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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窈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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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035

 第三十五章

 月皊驚訝地望向江厭辭, 又偷偷用眼角的餘光瞥向坐在一旁的餘愉。她打心底覺得這是不合適的舉動,可因為今日剛說過她都會聽他的,所以她還是硬著頭皮湊過去, 勉強地將筷子上的酒汁沾到唇上。

 她重新坐好,抿了抿唇,去嘗粘在唇上的酒, 慢慢擰起眉頭來。

 “廿廿,感覺怎麼樣呀?”餘愉笑著問。

 月皊將刺激的辛辣滋味壓下去, 才說:“有點辣。”

 說著,她端起面前的小茶杯,抿了口茶水潤一潤乾澀微疼的喉。

 “那還要喝嗎?”餘愉笑著晃了晃手裡的酒壺, “陪我來點?”

 月皊猶豫了一下, 才慢慢點頭,說:“就一點點就好。”

 “知道啦!”餘愉也沒敢給月皊倒太多, 只倒了一丁點,還沒到小小酒盅的一半。

 月皊悄悄深吸一口氣, 拿起酒盅一口氣給喝了。

 餘愉睜大了眼睛,驚道:“你怎麼一口全喝掉了?”

 “你就給我倒了指甲蓋那麼一點點呀!”月皊茫然地望著餘愉。

 餘愉嘴角抽了抽, 說:“你要是醉了可別怪我。”

 她又說:“你一定能醉, 你又沒我這麼好的酒量。”

 說著,餘愉痛飲了一杯。

 江厭辭淡淡瞥了她一眼。

 兩刻鐘之後, 江厭辭慢條斯理地喝著紅纓酒,看向醉得一塌糊塗的兩個人——

 月皊耷拉著腦袋, 眼瞼沉重抬不起似的。

 餘愉大聲唱著歌, 一會兒“好漢你別走”, 一會兒“今兒個有山雞, 拔了毛呦鐵鍋燉”。

 江厭辭提起酒壺, 輕晃。亦不倒入杯中,仰頭痛飲,餘下的紅纓酒一飲而盡。烈酒燙喉,甘甜酣暢。

 他放下空了的酒壺,指背擦去唇角沾的酒水,起身往外走,吩咐廚房給屋裡這兩個酒鬼煮醒酒湯。

 待江厭辭回來時,餘愉正拉著月皊的手腕不停地搖啊搖。

 “廿廿,你喜不喜歡我啊?”

 月皊“唔”了一聲,迷迷糊糊地不知道答話。

 餘愉本是隨口一問,沒得到肯定的答案,她不高興,繼續搖著月皊的手腕追問:“快點,快說你喜歡我,說你和我天下第一好!”

 “喜歡?”月皊雙眸迷離地抬起眼睫望向餘愉,她虛遠的目光好似在看餘愉,又好像透過餘愉看向未知的前路。

 她嗡聲嗡氣地嘟囔:“喜歡是個奢侈的東西,我沒有了……”

 江厭辭意外地看向月皊。

 “你在胡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不跟你好了!”餘愉搖著月皊的手鬆開,又不高興地推了一下。

 月皊身子軟綿綿的,被她這麼一推,身子朝一側栽歪,從椅子滑了下去。

 餘愉何嘗不是推了月皊一把之後,自己也啪嘰一聲坐到了地上,捂著自己的屁股嗚哇叫著。

 江厭辭快步走過去,將月皊抱起來。月皊蹙著眉望向江厭辭,呆看了他好半天,才恍然糯聲:“是三郎啊……”

 她忽然哼哼唧唧地哭了,將臉埋在江厭辭的懷裡絮絮嗡語:“酒一點、一點也不好喝……不好喝哦……”

 “那以後不要碰。”

 江厭辭將月皊抱回房,放在榻上,給她蓋好被子,說:“廚房在煮醒酒湯。一會兒喝了就不會再難受。”

 月皊也不知道聽沒聽見,她垂著眼睫,乖乖不吭聲。她一動不動,安靜地躺了好一會兒,忽然又哼哼唧唧地要下床。

 江厭辭摁住她:“別亂走。”

 月皊低弱地哼哼了兩聲,呢喃:“噓噓,要噓噓……”

 江厭辭摁住她手腕的手立刻抬了起來。

 月皊下了床,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江厭辭望著她站不穩的樣子,問:“能自己走去——”

 江厭辭的問話戛然而止。他愕然地看著月皊雙手壓在腰側,往下褪裙和褲。

 江厭辭在月皊蹲下來之前,趕忙將人拉起來,一邊把她褪下去的裙褲扯上來,一邊沉聲:“你這是什麼酒品?”

 “噓噓……”月皊蹙著小眉頭,一雙手軟綿無力地去推江厭辭。

 江厭辭無奈,只好將人再次抱起來,將人抱到盥室。這次她傻傻站著,倒是不知道自己解裙褲了。江厭辭沉默了片刻,只好幫她將裙褲褪了,要不然還真有點擔心她是不是要尿褲子。然後江厭辭再把人摁到虎凳上。

 江厭辭背轉過身,輕輕抬了抬右臂。沒有痛覺,只能隱約感覺到右臂傷口上的裂開脹癢之感。

 身後沒有聲音了,江厭辭才問:“月皊,你好了嗎?”

 沒有回答。

 江厭辭又等了一會兒,才轉過身,看見月皊沒精打采地低著頭。

 江厭辭忽然覺得她一直都不開心。

 月皊慢吞吞地站起來,裙褲也不整理,就要往外走,果不其然要被絆。江厭辭將人穩穩扶在懷裡。

 “站穩。”他彎腰,將她皺巴巴的裙褲提上來穿好。

 月皊的眉頭越皺越緊,她嗚嚕吐出個不舒服的哼音,緊接著一下子吐出來。

 吐了自己一身。

 意識不清的她亦覺得好丟臉,哭著用一雙手慌亂地擦,擦來擦去,衣服沒擦乾淨,反倒弄髒了一雙手。

 她又迷迷糊糊地用手去抓江厭辭,穢物弄到江厭辭的衣袖上。

 “再喝酒非把你綁起來!”江厭辭拉著她往外走,拉進隔壁的浴室。

 月皊跟在後面,步子軟綿無力被拽得踉踉蹌蹌。她絮絮嘟囔著。

 江厭辭多聽了一會兒,才辨出她嘟囔的是——“三郎別生氣……”

 他們還在用晚膳時,吳娘子已經在浴室把熱水準備好了。江厭辭調了一盆溫水,將傻站著的月皊拉過來,先將她弄髒的外衣脫了,再將她纏在手上同樣被弄髒的紗布解開,然後將她一雙髒兮兮的手摁進水裡,洗淨其上汙漬。

 把她的髒手洗乾淨了,他才將自己弄髒衣袖的外袍脫下隨手扔到一側。

 然後他回頭,沒看見月皊。再一低頭,看見月皊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團。

 江厭辭將人拉起來,摁到椅子上坐下,然後轉身提起木桶裡的熱水往浴桶裡倒去,又加了些涼水,直到溫度除錯得合適。他在沐浴的熱湯中灑了些安神的藥。

 做完這些,他轉過身望向月皊。

 月皊也正瞧著他。她一直歪著頭瞧他忙碌,樣子有點呆呆的。與江厭辭對視了一會兒,月皊慢吞吞地從椅子上站起身,然後張開雙臂,乖乖等候著他過來服侍。

 江厭辭笑了。

 一時之間,江厭辭也摸不準月皊是不是醉糊塗了,把他當成伺候她的侍女。

 江厭辭探手,去解她的衣帶,將她身上的中衣脫了下來,露出裡面芍藥耕紅的貼身小肚兜。

 他再往前邁出一步,將人圈在懷裡,手臂繞過她的細腰,到她身後去解小肚兜的細帶子。他修長的指捏著纖細的繫帶,一邊將蝴蝶結扯開,一邊問:“還知道我是誰嗎?”

 “嗯……”月皊有些站不穩,她將額頭抵在江厭辭的鎖骨,軟綿綿地喚了聲:“三郎。”

 江厭辭去扯她後腰的細帶子的手指動作停頓了一下,才繼續。

 衣衫盡去,江厭辭下意識地別開眼。又恍然沒有必要,重新將目光落回來,沉靜地、緩慢地凝視著少女的皎柔。

 月皊眼睫顫了顫,迷茫地望著江厭辭。殘存的意識,讓她覺得江厭辭打量的目光很不自在,她垂在身側的手終究是抬起來,虛虛擋在身邊。

 她忽然使勁兒皺了下眉,又莫名其妙地將擋在身上的手緩緩放下來。

 她乖乖立著,低著頭,蜷長的眼睫遮了眼裡的情緒。

 江厭辭收回視線,走到她身後,將她散亂的烏髮挽起——太晚了,不想她弄溼了頭髮。

 月皊蜷膝坐在熱水裡,乖順得一動不動,卻也因熱水漫身的舒適發出微弱的愉悅鼻音。

 江厭辭探手進水,將她的右手從水中拉出來,先用帕子擦去水痕,再給她上了外傷藥、用紗布重新纏好。

 他將她包紮好的右手搭在桶沿,說:“就放在這裡,不能碰水。”

 “嗯。”月皊低低應了一聲,手指蜷起來牢牢抓著桶沿。

 江厭辭讓她自己在熱水裡泡一會兒,他走到一側去收拾剛剛扔到地上的髒衣服。東西剛收拾好,他便聽到了月皊小聲的啜涕聲。

 果然,她即使喝醉了也要哭。

 江厭辭重新洗了手,才走到月皊身邊,拿帕子給她擦臉。他沉聲問:“又哭什麼?”

 月皊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問:“你說太子知不知道江家的事情?”

 江厭辭不知她為何突然如此問,他隨口道:“太子雖然出使斡勒,身在千里之外,可皇家子弟對京中大事應當皆有所聞。”

 月皊悶聲:“哦……”

 江厭辭忽覺出不對勁。他抬眼,盯著月皊垂眸黯然的眉眼,隱約品出了幾許她的悲意。

 江厭辭慢慢皺眉。

 回到江家之前,江厭辭不是沒有調查過江家的大致情況。那些不太重要的事情被他忽略掉。而這一刻,重新被他想起來。

 ——他記得東宮太子似曾有意求娶月皊。

 “吧嗒”一聲細微的落淚聲,讓江厭辭收回思緒,望向水面因那滴淚生出的層層漣漪。

 “不希望我嫁給太子,我不嫁就是了。何必往死裡欺負我……”月皊忽然一下子哭出聲來,哭得好生委屈。她的眼淚一顆接一顆往下掉,漫身的水面漾起一層又一層漣漪,無聲無息又無止。

 “誰欺負你?”江厭辭問。

 月皊歪著頭,反應了一會兒,才聽懂江厭辭的問話似的。

 “皇后娘娘,”她吸了吸鼻子,“還有簌、簌簌姑娘……”

 她知道,她都知道。

 月皊抬手去擦眼淚,眼淚很快弄溼了她手上的紗布。她擦過眼淚,手無力地往下落,剛剛沾到一點水,她立刻帶著驚慌地抬起手。她歪著頭認真看著自己手上的紗布好一會兒,才重新將手搭在桶沿,纖細的手指慢慢收攏牢牢握著桶沿,她慢吞吞地糯聲:“三郎不準碰水的……”

 江厭辭心裡忽然生出一種很奇怪的陌生滋味。他盯著氤氳水汽裡的月皊,看著她如何一點點抬起臉,再慢慢翹起唇角,展露一個溫柔乖順的笑臉。她望著江厭辭,輕柔又認真地說:“我都聽三郎的。”

 江厭辭盯著她的眼睛,心裡忽被蟄了一下。下一刻,他立刻側過臉,避開了目光。

 吳娘子在門外敲門,稟話醒酒湯煮好了。

 江厭辭起身朝門口走去。

 月皊細眉慢慢攏皺,迷茫地望著江厭辭走遠的背影。她眨了眨眼,確定他越走越遠。她困惑不解,他要去哪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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