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貼著玻璃,陡然搖晃起來,彷彿凜冽北風馬上就要穿過玻璃。天色灰濛濛的,肉眼可見的壞天氣。
梁汀收回視線,回神聽好友夏曉韻的話。
“重重……”夏曉韻對她的走神很不滿。
梁汀道了聲抱歉,為自己的走神。
夏曉韻嘆了聲,託著下巴,視線漫無目的地從樓下宴會廳裡晃盪過去,也沒了興致。
梁汀捂嘴打了個哈欠,睡意昏沉。
沒過多久,梁汀眼神微亮。
她在人群之中看見了樓下衣冠楚楚的“大哥”,以及一旁優雅端莊的名義上的母親。他們正與旁人攀談著,興高采烈洋溢在舉手投足之間,只是總裹挾著幾分諂媚與討好。
梁家平日裡自詡高門貴戶,但在今夜這樣的場合,也不過是不起眼的配角,不得不放低姿態,處處結交。
梁汀覺得好笑,纖長而白皙的手指撐著下巴,手肘抵在白色欄杆上,唇角微勾,欣賞這一幕。
她唇薄而長,唇珠綴在正中,顯出些媚色風情,眼睛卻又大而渾圓,下眼角微垂,望人時總是無辜而天真。
風情與天真,在她臉上寫就恰好二字。
一旁的夏曉韻不由看呆,她知道梁汀漂亮,從十來歲認識梁汀起就知道,但這麼多年,還是時常在一些時刻被她的美麗震撼到。
“怎麼才能讓他們也討好我呢?”梁汀喃喃自語,輕嘖了聲。
夏曉韻殘忍地戳穿她:“幾乎沒可能。”
她們兩個剛十八歲的小丫片子,怎麼可能做到那種事?
她們倆正說著,忽然注意到樓下有小範圍的騷動,不由都朝事件中心望去。
梁汀不明所以,微皺柳眉,卻聽見身旁的夏曉韻發出了一句不雅觀的髒話:“我靠。”
“。”她一臉茫然,看著夏曉韻激動到揮舞的手。
夏曉韻強調:“是他!”
“誰?”她不免也有些著急。
夏曉韻語氣激動:“邵逾青啊。”
“邵――”梁汀拉長聲音,對這個名字其實不陌生。
這不是她第一次聽見邵逾青的名字,這個名字在邵城如雷貫耳。
邵家在邵城自然是金字塔頂端的家族,任誰都比不上。邵家自民國起,便是愛國富商,後來又為祖國建設出了許多力,這麼些年,一直未曾凋落,反而人才輩出。邵家年輕這一輩中,最突出的那個,當屬邵逾青。
年輕有為,家世高貴,潔身自好。梁汀給他貼上標籤,最後再貼一句:不是一路人。
她循聲看過去,金碧輝煌的宴會大廳裡,那個人立在門口,動作舒緩地取下圍巾,遞給一旁的侍者。一身黑色風衣並不正式,卻把這滿場的人都比了下去。金絲邊框眼睛架在高挺的鼻樑上,遮住了那雙鳳眼,笑容斯文又矜貴,看起來毫無攻擊性。
宴會廳裡的燈光這麼亮,都掩不住他一個人的光。
夏曉韻還沒反應過來,身旁的梁汀已經拎著裙角下樓。
“重重,你幹嘛去啊?”夏曉韻問。
梁汀頭也沒回:“看帥哥。”
樓上隔得太遠,看不清邵逾青的臉。
梁汀從旋轉樓梯上下來,放慢步子,朝著邵逾青的方向走近,停在幾米開外的沙發旁邊。隨手從桌上拿了杯酒,梁汀唇貼著杯沿,視線卻緊緊落在邵逾青臉上。
邵逾青低沉的嗓音說了聲抱歉:“我來遲了。”
“不不,邵先生能來,是咱們所有人的榮幸。”
“鄭總客氣了。”
……
他的聲音透著微微的清冷,像沾過外面的風霜。梁汀轉頭看向窗外,發現天真在下雪。
梁家那幾位也湊過來,終於能露一個頭:“邵總沒凍到吧?”
邵逾青的視線在梁志遠的身上有短暫的停留,微微笑著回答,可從表情上看,他根本不認識梁志遠。
梁汀笑了一聲,握著手中的酒杯,唇角微揚。
今夜的最佳男主角。
她忽然後悔,又將自己給邵逾青貼上的標籤最撕下。
年輕有為,家世高貴,潔身自好。最重要的是,能讓她做到將梁家人踩在腳下。
-
抿過一口的酒杯被梁汀拿在手上,紅唇印貼在杯沿,十分顯眼。夏曉韻追下來,笑容仍舊燦爛,視線忍不住地朝邵逾青飄去。
“好帥,是吧?不止帥,還有權勢地位。”夏曉韻沒繼續說下去,梁汀卻明白她的意思。
接話:“要是搞到他,不枉此生。”
夏曉韻挑眉,聽見梁汀下一句:“一個月。”
夏曉韻皺眉,“?”
梁汀抬手,指節輕蹭了蹭下巴,自信滿滿。
夏曉韻從震驚裡回神,對這話並不相信,“重重,別,他看不上咱們的。”
梁汀似笑非笑。
心裡卻在想,或許一個月都不用。
她瞥了眼一旁被眾人簇擁著的邵逾青,從頭到腳地打量。
那時候,她對邵逾青的印象還是溫柔、斯文。坦白說,她玩乙女遊戲,都會最先排除這一款。看小說或者電視劇,也從來不看溫柔款的男主角。
不是溫柔的人不好,只是溫柔的人總讓她覺得缺了點安全感。
梁汀仰頭,將杯中的酒喝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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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整場宴會上,邵逾青從未有過半刻空閒。梁汀一直在看著他,並且有一些新的發現。
邵逾青手很好看,邵逾青的正臉比側臉更好看,以及,邵逾青的喉結旁有一顆痣。
忘了在哪裡看見過,說男人最性感的三個部位:眼尾、喉結、以及手指。
這三個地方,邵逾青都佔了。
假如在床上,親他發紅的眼尾,吻他喉結旁的痣,再抓著他的手指……嘖嘖嘖。
“重重,你發花痴呢。”夏曉韻一臉沒眼看的表情。
梁汀收回視線,咳嗽了聲。
“你倒是第一次對一個雄性這麼感興趣。”夏曉韻感嘆,她認識梁汀七八年,親眼目睹她在學校裡被各種男生瘋狂追求,但梁汀總是淡淡的,好像根本沒興趣。
她看了眼邵逾青,她承認邵逾青很帥,可以稱得上女媧的畢設。
“等等,”夏曉韻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你不會有戀父情結吧?”
邵逾青今年二十九歲,比她們倆大了整整十二歲。
“……”梁汀糾正,“再過一個月,我就十八歲了。”
“所以?”
“只有十一歲。十一歲做不了我的父。我也沒有戀父情結。”她一想起梁志遠的嘴臉,都能直接嘔出來,還戀父情結。
夏曉韻悻悻笑了聲,想起梁志遠的嘴臉,的確侮辱重重了。
她們倆插科打諢完,宴會也已經步入尾聲,眼看著要散場,陸陸續續有人起身。梁汀也站起來,“我去趟洗手間。”
今夜的宴會廳在城郊的一處別墅,距離市中心可很遠。她這隱約的內急還是得提前解決一下,不然等會兒在車上看見那三個人的臉,她更憋不住。
洗手間的位置在走廊拐角再往裡走,位置頗為隱蔽,梁汀進走廊之前,恰好聽見梁越的聲音。
“她呢?”
“不知道啊。”
“那正好,她不是很能耐嗎?有本事自己回去唄。”
梁汀貼著牆面,斂下眸,她這大哥還真是虛偽,和那個爹一脈相承。
她側身進洗手間,出來時,接過一捧溫暖熱水洗手。抬頭時看見鏡子裡自己的臉,除了年輕和美貌,她一無所有。
憑什麼能和梁家對抗呢?
鏡子裡的少女無聲勾唇。
-
司機忐忑著,再次詢問。
“梁先生,真的不再等等三小姐嗎?”
梁越不耐煩了,“有什麼好等的,她已經十八歲了,這麼大個人了,沒手沒腳自己不能回去?一大家子人在這裡等她一個人?走走走。下這麼大的雪,等會兒要我們一家人給她陪葬嗎?”
他語氣不耐煩起來。司機到底分得清誰給自己發薪水,發動了車,輪胎印壓在蒼茫的雪地裡,兩道黑印綿延進潑墨的夜色之中。
隔著層玻璃,梁汀目送那輛保時捷遠去。
她慢慢從陰影處走出,宴會廳裡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梁汀今夜不起眼,沒人注意她的行蹤。
一路從大門口往停車場,梁汀走得很慢。那張美麗的臉上沒有笑容,也沒有任何的情緒,只剩下本真的單純。
“哎,那誰家小孩兒?怎麼這個點了,還在這兒。”章庭之語氣頗不正經。他向來這個語氣,邵逾青見怪不怪。
“恐怕在找自己家的車吧。”今晚這麼多人,他們又不是個個都認識。
章庭之嗤了聲,視線似有若無掃視一圈。
邵逾青皺眉。
地下停車場的車已經所剩無幾,這棟別墅平日裡沒人住,只有清潔工定期打掃衛生。而他們說話的間隙,又開走好幾輛車,轉瞬之間,整個停車場裡只剩下他們這一輛車。
邵逾青眉頭肉眼可見地越皺越深。
章庭之一副看熱鬧的表情,“送送她?”
邵逾青沒接話,視線落在那個小丫頭身上。
地下停車場本就比地表冷許多,又下了雪,她只穿著一條淡藍色的過膝禮服裙,已經凍得打哆嗦。她的眼神有點迷茫,似乎還不知道該怎麼辦?
章庭之微眯了眼,說:“長得還挺漂亮,怎麼覺得今晚沒見過她?”
邵逾青頭也沒偏地搭話:“就是頭母豬,你也能這麼說。”
章庭之又哭又笑:“你損我就算了,沒必要帶上你小姑娘吧?”
兩個人插科打諢之際,那小丫頭已經攏著胳膊走近,白瓷一般的細長脖頸微微縮著,已經有些瑟瑟發抖,聲音從牙關裡發出來都打著顫。
“我、我認得您,邵先生,您能不能送我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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