枝,而是一如他們在小遙峰渡口最初見面時,她報給自己的名字。

 “寧枝枝。”

 謝衍之脫口而出的名字,得到寧枝枝一聲應答:“怎麼了?你說。”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若非要形容,就好像把寧枝枝這些日子愛吃的東西同時塞進了胃裡,塞進了五臟六腑,然後偷偷溜進他心底。

 謝衍之說不出的不適應。

 他不明白,為什麼單單“要走”兩個字,就能讓他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說不明白,想不明白,他索性隨心而動。

 謝衍之突然丟下了手裡的烤串,拉過寧枝枝舉著肉串的左手,俯下身,靠近她,在靠近一點,還想要更靠近。

 他看到她唇被辣椒染得嫣紅,不知為何,很想碰一下。

 不是用手,而是……用唇去觸碰。

 等謝衍之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蜻蜓點水的吻了上去,然後有些留戀的離開。

 寧枝枝整個人都傻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還是謝衍之嗎?不會是剛被人奪舍了吧?”

 謝衍之搖搖頭,拉著寧枝枝的手,覆在自己眼前黑紗上。

 “我的眼睛在如意消失時,就已經好了。”

 寧枝枝意外:“那幹嘛還一直蒙著?仙君是覺得這樣習慣了嗎?”

 謝衍之搖頭:“我只是……怕你不習慣。我擔心,你會疏遠我。”

 寧枝枝罕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謝衍之繼續道:“你有沒有察覺,剛才……我的七情已經歸位了。”

 寧枝枝懵懵的搖了搖頭,然後又點頭,這會兒她的臉倒是比謝衍之紅了許多。

 顯然,謝衍之也發現了這一點,似乎是因為這樣安心下來。

 “枝枝,我取回了七情,是不是……就可以喜歡你了。”

 寧枝枝耳根紅成一團,根本扛不住這樣的謝衍之,埋頭在他胸前道:“你這樣是犯規啊,仙君。”

 謝衍之依然很嚴肅問:“那……你還要走嗎?”

 “我知道,你好像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花了兩世,終於才看清這一點,也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要求你留下……”

 寧枝枝腦子裡已經炸開了無數煙花,一萬個土撥鼠瘋狂尖叫,大喊“我願意”,然而這人表面上還是死死忍住了。

 謝衍之認真道:“我怕我不問,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怕以後會後悔。”

 “你是如何想的,就如何說,不必非要回應我。”

 寧枝枝聽到最後一句,忍不住溼了眼眶,腦袋垂下,頂著謝衍之的胸腔道:“仙君你是笨蛋吧,看不出我選的新世界就是這裡嗎?”

 謝衍之愣在原地:“你的意思是……”

 寧枝枝驟然抬頭,嫌棄道:“你要是不願意,就當我沒說……”

 謝衍之主動拽下黑紗,一雙眼中醞著無邊深情與喜悅:“自然願意。”

 寧枝枝女流氓之魂發作,沒忍住,抬頭咬了謝衍之嘴唇一口:“這是懲罰,快給我烤肉,不然我還咬。”

 謝衍之輕笑,熟練繼續勞作。

 夜風輕撫竹林,夏夜裡的蟲鳴都越發歡快,唱響一曲甜蜜戀歌。

 這是屬於他們的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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