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韻斐大致向四周掃了一圈。
她這一排，幾位時尚界的人氣設計師正和袁浚軒攀談，他被攔在半路。
斜對面，一小撮裝扮精緻的女孩正盯著袁浚軒低聲議論，其中一個說話聲較大，聽著應該是想找機會合影。
林珺就坐在周韻斐正對面的位置。
她不像其他時尚圈的人，因為需要合作機會，紛紛擁上前，也沒有刻意顯露出熱情，看似一直在玩兒手機。
但雙眼閃出的崇拜是遮掩不住的。
周韻斐斂回目光，在想要不要和其他人一樣，象徵性客套一下。
這時，一陣清淡的佛手柑，如瓶中佳釀散出的香氣，似有似無飄來。熟悉的腳步節奏靠近時，驀然變緩。
余光中，他穿了一整套灰色西裝，細白線方格的款式，偏身繞到椅前坐下。
她始終沒有抬頭。
低垂的視線中，微收的西褲隨著坐姿自然上拉，性感的腳踝下，一雙光澤飽滿的Gee Cleverley純黑皮鞋，將簡約舒適演繹出不俗的格調。
兩人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共同出席活動。
他的著裝，從來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單是看見一雙鞋，一種顏色，就能品察出考究與優雅。
他身上的每一寸，都是讓她迷醉的毒藥。
宴會廳窸窣的交談聲不再，四重奏完成了最後一聲尾音。
周韻斐大方自然地抬起頭。
對面一雙雙看她的眼睛，有疑惑、有探究、還有不太和諧的刺目。
袁浚軒沒有主動和身邊人交談，只是無聲端坐。
但宴會廳的氣氛，似乎在他走進的那一刻，就已經被超凡的氣場浸染。
卓然拔萃，卻沉穩包容。
燈光漸漸柔和，晚宴開始，服務生優雅地分發餐前面包。
周韻斐剛想問他什麼時候到的巴黎，怎麼也不告訴她，就聽見袁浚軒忽然對文珉說:“抱歉，倉促趕來，兩個小時前剛落地。”
周大演奏家心裡答應了一聲：哦。
文珉說:“上次送邀請函，錢秘書說您來不了的可能性大，我還失落了好久。”
對啊，周韻斐看過他這周的行程。
今天此時，他應該在去S市出差的飛機上。怎麼又是突然出現，大庭廣眾之下，還坐在一起，搞的她一點準備都沒有。
袁浚軒又說:“行程有改動，餘出的時間一定要獻給文大設計師的盛宴。”
他答應過周韻斐，晚宴不一定出席的情況下，儘量飛來陪她演出。
所以這話的這意思是——暫時不走了嗎？
文珉舉杯示謝:“感謝這幾年袁總的支援！您在巴黎待多久，我找人陪同？”
袁浚軒笑答:“不用，週五晚上普萊耶爾音樂廳有場音樂會，要去聽一下。”
文珉瞬間明白他此次來巴黎的主要目的，饒有意味道:“那我就不好打擾了，enjoy!”
說完還有意無意與周韻斐對視了一瞥。
果然，他要陪她到音樂會結束。
林珺突然問:“誒？袁總要去的是什麼音樂會？那天正好我也有空，可以去聽。”
“世界新秀鋼琴家音樂會。”袁浚軒說。
周韻斐身邊另一位投資人說:“我也買了票。”他看向周韻斐，“去給周老師捧場。”
“袁總原來喜歡古典樂，好品味!”林珺像個小迷妹一樣奉承。
袁浚軒忽然舉起酒杯，轉身朝向周韻斐說:
“我是周老師的樂迷。”
周韻斐的心跳已經失衡，她還沒有練就淡然處置隱婚的本領。
她不是演員。
無法在眾目睽睽之下，面對睡在同一被窩裡的男人，還裝作不認識。
眼前，只能還以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同舉杯，移目看向自己的老公。
他一隻手肘搭在椅背，西裝前襟微微撐開。
黑襯衫，淺綠領帶，棕色方巾。
個性的配色毫不古板，不瞭解的，稱他為時尚達人絕不為過。
她對上他的雙眸。
沉靜從容中還是那股濃郁的深情。
叫人著迷
讓人依戀。
不想躲開。
對視的一剎那，時間忽然靜止。
兩人之間凝聚的愛，彷彿將在下一秒即刻昭示。
他們不知道這一幕入了多少人的眼，在不言不語中肆意表白。
袁浚軒輕碰了下週韻斐的酒杯，酒窩淺現，聲線溫磁:“祝演出成功!”
“謝謝！”她微笑輕語。
仰頭時，周韻斐無意間掃過桌上的名牌，看見醒目的“Carla Chou”，忽然想起某人的襯衫袖。
她立刻看向袁浚軒的袖口，露出的純黑一截，無任何裝飾。
懸著的心落了地。
他還算小心。
要是穿了繡名字的襯衫，豈不是太容易被人發現。
林珺又開口了：“不知道什麼樣的女友才能配得上袁總？”
“是的呀，袁總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另一位品牌客戶許是第一次見袁浚軒，逮著機會興奮提問。
周韻斐漫不經心地切著鵝肝焦糖蘋果，豎起兩耳聽某人到底要怎麼回答。
袁浚軒不疾不徐放下刀叉，輕拭了下嘴，忽然說：
“我已婚。”
四周響起一片低呼。
周韻斐眉睫一動，手裡的刀，順著鵝肝細膩的紋理緩慢劃過。
林珺不相信似的追問：“袁總別是在開玩笑，故意誆我們的吧？”
袁浚軒抬起左手在眾人面前一晃，
無名指上，PIAGET（伯爵）婚戒的碎鑽畫出一束光。
“咣噹——”周韻斐手裡的刀沒拿穩，又把手機帶在了地上。
她慌忙拿起餐巾擦裙子，又彎腰去撿。
耳邊傳來輕聲混響：“我來。”
伸下去的手忽然被握住，緊接著，撿起的手機放入她掌心。
兩人的額頭幾乎觸在一起，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周韻斐盯著他放開的手又仔細看了看，嶄新的戒指套在無名指上，斷了萬千少女的夢。
他倆坐在一起，動作也沒有過分曖昧，袁浚軒給大家的印象也是親和紳士。
總歸像林珺這樣的女星，都對周韻斐為何能坐在袁浚軒身邊表示質疑。
後來，袁浚軒和周韻斐，還有幾位歌手聊起音樂的時候，大家勉強認為可能是袁浚軒喜歡古典樂，而今晚就只有周韻斐一位鋼琴演奏家，她坐在這裡免去了娛樂圈幾位明星對“咖位”的敏感度，誰也不得罪。
只是他倆的默契，和長期生活在一起的隨意，在有心人眼裡，總是與不明情況的認知有出入。
桌對面，林珺從袁浚軒和周韻斐身上挪開眼，看向手裡的手機螢幕，她在搜尋欄裡輸入“周韻斐”，一頁頁後翻，發現了“曾任YCJ旗下Discovery公司總監”的字眼。而後，若有所思，息屏。
晚宴結束，袁浚軒最先離開。
周韻斐從宴會廳走出，Hedy塞了她一張房卡，一挑眉，“袁總給你的，需要換個酒店了。”
啞光古銅色的房卡上印著酒店名稱“Shangri-La Paris”（巴黎香格里拉酒店），另外標記了房間名稱“La Suite Chaillot(夏佑山套房)”。
周韻斐怕從凡爾賽宮直接去太醒目，就先回自己酒店換了身衣服，簡單收拾了下，才讓司機送她去香格里拉。
走到夏佑山套房門口，她順利地刷卡進入。
客廳的沙發後亮著兩盞落地燈，窗外，埃菲爾鐵塔華燈璀璨，夜中的巴黎盛景一覽無餘。
他今晚穿過的灰色西裝搭在淺紫色的沙發背上，裡面傳來水流聲。
她走入臥室，把大衣、針織裙脫掉，只留下一套魅惑奢華的黑色La perla。
床上鋪著件男款絲綢睡袍，她剛要伸手去拿，浴室的門被推開，袁浚軒擦著頭髮走出。
埃菲爾鐵塔的燈光流入昏暗的臥室，在她旖旎的身軀上染出一層薄薄光暈。
黑色蕾絲被那張高階的精緻臉，穿出一種成熟的優雅。
“又想穿我的睡衣？”袁浚軒勾唇走近，把下半身的浴巾重新一裹。
周韻斐暗笑，往浴室走，“我去洗澡。”
剛邁步就被攔腰抱了起來。
袁浚軒抬著她走到陽臺邊，把人按上玻璃窗，俯身落吻。
周韻斐頭頂天旋地轉，忽然浮現的意識催使她不自覺溢位一聲聲“哥哥”。
袁浚軒一隻手掀開沙發上的禮盒，從裡拿出一條el Vintage長鏈，從周韻斐纖細的腰間繞過，在平坦的小腹上扣緊。
都是之前禮服搭配的身體鏈惹的禍。
讓某人開始絞盡腦汁探索多種閨.房.情.趣……
後來，他們又回到了臥室，躺在埃菲爾鐵塔的影子上，在浪漫的時尚之都，開啟浪漫的極致瘋狂。
激情尾聲，交纏的呼吸平復，袁浚軒忽然托起周韻斐的左手，拿出PIAGET對戒的另一枚。
套上她的無名指。
相擁回味之時，她躺靠在袁浚軒的肩上，戴著對戒的十指交握在胸前。
袁浚軒伸手轉動著戒指中間含有軌道的那層，吻了下她的額鬢，“Angel，你知道這個系列叫什麼嗎？”
周韻斐闔著雙眼，柔弱無骨地輕搖著頭。
他收緊交握的手指，在她耳邊拂過一絲溫柔低啞：
“Possession，佔有。”
這個詞忽然讓她萌生出一種衝動。
她舉臂摸上床頭的手機，開啟照相機。
鏡頭裡，光.裸的胸前，戒指和兩人交握的手被定格在畫面中。
*
接下來的幾天，袁浚軒一直默默陪她練琴、彩排，把工作地點搬到了琴房和音樂廳。
演出當天下午，應社交平臺要求，周韻斐還錄製了一段音樂廳後臺備場VLOG，錄製時，袁浚軒被趕了出去。
她在臺上演奏時，孟筱剪輯好VLOG成功傳送。
袁浚軒坐在後臺休息室等她，Hedy沉著臉進來，把手機遞給他，“周老師又上熱搜了！這次的訊息是娛樂圈最先發出。”
她把其中幾條指給袁浚軒，“一是亂P周老師演奏的照片，醜化她的形象；二大概是說您親自承認是她的樂迷，她有現在的成果，全憑您在背後推，完全避開周老師的演奏水平，轉移討論目標。”
“您看。”Hedy說，“就連方導和您父親的關係都被挖了出來，還說《不敗之名》找周老師演奏，完全就是您的手筆。”
簡直就是顛倒始末。
周韻斐錄製《不敗之名》時，還沒見過袁浚軒。
“我只是在低谷時期託了她一把而已。”他累倦地閉起雙眼，無奈道，“但有些事情，我不可能完全避開，因為她現在是我妻子。”
比如，文珉晚宴上的座次安排。
他能為了不招惹閒話，把她徹底推開嗎？
在她面前，他無法將感情隱藏，無論面對的是誰，他都不會理智。
他很迷茫，不知道是對是錯。
也從來沒想過，涉及感情的一切問題會用“對錯”來評判。
Hedy抿了抿唇，坐在他面前，說：“剛才，E國皇家音樂學院鋼琴教授Carl要走了周老師的聯絡方式。他說知道周老師的故事，為她之前放棄來學院讀博感到可惜。所以，周老師如果還想繼續深造，他可以向學院爭取破格錄取資格。”
袁浚軒漸漸冷靜，站起身走到化妝臺前，聽她繼續說下去。
“周老師現在的起點是好的，已經積累了知名度，如果這個時候出國深造，將來在嚴肅音樂圈中繼續登頂，走她自己的音樂路，不被這些斐短流長捆綁，可能是個不錯的選擇。”
這不正是她從前一直想走的路麼。
只是因為手傷的意外，令她暫時偏離了軌道。
如果沒有這些意外，不管是否會與他相遇，她也定是一名優秀的演奏家。
這時，觀眾席爆發的熱烈掌聲和歡呼已經傳至休息室。
不多時，高跟鞋響動臨近，孟筱扶著周韻斐進屋。
“老公，這是我彈的最好的一次。”她倒在袁浚軒的懷裡，委屈撒嬌，“但曲子選的太需要體力，累死了……”
袁浚軒抱著她坐上沙發，望著她滿臉的驕傲。
雖然嘴裡說累，但她此刻的情緒，是在音樂中投入的酣暢淋漓，是享受過後所得的榮耀。
是他最愛的樣子。
許久。
他握起她的手指，喚了聲：
“Angel.”
她躺在他頸窩，低低“嗯”了一聲。
他說：“我決定了，要告訴所有人——
“你是我的愛人。”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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