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輕沉比誰都清楚。
她驀然抬頭,直勾勾地盯著面前的少年,面色隱隱脹紅,磕磕絆絆甩出來一句,“你、你自己都談……”
少年眯眼,“什麼時候?”
宋輕沉又猶豫著沉默,似是在糾結說還是不說,見面前的人掀著眼皮冷笑,大有問不明白誓不罷休的模樣,這才又開口。
“你跟蔣喬去小樹林,我都看到了。”
“校長帶人臨時查班,還是我扔、扔石頭提醒你們。”
“於情於理,你們應該感謝我,”宋輕沉越說越流暢,“不然被抓典型的就、就是你們。”
周池妄的眸光從沉諳轉向清明,他低頭,湊近她一點,鼻翼溢滿清新的檸檬香。
他絲毫不提自己和蔣喬,只說,“我們班那天跟七班上體育課,而你們班是數學。”
平淡地闡述,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所以,你逃課。”
被反將一軍,宋輕沉頓時緊張起來,不斷蠕動著唇角,幾次想說話,又生生地嚥了回去。
“我、我沒有。”想說的話有很多,吞吞吐吐,就變成了這幾個字,“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在課間看到姜徹,忍不住上前多看了幾眼。
在周池妄探究的目光之下,宋輕沉說不出話,憋的臉頰通紅,最終低下頭,敗下陣來,“你、你別跟我爸說。”
周池妄低頭睨她,“理由?”
宋輕沉絞盡腦汁,“就當是……行行好……”
周池妄沒有給她機會,他掀了掀眼皮,“月考考進前三分之一,我考慮。”
宋輕沉啊了一聲,咕噥破碎的聲音從喉嚨間擠出來,帶著些沙啞的躁癢。
好難。
周池妄在旁邊說風涼話,“做不到?”
“你的月考成績分析,明天會……”
宋輕沉連忙上前,踮起腳尖,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腕,半邊身體貼靠在他身上,溫熱的氣息撫蹭在他臉頰旁邊,企圖將他手中捏著的成績單扯下來。
“什麼成績分析就算了……”
周池妄挑眉,目光下潛,瞥向她動作過大而露出的藍色肩帶,“下次換透明的。”
宋輕沉疑惑地蹙眉,反應過來周池妄在說什麼時,驀然脹紅了臉,背過身去整理自己的領口,“我、答應你就是了,不要亂跟我爸說話。”
周池妄回的涼涔涔,“看你下次成績。”
沒有絲毫讓步的意思。
回到教室時,第二遍上課鈴已經響了,宋輕沉垂頭喪氣,沉沉的將自己摔進座椅裡,抄起來一本書蓋在自己臉上。
應明岑湊過來,見她沒精打采,低聲問,“老楊又發表什麼奇葩言論了?”
宋輕沉搖搖頭,“沒有。”
只是被迫與別人簽訂了霸王條款。
她想著,周池妄一定很討厭她。
高二下半學期的課程,冗長且繁雜,幾乎每個老師在上課前都會叮囑他們,馬上要進入高三了,再努力一年。
宋輕沉腦海裡始終轉著晚上還傘的事情,但也不敢大肆走神,防止被老師臨時提溜起來回答問題。
下午,最後一節數學課。
數學老師操著一口不標準普通話,臨時決定叫幾位同學上去寫大題。
他揹著手,在教室裡溜了個圈,“有哪位同學自薦嗎?”
班內罕見的安靜,黑壓壓一片人頭中,只有班上的學委舉起來手。
數學老師又問,“還有其他同學嗎?”
正在這時,從下面傳來一個堅定且溫和的聲音,“老師,我想上去試試。”
順著聲音的方向探過去,恰好看到蔣喬的側臉。
她舉著手,長長的頭髮隨著動作在腦後晃動,端正又好看。
作為拉高班內顏值平均線的新晉校花,蔣喬總是處於話題中心。
有人在怪叫著起鬨,有人竊竊私語,“蔣喬改性子要當好學生了?”
應明岑是班裡著名的訊息通,她壓低聲音,偷偷摸摸,“蔣喬這幾天特別刻苦,每天晚上挑燈夜戰,聽說都不走讀了。”
“好像是小樹林之後,受了刺激。”
應明岑一臉神秘,“她舍友說,她立下豪言壯志,要上去跟周池妄肩並肩。”
宋輕沉不輕不重的哦了一聲。
“你覺得她能行嗎?”
宋輕沉單手支頰,藏在厚厚一摞書底下胡亂地在草稿紙上畫圈,似是還在苦惱周池妄提的條件,回覆的敷衍,“事在人為。”
臺上,數學老師滿意的點點頭,“希望大家都能像蔣同學學習,勇於展示自我,還有其他同學自薦嗎?”
正在這時,從講臺下方傳來一個聲音。
“老師,我知道有一個人選,一定合適。”
“我們班上次月考,有一個數學成績突飛猛進的學生,不如讓她也上去展示一下。”
宋輕沉捏著筆的手指一頓。
說話的是李春雨,從進七中開始就對她有敵意,上學期變成蔣喬小姐妹後更變本加厲。
她目光炯炯的轉向宋輕沉,嬉笑著開口,“我們也都想看看這次月考數學‘一騎絕塵’的宋輕沉同學是怎麼做題的。”
這話一出,很快得到了班內其他同學的響應,“是啊,老師,我們也想看,就滿足一下我們吧。”
有人提議,也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在下面煽風點火。
三言兩語,便讓數學老師將注意力轉到宋輕沉身上。
“不知道宋同學願不願意上來做做題?”
同桌應明岑臉上一臉擔憂,在下面捏捏宋輕沉的手心,“這題是高考大題之一,我們還沒有集中練過,你要是不願意的話,我幫你……”
卻見她搖搖頭,“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說著,又抬頭,在班裡四十多雙目光的注視下點點頭。
“我、可以試試。”
宋輕沉從容的從座位上起身,細框大眼鏡遮住了半張臉,臉頰旁邊的小卷毛在陽光下泛起微黃。
她走的緩慢,寬大的褲管空蕩蕩的,搖搖擺擺,從課桌之間的空隙中掠過去。
經過李春雨那桌時,聽到她不屑的冷笑,“我倒要看看你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怎麼作弊。”
宋輕沉理也不理,她走到蔣喬旁邊的空位上。
蔣喬已經寫了小一半,手裡攥著□□筆奮筆疾書,洋洋灑灑的寫滿半個黑板,甚至還溢位一些,佔到宋輕沉的版面上來。
宋輕沉折斷一截的粉筆頭,盯著自己沒剩多少的答題空間,斟酌片刻,開始落筆。
她寫的認真,中間毫無停頓,從演算到答題都在黑板上進行,時而擦掉計算過程,留下工工整整一小片。
最後一個上去,卻跟蔣喬一起下來。
蔣喬下來時如眾星拱月,誇讚與吹噓齊飛;她下來時像石沉大海,只有應明岑緊握拳頭祝她好運。
宋輕沉路過蔣喬,感覺對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她下意識回頭,對方卻若無其事的別過頭去。
所有人都寫完,老師開始點評。
他笑吟吟的揮舞著教鞭幫著前面同學糾正錯誤,到了蔣喬這裡時,卻停頓片刻,語重心長道,“可能很多同學都會有誤區,覺得寫的多考試得分就多,但思路如果錯誤,寫再多也沒用”
用最溫和的聲音說最狠的話,老頭子隨手抄起一根紅粉筆,直接劃掉蔣喬的整體答案,只保留前三行,“這位同學若是到了考場上,可能只有4分的公式分。”
蔣喬低頭,似是不忍直視,旁邊李春雨拍著她的肩膀安慰,“沒事,這題連你做不對,別人更不會做了……”
話音未落,老師已經站在了宋輕沉的答案前,露出笑意,“宋同學很優秀,寫出來的答案與標準答案所差無幾,最後結果也正確,考試能拿滿分。”
全班安靜,不少人用驚詫的目光瞄向宋輕沉,李春雨更是當場變了臉色,“這不可能!她怎麼能寫這麼標準,提前背答案了吧?”
質疑聲竊竊嚷嚷,數學老頭開口,“這題是外省市高考原題的變形題,想做到原題,宋同學下了狠功夫。”
李春雨被嗆的說不出話來,一時找不到臺階下,憤憤然低頭,一整節課都在走神,被數學老師丟過來的粉筆砸到了腦門。
晚自習第一節 課間,宋輕沉給姜徹的微信發了一條訊息。
【我去還傘,你在七班嗎】
石沉大海。
七班就在她們班斜對面,宋輕沉坐在靠近後門的位置上,每次一打開後門,她都能看到同樣坐在後排的姜徹。
時而發呆,時而在人群中懶散的調侃。
宋輕沉將手中的傘疊得整整齊齊,起身往七班走去。
姜徹的位置空空如也。
宋輕沉心中難免失落,不論如何都不肯回自己座位上,站在後門邊,安靜乖巧地等,小卷毛貼在臉頰上,蓋住她低垂的表情。
兩分鐘後,她鼓起勇氣,叫住了一名七班同學。
“你知道,你們班姜、姜徹……”
她問得緩慢,七班同學卻瞬間明瞭,“哦,你找姜徹是吧,他一下課就去那邊空教室後面了,要不,你過去看看?”
他們年級是一座單獨的教學樓,三樓最右邊有一排空教室。
宋輕沉輕輕應聲,抱著雨傘往空教室那頭走去。
今天晚上那邊沒什麼人,穿過長長的走廊,路過一個個黢黑的玻璃,她的身影次次出現。
走廊拐角,有女聲在啜泣,伴隨男聲的嗤笑,“多大點事,哭成這樣?”
宋輕沉腳步驟停。
姜徹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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