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細竹見她神色凝重，便安慰道：“我是個藥修，我的情況我自己還不瞭解嗎？”
玄凝真人不屑地哼哼了一聲：“藥修？哼，藥修還不都是沒用的花架子！”
“您這是歧視藥修啊？”殷細竹無奈笑道。
“我早告訴你別做藥修！當初做個魂修多好！”玄凝真人哼哼唧唧。
殷細竹正色道：“我這······還能修什麼？”言罷，他苦笑一聲。
藥修是幾種修行中對靈根丹田最溫和的一個，他這情況，當初除了做藥修基本就毫無其他選擇。
“魂修啊！魂修主要修煉神魂，和靈根丹田半毛錢關係沒有！”玄凝真人理直氣壯。
“可藥修可以蘊養丹田。”他道。
“你修煉這麼多年了，也沒見有什麼用處！”玄凝真人嬌俏地翻了個白眼兒，“再說了，你的問題出在靈根！光蘊養丹田能頂個毛事？！！”
“能頂的事兒多了。”殷細竹笑道，“靈根在丹田之內，我若封好丹田，不叫靈根的真氣外洩，說不定我因此還能再多苟幾年。”
玄凝真人卡（qia）著柳腰，道：“那行，那我可就不管你了！”
頓了頓，又道：“記得給我弄個徒孫回來玩玩！”
殷細竹失笑：“你叫明玉案給你弄個徒孫多好？他外向，教出來的徒弟肯定討喜。”
玄凝真人一聽他就來氣：“外向？那小子頭兩天又跑了！跟隔壁古嵐宗的少宗主槓（不是好！不是好！！）上了！你說他多大一個人了？還一激就炸，半點長進也沒有！這幾年他光長修為不長腦子！氣的老孃臉上差點多了一道褶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就他那德行能教出什麼玩意兒來？！！”
殷細竹笑了起來：“他就是脾氣暴躁了一點嘛，論天賦的話比我好多了。”
玄凝真人挑眉道：“你就比他早修煉一年，他修為哪有你高？”
“不一樣。”殷細竹笑著搖搖頭，“他是體修，修體對修為不是很看重的。”
玄凝真人“切”了一聲，差點翻了個白眼：“那怎麼了？掌門師兄唯一的徒兒步橫簫也是體修，還比他小十歲有餘，如今不也是分神初期了？”
殷細竹：“······”
哦，對哦！他怎麼忘了大美人步師弟是個體修呢？！！
呃，體修一般都是大塊頭，他以前也聯想過步橫簫長大之後會是什麼樣，並且鑑於步橫簫是體修，所以當時殷細竹的腦海裡浮現了一大群各種各樣的肌肉猛男或者壯漢。但是誰能想到······步橫簫他竟然······
他之前看步橫簫腰間也和當初那個劍修老頭一樣佩了一把劍，潛意識裡就忽略了他其實是個體修的事實······
想到這裡，殷細竹的嘴角不可控制地抽了抽。
玄凝真人見他沒話說了，就自顧自地道：“那個小崽子潛心修煉，練得連話都不會說了。哦對了，你小時候是不是還看（kan，一聲，同‘堪’）過那孩子？”
殷細竹面色複雜地“嗯”了一聲。
玄凝真人點點頭，隨即皺起秀眉，又開始罵明玉案來：“姓明的小崽子，當初要不是他娘託孤給我老孃是如何都不會收他為徒的！一天到晚不知道好好修煉，就知道打架！腦子都打傻了！也不知道像人家學習學習！”
殷細竹終於忍不住悶笑一聲。
玄凝真人又柳眉一立，斜著眼看著殷細竹道：“哎？我記得他小時候誰帶著他出去打架來著？”
殷細竹掩飾性地輕咳一聲，道：“是三師弟。”
玄凝真人嬌哼一聲，道：“放你的屁！你以為某些人從良前的舊賬我不清楚？！少把“罪責”往小桃兒身上推！”
然後殷細竹就很自然地避開了這個話題，和玄凝真人聊起了之前那個‘由誰來收徒給她弄個徒孫最合適’。
於是他倆扯了一道，從洞府裡一直扯到洞府外的大街上，把玄凝真人的所有弟子都扯了一遍——最後又不負眾望地扯回了殷細竹身上。
殷細竹：“······”
可憐玄凝真人堂堂三大長老之中收徒最多的人，竟然連一個能拿得出手的都沒有。
堂堂玄凝真人、收了六個徒弟的玄凝真人、包攬了半個玄瑟處右峰弟子的玄凝真人，她的徒弟裡面，竟然只有殷細竹還勉強算個正常人。
——還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掛掉的那種。
玄凝真人似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她抓住了殷細竹的胳膊，就像是抓住了全村唯一的希望，用嬌柔地能滴出水來的語調哀哀地道：“所以我的徒孫就只能包在你身上了。”
殷細竹：“······”
不，他拒絕，做師尊有什麼好的？
看玄凝真人就知道了。
他安慰性地拍了拍玄凝真人抓在他胳膊上的手，道：“弟子先去找掌門師伯報備一下突破的事，此事可否容後再議？”
據內幕小道訊息可以得知，所謂‘容後再議’就是‘沒門’。
玄凝真人鼓了鼓腮幫子，忿忿道：“我也去。”
殷細竹：“師尊有事找掌門師伯？”
玄凝真人絲毫不在意形象地用細嫩的手指戳了戳自己鼓鼓囊囊的腮幫子，含糊不清道：“掌門師兄那個人陰險得很，為師怕你一個人面對那個老狐狸吃虧。”
殷細竹：“······”
你這麼說他，掌門師伯知道嗎？
於是，玄凝真人便要拉著他去右峰和主峰之間的傳送大陣——這倒是正合了殷細竹的意，不用靠腿走了。
但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之後，殷細竹開口道：“其他師弟妹們呢？師尊不是要指導他們的？”
不，絕對不能讓師尊和掌門師伯對上，他倆一對上不是地動山搖就是天崩地陷！
——當然是精神上的，之前說了，如果是實際意義上的，玄瑟處可轟不起。
玄凝真人這回是真真切切地翻了個白眼：“他們？他們全跑啦！閉關的閉關、歷練的歷練，如今這右峰上可就你我兩個大活人啦！”
“······不。”她這麼一說，殷細竹才猛然想起來，一拍腦門，道：“步橫簫還在峰口處等著呢！”
玄凝真人疑惑道：“步橫簫？掌門師兄那得意弟子？他等你做什麼？”
殷細竹頓了一下，道：“可能······他想把這次我和他碰到正道修士的事告訴掌門師伯，我多少也算是一個見證人？”
玄凝真人卻是微微一詫：“你們碰到正道修士了？什麼時候的事？多少人？”
殷細竹被她這連珠炮似的問法噎了一下，隨即只能無奈地一個一個地回答：“是，大概就一天前吧？我那時候剛出關。唔，人我沒細數，看著倒挺多的，大概有······嗯，三四十人吧？”
哪知玄凝真人的面部表情更加地玄幻了，她喃喃道：“這個節骨眼上，竟然還有這麼多正道龜孫閒得慌？”
‘三四十名正道修士圍剿一個魔修’，這聽上去十分正常，而且也是經常發生的事，但是事出在這個時候······就有點不正常了。
玄凝真人突然抬頭看著殷細竹，皺眉道：“都是些什麼修為？有沒有比你強的？”
殷細竹“唔”了一下，似乎是認真思考了一下，道：“大概都在元嬰上下吧，有個半步分神的，但有沒有掩降修為的我不知道。”
玄凝真人“嗯”了一聲，點點頭，若有所思，隨後想起了什麼，問道：“對了，你沒吃虧吧？”
殷細竹：“······”
“······沒有。”殷細竹嘆笑一聲，“不過權憑步師弟趕到的及時，要不······您再見到我的時候，我那時說不定就已經改修鬼道了。”
玄凝真人“嘁”了一聲：“沒用。”不過是小魚小蝦一群而已。
殷細竹坦然笑道：“是是是，你徒兒我這首席大弟子之位恐怕不久就要拱手讓人了。”
沒事，以後有的是時間摸魚，這只是個開始。
玄凝真人轉過身去不理他了。
“最多幾年。”殷細竹垂眸道。縱使他現在的修為是這一輩之中最高的，但其中不乏是佔了一些年齡的優勢的。
最多幾年時間，不說明玉案，步橫簫的修為是肯定會超過他的，那時候······
不甘心麼？確實不甘心，可那又有什麼辦法。
玄凝真人說了，他也就只能止步於此了，他和他們不同。
俗話說現在遭的罪就是上輩子造的孽。
所以他愈發地覺得自己上輩子肯定搞了件大事。
嘖，想遠了。
他嘆了口氣，與玄凝真人揮手作暫別，去找被“遺忘”的步橫簫去了。
日上中天，雲陽相掩相映，金者熠熠生輝也，雲者皚皚茫渺也。雲遮日，日嵌雲，兩者相映成趣。
餘下的日光疏疏散散的，穿過蒼天古樹的枝丫，照在男人的臉上。
男人生的極好，玉肌鳳眸，比女子還要美幾分，卻罕見的沒有女氣。他的下巴有些尖。此時被陽光照著，身直玉立，白衣乍暖，整個人都被強行渡上了一層柔光。可他偏偏卻面無表情、神情愣怔，此刻正看著不遠處發著呆。
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又盯著那個方向看了多久，雖然視線未曾移開那一處，可瞳孔卻並未渙散、遊離，彷彿只是想從那裡看到什麼而已。
好像只要他一直盯著那兒看，那人就會出現了。
有些幼稚。
不過好在，許久之後一青色身影便從他望著那方向直直進入他的眼簾。那人面目俊雅，正笑意宴宴地看著他。
正是殷細竹。
步橫簫一時沒反應過來，以為那不過是幻覺而已，只是愣愣地盯著他看。直到——殷細竹走道他面前，笑著抬起修長的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很輕，但是很近。步橫簫額角的碎髮被他煽動手掌帶來的微風拂動了，蹭著步橫簫的額頭微微晃動，很癢，步橫簫這才慢半拍地眨眨眼，神情還是有點呆。
殷細竹輕笑一聲，突然覺得面前人竟然有點可愛，呆呆的像什麼可愛的小動物。他面色複雜地在步橫簫的面上停留片刻，心道這傢伙總算是讓他找到一點熟悉的感覺了。
步橫簫小的時候經常就是這樣，當時他還不過是瘦瘦小小的一把骨頭架子。但他發呆的時候曾就這樣，呆呆的，說不出的可愛。往往這個時候殷細竹就總想逗逗他。
但是現在——
看著面前這個差一點就與自己一邊高的青年人，而且是面部存在感非常高的人，殷細竹卻不敢有絲毫逗弄之心。
笑話，萬一人家想起來自己小時候是怎麼“欺負”他的跑來找他算賬可怎麼辦？他可打不過。
現在都打不過，日後更打不過。
人家的修為是要漲的、實力是要變強的，但自己恐怕日後終其一生都是這樣了吧。
罷了，此事還是不要想的好，想多了都是淚啊。
殷細竹面色如常，笑道：“走吧，去傳送靈陣。”
步橫簫緩緩點頭，垂著頭走在他的身後。
花期剛剛到，可是早早綻開的花此時卻已經謝了，它們只能不甘不願地敗落，它們散落的花瓣落在山巔上，落在古樹旁，落在二人遠去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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