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停在了一棟三層的建築前,臨近港灣的小樓有著古舊的磚紅色牆體,窗沿的顏色在路燈映照下勉強能看出大概是米白。
夜晚的街道很靜。
大岡春鳴能清晰地聽到海風吹拂的聲音,以及附近一些若有似無的、也許僅僅出於幻聽的足音。
“不用怕,不會把春鳴帶到奇怪的地方賣掉。”
渡邊橙推開虛掩的鏤空金屬外門,鳶色髮梢落在從拱形灰石門沿纏繞過來的薔薇上,用著古怪的、彷彿快要笑出來的眼神回望她,好像在說“來都來了,現在才遲疑是不是晚了一點”。
……的確,現在才躊躇卻步實在太蠢了一點。
如果真的要發生什麼,到了這個時候即便想跑也跑不掉。
大岡春鳴在渡邊橙身後垂下眼。
……何況她已經無處可去。
“開玩笑的,難道真的在害怕嗎?”渡邊橙湊近看了看大岡春鳴的臉,退後半步,指著一個方向,“看到那裡了嗎?拐過那條路走上坡道就能看見武裝偵探社。雖然現在還不太出名,不過以後應該會發展成很厲害的異能力者集團。”
要是在偵探社附近從事那種女性業務……
先不說撞面的時候八成一下子就會被亂步看穿,晶子知道了絕對會想把她帶到手術室回爐重造吧?
“異能力……者?”大岡春鳴緩慢地重複了一遍,全部的注意力似乎都凝在了這幾個短短的音節上。
“對,異能力者。聽起來簡直像都市傳說一樣對吧?但卻是真實存在的。如果春鳴實在好奇的話,有時間可以去武裝偵探社看一看。”
渡邊橙開啟門鎖,輕輕向前一推,側過身好讓大岡春鳴進去。
“武裝偵探社……渡邊小姐和那邊很熟嗎?”大岡春鳴試探著問。
“因為四捨五入算是鄰居。而且,普通人對異能力者什麼的都會有點好奇的啊。就像我第一次去池袋最想見的就是傳說中的無頭騎士。”
“那您見到了嗎?無頭騎士……真的沒有頭?”
“也不必用敬稱這麼小心,我很可怕麼?”渡邊橙看向大岡春鳴,拖著慢悠悠的調子說,“無頭騎士啊,祂實際上……”
“實際上——?”
“你猜?”
大岡春鳴:“……”
吊人胃口太過分了!
“那麼——歡迎來到『陽』(はる)。”
渡邊橙抬手按在了黑乎乎的牆壁上。
“春鳴(はるめい)。”
壁燈驟然亮起——原來這是一間酒吧。
“渡邊小姐?”意外的疊音讓大岡春鳴有種自己本該身處於此的奇異感。
難以言述,也沒有辦法以任何情感將其刻畫,明明很清楚自己是第一次來到這間酒吧,但是那一瞬間,僅僅是聽到那兩個平假名先後出現的瞬間,就恍惚是……路邊突然被風吹走了懷中鮮花的孩子,忽然回到了花園。
“您……不,渡邊小姐你……”大岡春鳴的用詞有些錯亂,“這裡是……”
“如你所見,是開在這層樓的酒吧。”渡邊橙在吧檯邊坐下,“抱歉,讓春鳴失望了,我並沒有包/養女子高中生的獨特癖好。”
“不是,我不是想問這個……”
“雖然問了你要不要和我走,但春鳴還需要自己努力工作。”
渡邊橙豎起食指,“目標是接替我的位置。”
“……誒?”大岡春鳴一愣,“我不是想……”
“別緊張別緊張,放輕鬆。”走上二樓的人側身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跟過去。
“總是我一個人負責調酒也很累的,沒人換班太讓人頭禿了,前幾天就說服老闆最近要快點招人了,剛巧遇到了春鳴……對了,就是這個房間。”
渡邊橙在轉角停住,扭開了門把。
“酒吧不會為員工提供宿舍,不過春鳴可以暫時住在這裡。我之前就和老闆說好了,畢竟,也可能出現住宿不便的員工。”ET
她倚著白牆側過身,大岡春鳴很容易地就看清了裡面的佈置,房間內甚至還包括了單人洗浴間。
……太好了。
為什麼會對陌生人這麼好呢?
“因為是春鳴?”那道語氣隨意得好像問題的答案對說話人來說,連一秒思考的時間都不需要。
大岡春鳴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不小心把想的事問出了口。
傳進耳內的答案微妙的讓她有種說不上來的、驟然被人看透的驚悸。
“不,應該說……因為我需要春鳴。”
被肯定了生存的意義,人才能找到支撐自己的什麼事物努力活下去——至少對大岡春鳴來說確實如此。
出身商人家庭,家境富裕,作為獨生女也備受寵愛,正如她的名字那樣,大岡春鳴是沐浴在無限的春風之中幸福成長著的、不識人間苦難的雛鳥,只會嬌聲啼鳴。
而這一切如今被摧毀得絲毫不剩。
突如其來的炸/藥將她的親人連同自己炸成了碎片,倒塌的大樓碾出的紅醬是大岡春鳴醒來前最後的記憶。
為什麼只有自己還在、為什麼自己會出現在那裡……她在這樣的迷茫中獲得新生,卻又無法理解自己是為了什麼而活下來。
很痛苦,並且伴隨著孤獨。
如果說有什麼強烈的情感促使她即使變成了碎片也想要重返這樣的人間,那一定……
一定是憎恨。
大岡春鳴擅自為這份無從解讀的情感做出了定論。
“雖然這是多管閒事,不過我也只說一遍。”渡邊橙開啟窗戶,裹挾了清淡花香的海風吹進房間,灰藍色的窗簾在風中翻動布角。
“春鳴……想太多的話,人生不會快樂哦?”
“渡邊小姐又知道什麼?!”話剛出口,大岡春鳴就意識到了自己語調中溢位的仇恨和尖銳,她愣了一下,神色有種再度慌亂起來的趨勢,但又被胸腔內翻湧的苦痛漸漸壓了下去。
“是——”
那雙看過來的黑眸彷彿洞悉了一切,但從對方嘴裡吐露的卻是截然不同的、附和著她的話語。
“我的確什麼都不知道。”渡邊橙露出了一個無意義的微笑。
“睡前記得關好一樓的大門,明天下午我會來教春鳴一些基礎的調酒技巧。”
她伸著懶腰走出房間。
“終於能有人跟我換班了……真期待啊。”
一直走到酒吧外,渡邊橙才堪堪停步,回望向二樓的燈光。
細碎的浮光在深夜落進她眼底,又被夜色吞沒。
#
凌晨後的街道充溢著靜謐,雲團不知何時散去了,銀白色的月光又重新如水漾開。
渡邊橙揪著從後院摘來的玫瑰莖上的刺,指尖戳弄著花瓣,將它蹂/躪成了一團。
時不時有風拂過,草葉的氣味隨之而來,忽略其中若有似無的腥氣,只看夜空中高懸的皎月,倒真像是會隨時有輝夜姬從天而降的夜晚。
當然了,那是不可能的,日本只是有這種傳說而已。
就算有也一定……誒?!
看到月光中從樓上一躍而下的少年,渡邊橙拿在手裡的花一瞬掉在了地上。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待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麼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雲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麼,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誌性建築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後,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於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後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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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藉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傢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醃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裡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裡,而後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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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鬍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屍體。
此刻他的眼神裡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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