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回到營中時,左豐年親自帶人,出城迎接。
雖然之前小的征戰,雙方之間,各有勝負。
可是沈絳連續兩次,打敗了北戎主力,北戎的實力大大被削弱,將他們趕回老家的願望,讓他們再也不敢覬覦大晉疆土的願望,將不再僅僅是願望。
而是即將可以實現的目標。
“郡主,”左豐年站在最前面,在沈絳騎馬過來時,他已是恭敬行禮。
沈絳豈敢在他面前託大,立即翻身下馬。
她恭敬回禮:“沈絳不負使命,豈能勞煩左將軍,親自迎接。”
左豐年大笑:“這樣的大勝若是多來幾次,我願日日守著這城門,迎接郡主。”
他說的話,引起周圍一片大笑。記住網址求書幫
所有人都沉浸在這種勝利的喜悅當中。
沈絳這次出征,從一開始出營到找到北戎大軍,以及最後擊潰對方。
雖然短短數日時間,卻彷彿過了許久。
一開始未找到北戎主力時,沈絳心底還忐忑不已。
可是後來大勝,她便開始憂心謝之事。
那日她偷聽了先生和謝的談話,第二日,甚至都沒跟他打招呼,便離開了將軍府。
沈絳讓人犒賞此番苦戰的將士,更是請林度飛和郭文廣兩人,代為出席。
自己則是帶上親衛,馬不停蹄的趕回將軍府。
她一到府門口,下馬就往裡面衝。
謝這幾日一直在院子裡休整,他雖足不出戶,卻一切訊息盡在掌握中。
特別是這些日子,他已經漸漸將京城的事情摸透。
或許是因為他不在京中,端王一系便以為他是因為眷念美色,甘願放棄朝中權勢。
他們行事起來,越發的肆無忌憚。
簡直是絲毫不將他放在眼中。
就比如此番派人刺殺沈絳。
他們以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卻偏偏錯漏百出。
“這些人應該是與英國公有關,”晨暉在一旁說道。
謝坐在書桌後面,低頭看著面前的證據,臉上浮起冷漠:“沒想到沈芙綾居然真的不是沈侯的女兒,難怪當日在奉昭殿內,沈芙綾的生母韓氏,要不顧一切揭露阿絳的身世。”
晨暉正欲再說話,就聽外面傳來腳步聲。
這一次的腳步,輕快而又敏捷,與一般下人的腳步截然不同。
雖然人還未到跟前,謝臉上已然轉變了表情。
原本沉著冷肅的神色,如同被春風化開,露出淺淺笑意。
即便屋外是寒冬酷烈,房中卻因他的笑意,居然添了幾分難見的盎然。
“三公子。”
沈絳推開進來,口中歡快的喊著他的名字。
只不過在看見晨暉也在時,沈絳趕緊收起臉上過分粲然的笑容。
好在晨暉十分懂得看眼色,立即恭敬道:“見過郡主,恭喜郡主大勝歸來。”
“同喜、同喜。”沈絳十分豪爽的揮揮手。
晨暉說完,也不廢話,直接道:“屬下先行告退。”
待他一走,沈絳整個人便如同歸巢的倦鳥,飛撲般的衝了過來,抱住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只是謝未曾察覺的是,在她撲過去的瞬間,還是刻意收斂了自己的衝撞力。
謝伸手將她環住,雖沒想到,她會如此熱情。
也十分中意這樣的熱情。
“怎麼了”謝見她窩在自己的肩頭,久久不言語。
自打京城郊外那一劍之後,沈絳便極少對他如此。
謝含笑低問,可是他不知道,他越是這般雲淡風輕,沈絳越是心痛。
直到現在,他都未曾對自己說實話。
沈絳好想問他一句,他就打算一直瞞著她嗎
若非她無意中得知,都不知道自己愛的人,早已經命懸一線,危在旦夕。
可沈絳卻又無法將話問出口。
他這麼苦心隱瞞,無非就是不想讓她擔心、難過、痛苦。
可是他也不想想,若是有一日,他真的在自己面前突然倒下,她該如何自處,該如何活下去。
沈絳低聲說:“好累,行軍打仗真的太累了。”
她說話時,眼角間已經微微溼潤,淚意再次湧現。
謝聽出了她聲音裡的疲倦,即便是強壯的男子,在經歷一場大戰之後,都會疲倦不堪。
更何況是她呢。
這樣的大勝看似痛快淋漓,卻是用她的全部才換得。
謝心底輕嘆一口氣,若是他身體無恙,足可以代替沈絳前往戰場。
可是自從上次,沈絳遇到殺手,他帶兵救援,他再次服用了藥物。
強行運功,導致自己的狀況再度惡化。
如今不到萬不得已,他絕對不
能再動武,否則只怕便真的是命不久矣了。
“西北大營有那麼多將軍,不說那些征戰沙場多年的老將,便是林度飛和左破虜二人,便足可領兵出征。”
謝對於西北大營的將軍們,也是瞭如指掌。
沈絳微一嘆氣:“我若能率軍親自前往,必能鼓舞士氣。”
因為她不僅僅代表著自己,還代表著沈作明。
如今西北大營的將士,早已經將她看成了沈作明的繼承人,對他們而言,沈絳便是一個信念。
沈作明雖已身死殉國,可是他的精神卻從未消失。
活生生的沈絳,便站在每一個將士的眼前。
謝聞言,伸手撫了撫她的髮鬢,隨後將她再次攬入懷中,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彼此感覺到對方的氣息和溫度,脈脈含情。
沈絳享受著在謝在身邊的溫柔,似乎這樣便能撫平她的疲倦。
還有戰爭帶來的複雜。
她雖恨北戎人奪走她父親的生命,可是戰爭是無數性命填進去的,每一個戰場便是一個毫無留情的、殘酷的性命屠宰場。
在這裡計程車兵,將要刀劍相對,以命相博。
每個人都化身地獄裡的修羅,拼命收割性命。
唯有在他身邊的時候,沈絳才會忘記腦海中那些血腥、殘忍、冷酷的畫面。
許久之後,她從他懷中坐了起來,眼睛瞥見桌子上擺著的書信。
突然,她目光瞥到了熟悉的名字。
“沈殊音、韓氏”
這兩個名字已經許久沒在沈絳跟前出現,以至於她險些忘記這世上還有這兩人。
當韓氏的名字浮現後,那日在奉昭殿內發生的一幕幕,再次浮起。
那日所受的苦楚,彷彿一瞬間就回到心頭。
無比清晰。
“她們怎麼了”沈絳問道。
謝低聲說:“此乃事關沈侯,阿絳,你若聽到切莫著急。”
沈絳點頭:“嗯,我心中有數,你直接說吧。”
“沈芙綾是英國公霍遠思的女兒。”
謝話音落下,雖然沈絳做好了心理準備,卻依舊有種如遭雷擊的荒唐感。
她怔了怔,就聽謝說:“韓氏當日指認你並非沈氏血脈,實非出於常理。她的女兒也是沈家女兒,若是沈家真的被曝出庇護謀逆之人的女兒,皇上勢必會怪罪沈家。對韓氏和沈芙綾而言,這麼做一定是必須要做的理由。”
“所以我請你師兄一直調查此事。”
雖然這件事早已經是陳年舊事,但是對錦衣衛而言,只要他們想要查,便一定能查到。
“原來韓氏當年嫁入沈家時,便已經懷有身孕。因為沈芙綾的出生在韓氏嫁入長平侯府的第七個月中,雖然當時宣稱沈芙綾乃是早產兒,但是當時給她接生的穩婆可還在呢。”
錦衣衛想要找一個人,即便對方死了,也能挖出屍骨。
“那個穩婆告訴傅柏林,沈芙綾絕非早產兒。當年韓氏給了她許多銀子塞口,並未敢殺人滅口。”
沈絳這才又問道:“那又如何確定,沈芙綾就是霍遠思的女兒”
“這便又要歸功你師兄的厲害了,”謝輕聲一笑,隨後,他說:“因為他直接劫持了韓氏身邊管事娘子的兒子,此人是個敗家子,在賭場被你師兄輕鬆做局,砍了一根手指頭送給他老母親。”
傅柏林手段狠辣,豈是一個妾室身邊的人能抵擋。
況且他之所以選擇對方,是因為這個管事娘子本是韓氏的貼身侍女。
自幼便跟在韓氏身邊,關於韓氏的一切秘密,她都知曉。
謝見沈絳始終沒說話,不由開口說:“不過你也不必過分生氣,因為此事你父親和你母親都是知曉的”
沈絳眨了眨眼睛,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這般匪夷所思的話,都能聽到。
“韓家當年敗落,韓氏的母親對你祖母有恩,所以他們闔家被流放,韓氏母親便求你祖母將她接入沈家,給個名分保她一條命。”
沈絳突然覺得,這會是父母做出的事情。
因為他們連自己這個衛氏餘孽,都敢收留在身邊。
沈絳低聲說:“幸虧爹爹都是知曉的,要不然他多冤枉。”
三個女兒,竟只有一個嫡出長女是自己所生。
謝有些無奈,沒想到這時候她考慮的居然是這個問題。
“韓氏之所以指認我,你覺得是受了霍遠思的指使”
沈絳扭頭看著他,半信半疑道。
“可是為什麼霍遠思想要置我於死地”沈絳對此有些不解。
若僅僅是因為沈絳陪著謝,一起調查了江南流民案,讓端王的真面目暴露,可真正出手的是謝。
對他們威脅最大的,也是謝。
畢竟謝憑藉此案,一舉掌握了都察院。
為何霍遠思不想著對付三公子,偏偏要抓著她不放呢
謝彷彿讀懂了她的
心思,低聲說:“因為衛家。”
沈絳瞳孔猛地一縮,她聲音微啞:“難道說,他與衛家謀逆案有關係”
姚寒山堅信衛楚嵐是被冤枉的。
甚至沈絳心底,也是這麼認為。
因為她知道沈作明為人正直,一個能花了二十年鎮守邊關,最後還死在戰場的人,怎麼可能容忍投敵叛國之人。
若是衛楚嵐真的是那等小人,沈作明絕不會願意撫養沈絳,並且將她視如己出。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們都相信衛楚嵐是被冤枉。
沈絳站起來,往旁邊走了兩步,回首望著謝,突然說:“先前便有傳言,當年衛家之案與霍思遠有莫大關係。只是我們從未有過證據。”
“如今反倒是他未忍住,若他真的問心無愧,何必懼怕我活下來。”
霍遠思以為衛家的人都死光了,即便當年被流放的衛氏,也在這是十幾年裡,早已經死的七七八八。
衛家早就不成氣候,沒了翻身的指望。
可是他霍遠思沒想到,突然冒出一個沈絳。
他見過沈絳為沈作明翻案時的作為,見過她在金鑾上據理力爭,誓死不服的模樣,知道她與尋常女子不同。
所以他乾脆先下手為強。
特別是太子謀反,霍遠思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小瞧了衛家。
表面上衛家早已經被淹沒在歷史中,可是實際上,卻有這麼一批,前赴後繼,想要為衛氏翻案。
當年他一手炮製了衛氏謀逆案,雖然背後有永隆帝的首肯。
可要真的有一天真相大白,天下人會覺得帝王有錯嗎
天下人只會覺得,皇上是被身邊的佞臣小人矇蔽。
要不然那些謀反的人,為何只敢打著清君側的旗號。
因為皇帝是真龍天子,是天上共主,即便有錯,也是旁人的錯。
“此次暗殺,十有八九與他有關。”
謝將自己從入手查探商隊的情況,一路追蹤到京城,發現居然真的與霍遠思有關。
依舊是那句話,這世上,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沈絳臉上漸漸冷漠,在謝說完此話,一雙總是瀲灩水潤的黑眸,湧起冰霜,幾欲懾人。
她若死了,西北大營必定將再遭重創。
對將士士氣,都是不可磨滅的打擊。
“在大晉與北戎交戰的關鍵時刻,霍遠思身為英國公,卻不以大局為重,反而一心只想要殺我。那好,”沈絳彷彿下定決心般,狠狠握住手掌:“我若活著一日,不管是端王還是九皇子,都別想登上皇位。”
霍遠思以前乃是端王一派,如今端王斷臂,早已經失去了登頂大位的可能。
他轉而支援九皇子。
這樣的人玩弄權術,擅長陰謀詭計,卻對江山社稷毫無益處。
他所支援的皇子,又怎會將家國放在眼中。
霍遠思一心想要殺她,那麼她活著,就一定不會讓對方如意。
等著吧,她會回去的。
將前仇舊恨,一併清算清楚。
沈絳在院中稍微洗漱之後,便派人在姚寒山的院子等著,待先生回來,就立即知會她一聲。
待一直到了天黑入夜,姚寒山的車馬才姍姍回府。
她得知訊息,立即前往。
姚寒山見她回來,立即有些興奮問關於此番大捷的訊息。
沈絳卻單刀直入問道:“先生,你乃是老皇帝的舊日幕僚,應該對霍遠思此人極為熟悉吧。”
被她這麼一問,姚寒山愣住。
他沒想到,沈絳會提到這個名字。
他坐在椅子上,愣了半晌,突然道:“我這一生自負聰明絕頂,算無遺策,可是若說我此生唯一看錯的人,便是他。”
姚寒山自負這世間,計策之上,他論第二,無人敢居第一。
可就是這樣,他當年也依舊被霍遠思懵逼。
他長嘆一聲,緩緩開口:“霍遠思當年不過是英國公府上的庶子,原本他並不能入今上之眼。可奈何他與今上的際遇,都是不受寵的庶出。今上當初一心爭位,我與楚嵐也是那時到了他的身邊。”
“後來萬般兇險間,今上總算是登上帝位。起初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個明君,當然之後,他對政務亦是矜矜業業。可誰能料到,他竟因為一個莫須有的荒唐謠傳,懷疑了楚嵐的忠誠。”
“什麼莫須有的傳言”沈絳問道。
姚寒山或許也是覺得,事到如今,什麼都不必瞞著。
他直接說道:“傳言當年先帝並不想要傳聞給今上,而是打算傳位郢王爺,甚至還暗藏了一封遺詔。只是遺詔下落不明,今上趁機奪取了帝位。”
“什麼”沈絳震驚。
可是冥冥中的一切,彷彿都在腦海中串聯了起來。
為何皇帝要對謝那樣一個稚童下手。
謝不過是個親王之子,皇上何必要懼怕呢。
根本說不通啊。
可現在說得通了,永隆帝或許真的信了這份遺詔,所以他對謝出手,是為了震懾郢王,更是為了讓他斷子絕孫,不敢生出一絲其他念頭。
“我記得三公子說過,他有兩個哥哥,都是在年幼時夭折,難道”
沈絳有種徹徹底底荒謬的感覺。
權勢的誘惑,當真能讓人變成惡鬼嗎
姚寒山臉上說不出是悲痛還是厭惡,他低聲說:“前朝儲君之爭,同樣異常兇險。當時郢王爺的孩子夭折,那位便說是先帝太子所為,逼得郢王爺一心幫著他,與太子爭鬥。”
“後來我們才知道,那兩位小王子,壓根不是先帝太子所殺。”
姚寒山沒有再說下去,但是一個殘酷而冷血的真相,已經擺在了沈絳面前。
“他怎麼敢,怎麼還敢對三公子下手。”沈絳眼眶被逼至通紅,有一股憤怒自心底而起。
沈絳一想到,當年年幼的謝,所遭受的一切。
就恨不得毀滅所有。
憑什麼他們要被這些人欺壓、奴役、迫害。
憑什麼那些人在害了無數的人之後,還能高高在上,還能坐穩帝位。
一個大膽而衝動的念頭,在沈絳心底升起。
永隆帝不是最在乎自己的那張龍椅,不是最怕守不住那個帝位。
那麼,她就要讓他眼睜睜的看著,她是如何將他手中的權勢搶走。
他不是因為害怕郢王,甚至怕到要讓人家斷子絕孫。
“他既是最怕那個帝位被搶,我偏要去搶。”
沈絳知道,自己一定是瘋了,可是現在她卻不在乎了。
若是皇帝無德,何不換一個。
姚寒山聽著她的話,徹底震驚,一臉錯愕的看著她。
望著自己這個眼看著要發瘋的學生。
“我就搶來,送給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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