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雙沐第二天早上是被溫秉一跳到床上蹦醒的。
她頭痛欲裂地將被子往上扯了扯, 蓋住腦袋：“大哥，我昨天夜裡很晚才睡，能不能再讓我歇會兒。”
溫秉一又是一個高彈跳, 控訴十足：“爸爸媽媽在我睡覺的時候都把聖誕禮物放我床頭了, 就你沒往我襪子裡塞禮物！一點都不知道保護小孩子的童心！”
溫雙沐心說我沒把你一腳踹下去，已經是對你童年最大的腳下開恩。
為了讓世界再清靜一會兒，溫雙沐哄騙道：“我塞了，你再回去好好翻翻。”
溫秉一還有點將信將疑：“真的？”
溫雙沐閉著眼睛, 敷衍地在被子底下應了聲“嗯”。
溫秉一覺得自己錯怪了人，忸怩片刻，飛快對人扔下句“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姐姐”, 便按捺不住地興奮跳下床, 往自己房間跑。
五分鐘後，溫雙沐的臥室門再次被人從外頭大開。
“你不僅沒給我送禮物, 你還騙人！我要跟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告狀！虧我還送了一個蘋果在你桌子上給你當夜宵！”溫秉一的小奶音氣呼呼的, 他光腳直接跑到書桌旁, 拿過蘋果重咬了一口，道，“不給你吃了！”
溫雙沐無動於衷, 下秒腦子裡幻燈片似的閃過一個畫面, 她倏地掀開被子坐起身, 盯著溫秉一手上的蘋果看。
溫秉一以為她是心虛愧疚了, 哼哼兩聲, 小腔調拿捏十足：“你要是現在跟我道歉, 我可以分半個給你。”
溫雙沐卻是坐那兒一動不動, 意識流竄回了昨天晚上。
燈火通明的公寓大堂, 水晶吊燈照耀得大理石地面鋥亮反光。
她傻逼似的走進電梯, 按下樓層鍵，電梯門開啟，出來轉上一圈，又進去，然後重新按下樓層鍵，電梯門再次大開，她出來……
迴圈往復，始終停留在一樓。
“你在幹嘛？”陸京倚靠在牆邊，不知道來回打量她了多久，垂眼看她時，笑眼的弧度延得很長。
溫雙沐像找到幫手一樣，也沒問本該乘坐計程車走了的人為什麼又出現在眼前，同人伸手指道：“這個電梯好奇怪，它上不去。”
陸京沒馬上搭腔，他兩指捏在臉廓，努力調節了下嘴角上揚的弧度，才忍住笑意對她道：“你有沒有想過按樓層前先刷一下門禁卡。”
“對噢。”溫雙沐拍了下手掌，伸手往後去夠書包，卻發現身上什麼也沒背，反而低頭髮現自己大衣口袋高高鼓起一團。
她從口袋裡摸出個蘋果，問陸京道：“這是什麼？”
陸京一本正經地對她輕點下巴：“看不出來嗎，a，p，p，le。”
“我知道這是蘋果啊，可為什麼我兜裡會有。”
“我送你的。”陸京這次停頓了幾秒，才往下道，“平安夜快樂，溫雙沐。”
大堂的玻璃門沒關嚴，有冷風溜進來，從後往前地吹亂陸京的頭髮，清雋異常。
溫雙沐一下子看得有些恍惚。
她道：“你也快樂。”
然後——
抬手對著蘋果嘎嘣脆地咬了一口。
回憶中斷。
溫雙沐痛苦抱頭在床上打了個滾。
陸京的笑聲似乎還停留在耳邊。
一種燒得慌的熱意從耳根往脖頸瀰漫。
她這一晚上到底都幹嘛了啊！！！
溫秉一被自家姐姐的反應弄得一下子有點懵，他不自在地走到床邊，隔著被子推了推人：“姐你別難過，大不了禮物我不要了，蘋果也分你半個……”
溫雙沐開始轉移焦慮：“你說說你到底為什麼一大早就吃蘋果。”
她本來都斷片了，偏偏被那大紅果子刺激得什麼都想起來了，而且那些可怕的畫面每過一秒都比上一秒更清晰。
被陸京逗著玩“你比劃我猜”，一本正經地跟人吹噓自己能一口氣吹八瓶啤酒，合照時因為pose被打亂衝人翻白眼……
最重要的是她啃了蘋果沒完，還哭唧唧地蹲角落裡開始哭訴：“我書包丟了。”
陸京拉她起來：“沒丟，在學校呢，只是沒帶回來。”
溫雙沐：“可我門禁卡在包裡，我晚上是不是要撿報紙睡公園了。”
“不至於。”陸京帶她去找24小時物業管家，“以後這種亂七八糟的民生新聞少看點。”
……
溫秉一像被溫雙沐的樣子嚇到了：“姐你是不是嫌我這個咬過了，客廳裡還有5、6個呢，我去給你拿，你別生氣成不？”
溫秉一跑了出去，溫雙沐依然擱那兒懺悔。
烏小漆大笑：「宿主你知道我昨晚看你的時候都在想什麼嗎？我尋思著咱們這本《芝芝綠妍》走的也不是降智女配路線啊，但你昨晚智商真的最多三歲半，我跟你提醒了好幾次都半點用沒有。」
溫雙沐自閉地把頭髮往後糊了一把，她摸過床頭的手機看了眼時間，螢幕介面上好幾則陳叔的未接電話提醒，還有幾條問她怎麼還沒下樓的簡訊。
“我去，怎麼都快七點了！”
溫秉一正好拿了新蘋果回來：“姐，我給你挑了最紅的。”
溫雙沐蹦跳著從衣櫃裡拿出衣服進浴室，匆匆道：“放我包裡吧，我一會兒走的時候帶上。”
溫秉一四顧一圈，心想你也沒把書包揹回家啊，只好瞄準溫雙沐搭椅背上的校服外套，把蘋果塞進了人口袋裡。
溫雙沐叼著片吐司坐近陳叔在樓下等的車裡，感覺單側衣襬有點沉，隨手一摸，瞬間PTSD。
溫秉一真是隨便一個舉動都在反覆提醒她昨晚的愚蠢，對她進行鞭屍。
溫雙沐現今看到蘋果半點胃口沒有，重新順進口袋，催促陳叔往前開快點。
抵達校門時，早讀鈴已經響起，正大門的伸縮門已經徹底闔上，只有門衛室旁的小門還開著，一群學生生死時速地往裡飛奔。
紀檢部的幾個成員就站門邊，等著早讀鈴最後一秒鈴音落下，把沒進校門的學生攔下進行班級名字登記。
蘇起言作為紀檢部部長，只會在跑操人手不夠的情況下幫忙一塊兒檢查紀律，像校門口校服穿戴以及遲到早退情況很少過問，收到部員發來資訊，說遇到個十分難纏的女學生，正好人在附近行政樓，便繞過來一趟。
遠遠就看到溫雙沐用最正經的語氣跟底下部員說著最不著調的話。
“我跟你們部長認識，你們今天誰放過我，我就讓你們部長退任後安排誰來接任他，怎麼樣，是不是還挺划算？”
“或者這樣，今天聖誕節，我送你們一個蘋果，大家和氣生財，就當沒看見我？”
蘇起言也是頭一回看人能把公然行賄說得那麼冠冕堂皇，有點沒脾氣地捏了捏眉心，上前道：“這邊我來負責，你們都回去上課吧。”
幾個部員同蘇起言點頭打過招呼，便紛紛離開。
蘇起言低頭看著表，等部員們都離遠了，這才偏轉過身，看溫雙沐仍站那兒不動，道：“不走嗎。”
溫雙沐還有點驚訝，畢竟蘇起言不在時她仗勢威逼利誘是一回事，現下他人真的到場，她還以為自己被記名字會是板上釘釘的事。
溫雙沐鄭重地將手上沒送出去的蘋果塞蘇起言手裡，語速飛快：“溫秉一送你的，多謝！我先走了！”
溫雙沐撒腿就跑，根本沒給蘇起言反應的時間。
他盯人跑遠了的背影張了張口，想說他也要回教學樓，可以一起走來著。
溫雙沐一鼓作氣衝上三樓，卻發現陸京、王承碩、夏芝裡都拿著書站走廊上，她心裡奇怪，來到夏芝裡身邊，碰碰人胳膊：“什麼情況，你們也都遲到了？”
“不是，昨天晚上作業沒寫，班主任很生氣，讓我們在外面補完再進去。”
溫雙沐：“……”
教室窗戶都緊閉著，溫雙沐也沒膽兒往裡頭張望。
她道：“梁姐現在在裡頭嗎？”
夏芝裡點點頭。
溫雙沐手肘撐到欄杆上，撫額開始做沉思狀。
她道：“你們說我是現在進去拿作業被梁姐罵的慘一點，還是一會兒等她出來撞上罵得慘一點。”
王承碩：“都差不多吧，我們剛已經被集中火力炮轟過一遍了，到你這兒應該也沒啥要訓的了。”
“行吧。”溫雙沐做出英勇就義的樣子，舒展了下腰身，走到教室門邊，又犯慫轉了回來，“算了，你們有什麼作業名字沒寫的嗎，我先拿著寫一樣，等下課了再進去拿其他的。”
夏芝裡乖乖一張一張卷子地往下翻：“名字都寫了，拿塗改帶塗掉可以嗎？”
陸京已然抽出兩張數學和物理的卷子遞過去。
溫雙沐現下對上陸京還處於某種極不自然中，她伸手接過，眼神卻飄忽地看向別處，很快貼到夏芝裡邊上，問：“你還有多的黑筆嗎？”
陸京覷溫雙沐幾秒，訝異地挑了下眉，什麼也沒說，繼續枕欄杆扶手的平臺上寫地理作業本。
四人站走廊上也算一道矚目的風景，蘇起言到三樓時還怔忪地停了下腳步。
林森則開了一班教室窗戶，時不時對他們比劃幾個同情的手勢，感慨“幸好一班班主任不是梁姐”……
早讀結束鈴響起，梁潔從教室裡出來，對溫雙沐道：“你要這個點還沒來，我都打算給你爸媽打電話了。”
她說著看看手機：“我現在有事去一趟校長辦公室，晚點再跟你們算總賬。”
課間走廊喧譁，溫雙沐從教室把昨天的作業搬出來，讓夏芝裡幫忙把物理化學兩張卷子傳給陸京，便低頭補起作業。
大概有人陪著的緣故，四人都挺心大，也沒太在意過路同學的打量視線。
不過三樓學生的關注點很快也從圍觀學霸罰站轉變成校長室最新傳來的小道訊息上。
“號外！號外！有轉學生要插到2班！”
“我去，誰啊那麼猛，離期末考都沒幾天了還轉學？”
“男的女的？咱們學校轉學一般不是隻給轉到普通班嗎，怎麼還能直接進2班？”
“男生，我剛瞄到一眼，巨帥！！！聽說是Z城元陽中學金牌班轉來的，校長原本打算給人安排進春季班，但他自己說想進2班。”
夏芝裡表情突然變得有些疑惑，抱著作業暫時從欄杆邊走開，去問班裡那幾個交談的女生：“你們剛說轉學生是從元陽中學轉來的嗎？”
“對啊，怎麼了嗎？”
……
陸京看邊上位置空開了，朝溫雙沐走近一步。
溫雙沐握筆的指尖一頓，默默挪著作業往右拉開一步。
想了想，又抬手將後頭的校服帽子也兜頭頂套上了。
陸京支起下巴，好整以暇地等了幾秒，想看人還有沒有別的動作，他好笑道：“你這是打算一直不跟我說話了？”
溫雙沐癟癟嘴，將帽簷往下扯，直到蓋住大半張臉，才低低出聲：“我現在一看到你就能想到我昨天晚上有多丟臉……你總得給我時間緩緩……”
陸京笑應聲“行”。
“你打算怎麼緩？”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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