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讀不讀我都不計較了，家裡條件在那擺著呢，他這些年了，他也沒考上，命中註定的事兒，就不強求了”。天卻黑，也看不見，吳氏說這話時的表情，聽說話的口氣很是平淡，語氣裡沒有啥不滿和抱怨。
“我看你這不到一年，都瘦了不少，咋的，一大家子在一起你吃不飽啊？還是你婆婆給你氣受了，別看爹孃沒了，你回來就啥都不說，你是怕給我和你哥添麻煩，還是別的原因，這有啥事你得和我們說，這幾個孩子還小，也不能給你撐腰，你受氣了，我們都不知道，我和你哥雖然沒啥大出息，那也不能讓你受委屈”。
“我能受啥氣，你還不知道我，我就是不喜歡他家那種生活氛圍，隔幾天就吵吵，不是這個和那個，就是那個和這個，老太太雖然分飯，我飯量又不大，能吃飽”。吳氏安撫他嫂子，也說了說她不喜歡老顧家的生活習慣。
“哎！能咋整，你說又不是你倆口子有矛盾，這可真是個愁兒，當時我就沒看好老顧家，就你大哥說，他家在外邊的名聲好，人品就該差不了，誰有胭粉不擦臉上漏外面，屁股上有啥，誰也看不見，妹夫她那個大丫頭，還在她姥家呢”？
“回來了，頭段時間定親了，他大姨家的那個小子，人家條件啥的配我家，我家算是高攀了，那丫頭奸，能處理好兩家條件不對等的關係”。
“是縣城那個他大姨家嗎？要是他家，那條件還真不錯”。
“對了，你大哥這有個館，不是鎮上，是鄭財主家，他家想找個先生，月銀比妹夫在鎮上做館時還多了一兩，就是這老鄭家名聲不太好，你哥這不一直在猶豫，告不告訴你們呢嗎”？
“咋名聲不好了，他家在哪啊”？吳氏就問他嫂子，說的這家是哪裡的人家。
“和我們隔了倆屯子，那不是她家閨女，在縣城的一個官家老爺家裡當丫鬟嗎？爬了那官家老太爺的床，誰知道都勾搭幾次了，後來有了身子，老太爺看有了孩子，給抬成了妾，這丫頭這肚子也挺爭氣，給那老頭子生了個兒子，聽說那老頭可稀罕這老來子了”。
“這一家就這麼雞犬升天的，老鄭家那幾個小子，現在都給那當官的老爺家跑腿呢！這不有錢了，就想讓自己家的孩子，也都識得些字，他家大小子找你哥打聽這事兒大概不到一個月，問認不認識秀才或者童聲啥的，說過了年去他家的宗塾教孩子，這名聲不好，找人也不太好找，你哥不太想讓妹夫去”。牛氏說這話，都快貼吳氏臉上了。
西屋的吳大舅正和顧元禮也說到這呢！“就是這麼個情況，反正你自己看看再說，我覺得你家老爺子不能同意，離家太遠，回去一次不容易，他家這情況也不準成”。
“我回去和老爺子商量一下，到時候，讓啟明他們沐休回來，給你捎信”。顧元禮想了想，還是和吳大舅這麼說的。
轉天都忙乎完了，上村塾的都走了，牛氏去老高家看看能不能有多餘的羊奶，買點給孩子喝，家裡就剩孩子和顧元禮這兩個大人了，吳氏就問顧元禮，他大哥跟他說去鄭財主家宗塾教書的事兒了嗎？
顧元禮皺著眉點了點頭，“回家和老爺子商量一下再說吧！我不太想去，這家名聲不好是其次，這樣的人家辦事兒多半不太牢靠，誰正八經的官家，會把一個妾氏的孃家當岳家，一個妾氏的孃家，窮富就是一瞬間的事兒”。
“對，爹，這事兒你想的太對了”。顧妍聽見她爹的分析，就給她爹豎大拇指，以此表揚和證明她爹的睿智。
吳氏和顧元禮都沒想到她聽到了，還差了這麼一嘴，聽見她出聲，還都愣怔了一下，好像這才想起來，這還有個大孩子。
“爹，我覺得你都不用和我爺商量，就直接告訴我大舅，你不去就行，我看我大舅也不想給他家找人，這是看你在家種地心疼你，才想讓你去的”。
“縣城當官的那個老爺，是這老太爺正室所出的兒子，人家這是沒把鄭家當回事兒，還當成了跳樑小醜看熱鬧沒搭理她家，要是觸碰到人家的利益再看看，這老太爺再是長輩，也護不住老鄭家，做小妾的閨女生的孩子還沒長大成人，老鄭家做事就這麼張揚，家裡人還都不識字，還不懂法，人家要想整他，隨便下個套，他家都得出事兒”。
晚上你告訴我大舅，咱們不去，也別讓我大舅幫著找了，萬一以後出點啥事，誰去都得埋怨他”。顧妍說這話給她爹聽，有好幾層意思，就看他往不往心裡去了。
“你大舅應該也是這麼想的，昨天晚上和我說的，大差不差就是這個意思，其實我也有打算，這個冬天在家沒事兒，我先去書肆領些不能拓印的書回來抄，當練字了還能學點啥東西，等過了年看看，是在家跟你爺再種一年地後歲考，還是讓我以前的同窗幫忙找找，看哪有做館的地方。
“爹，爹，你真是我爹嗎？你是不是讓人給調包了”。顧妍就誇張的問著她爹，顧元禮看她這樣，就彈了她一個腦瓜崩。
“哎呦，這應該是我爹沒錯了，那你咋不啥都聽我爺的了呢，你不怕我爺生氣啊”？顧妍沒大沒小的問他爹。
吳氏聽了這話也笑，還輕拍了她一下，“沒正行，還逗你爹”。
“不是，娘，你發沒發現，我爹這次在屯子幹了多半年的農活，越來越有當家人的樣了，我和我爹一直生活在一起，都沒發現，你說我爹隱藏的多好”。顧妍笑嘻嘻的拍顧元禮馬屁。
“就你嘴貧，那晚上和大哥直接說不去了吧！咱們也待不了幾天，家裡馬上就得打苞米了，再不打，雪下大了，場院都不好清理，打完苞米，留夠自己家吃的，剩那些都得賣了，要不過了年，天暖和了都沒地方晾”。吳氏和顧元禮說著老顧家接下來的大活，這個活幹完，就徹底沒事兒了，就開始真正的貓冬生活，就等著殺豬，殺雞，過年了。
牛氏拿葫蘆去的老高家買羊奶，回來一進屋，圍巾前面都是白霜，因為呼吸出的熱氣，遇到冷空氣就會出現這種現象，進屋解開圍巾，就說，“我說要買，高大嫂沒要錢，給裝了多半葫蘆，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不要錢也沒事兒，到時候我在給他家拿點別的”。
農村就這樣，誰家有啥，只要不過分都互相給對方，要是誰家有個大事小情的，你就能看出這家人的人緣兒咋樣，人際關係處的好的人家，有啥事兒去幫忙的人就多，和誰處的都一般的人家，有事兒去的就少。
“我先緩緩，再把奶給煮上，煮好了，我們就有奶喝了，這奶咋的也比那飯有營養，奶吃的多，以後孩子抵抗力也好”。牛氏和吳氏說孩子喝奶多的好處，一點也不心疼，倆孩子吃的東西是她去要的，還得她還人情。
牛氏也沒啥親人了，有個老爹，逃荒時她娘受了罪，到這生了倆孩子，生他弟的時候難產死了，後孃進門時，帶個姑娘，後來一直也沒生，現在也得指望她弟給養老，和他們處的還挺好的，牛老爺子去年冬天風寒去世了，一開始沒當回事兒，後來大勁了，也沒治好人就這麼沒了，他弟從小就是這後孃給帶大的，對於他弟來講，這後孃和親孃也不差啥了，他家也一直當親孃一樣對待，牛氏兄弟媳婦也挺好的，性格爽朗，顧妍見過一次。
舅媽，你歇會兒，你和我娘你倆嘮嗑吧！我去煮”。顧妍說著話，就穿鞋下地煮羊奶去了。
吳氏也說，“嫂子，讓妍兒去整就行，你上炕來，凍夠嗆吧！我們這一回來，就得給你添不少活”！
“你要是天天在家，我才高興囁，我不怕活多，你們不來一天就我自己在家，你老侄子也不著家，喂完豬我就沒活了，我還不向你，離鎮上近，能接點活幹幹，一天就幹待著”。姑嫂倆每見一次，都有說不完的話。
顧妍把羊奶煮好了，晾到溫度適宜，就端屋來了，顧妍給兩個小的孩子一人盛出來半碗，遞給吳氏，小傢伙們一看有羊奶，爬的那叫飛快，甚至都笑出了聲，這就叫有奶便是孃的最真實寫照。
“小表弟，你喝不喝羊奶”。顧妍問吳啟淵，小孩子好奇心都重，顧妍給他盛了半碗，這孩子就喝一口，剩下的說啥也不喝了。
“咋能這麼難喝呢，那他倆咋還能高興成這樣”。他不能理解這倆小娃子，咋能喜歡喝，他覺得不好喝的東西還這麼高興。不是所有人都喜歡羊奶的味道，顧承熙就不願喝，沒看顧妍都不問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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