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籃機上方的紅色數字仍在跳轉。
陸京當前進球數35, 溫秉一13。
倒計時進入最後30秒。
溫雙沐還沒搞清狀況，就被溫秉一極具穿透力的哭聲叫回了魂。
她懵逼上前幫人一塊兒投了幾個，也沒來得及問王承碩、陸京怎麼會出現在這。
兩臺機子連線, 溫雙沐左右看了看分數：“你這一秒一個也追不上啊。”
天真的小朋友總是認為遊戲競技里人多意味著力量大：“咱們兩個人不就可以乘以2了嗎！”
然而溫雙沐很快教會了他1+1的效果也是可以小於1的。
比如她下秒高空一擲, 就把溫秉一原本已經落到藍框上方的球擊飛。
齊齊撲空。
眼看著溫秉一嘴角又要往下撇，溫雙沐一句“不準哭”，硬生生把人眼淚逼退了回去。
王承碩看邊上姐弟倆的十位數死活突破不到2，走到陸京身邊：“你差不多點。”
陸京虛投幾個, 全離藍框好幾公分距離：“我到35就沒敢進了好嗎。”
王承碩：“……”
得了，基數太高，節哀吧。
溫雙沐的第二記球沒趕時間, 認真瞄準了下, 以漂亮的拋物線擲去。
很好。
梅開二度。
這回是溫秉一把她的球擊飛。
三十秒倒計時整好結束。
溫秉一的機子播放起Defeat的失敗音效，陸京的機子則顯示Victory。
溫秉一曾經放出過多少豪言, 現下一顆玻璃心就碎了多少瓣。
他覺得自己再也不帥了。
“姐你太讓我失望了！”
溫雙沐：“……你前幾天喊我幫你寫作業的時候可不是那麼說的。”
溫秉一悖了面子, 抱著被羽絨服裹得跟蘿蔔似的粗胳膊, 生氣扭過頭去，眼睛通紅，還有淚珠在眼眶裡打轉。
溫雙沐往他腦袋上呼嚕了圈：“人家都沒介意你二打一, 輸了就認了吧。”
溫秉一繃了兩秒, 委屈不行, 又一頭猛扎進溫雙沐懷裡。
溫雙沐這才抬眼打量向陸京。
十多天沒見, 頭髮比起期末修短了許多, 也不知道是國外的水土養人, 還是新發型襯的, 眉目漆黑, 清朗又雋逸, 她剛第一眼瞧見就有被帥到。
溫雙沐將溫秉一在懷裡翻了個面兒：“以後遇見打不過的還是直接認人做哥吧。來，叫京京哥哥，還有碩碩哥哥。”
溫秉一淚珠在眼眶裡晃了晃：“姐你認識他們啊。”
“嗯，班上同學。”溫雙沐道，“說起來你們怎麼會玩到一塊兒。”
溫秉一瞬時不想哭了，並且看到了一點黎明的曙光，伸手控訴：“他就是我說的那個總欺負我的高中生！”
王承碩平移著右挪一步，避開溫秉一手指的方向，然後抬頭假裝看牆縫上嵌的燈管。
陸京：“……”
資訊量過大，溫雙沐還反應了會兒，才聯絡起幾樁溫秉一告狀的往事。
想發笑。
她問溫秉一道：“咽不下這口氣？”
溫秉一底氣足了，嗓門也大了：“對！”
溫雙沐作出沉思狀：“那你倆打一架？男人嘛，沒有什麼事情是一個拳頭解決不了的。打完咱們就冰釋前嫌，重新認識做朋友？”
陸京：“……”
他身子微微後仰，偏靠到王承碩身側：“你要不要幫我解釋一下。”
王承碩安撫：“能用一個拳頭解決的都是小事。”
陸京：“可我明明可以不挨這個拳頭。”
王承碩：“你之前不說溫雙沐能夠1打5嗎，我們現在相當於2對6，沒有勝算，還是受著吧。”
他說著又加上一句：“別拉上我。”
陸京：“…………”
溫秉一仰頭看著眼前這個初見面就被他打上“一生宿敵”標籤的男人。
才兩秒，脖子已經開始有點酸了。
溫秉一覺得姐姐是在坑他。
他道：“我只是個小孩。”
溫雙沐拍拍人：“在我給你報名跆拳道班的那刻，你就是個真正的男人了。”
陸京對王承碩實時播報：“他還會跆拳道！”
溫秉一：“可我才學兩天！”
陸京繼續給王承碩轉播：“都學兩天了！”
兩人重音所在完全不同。
王承碩：“……”
溫雙沐自是知道自家弟弟幾斤幾兩，真放開讓他鬧了反而鬧不起來。
先把人火焰掐滅了，再開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奧運冠軍比摔跤、舉重還要體重分級呢，你倆不是一個年齡段的，輸了不是很正常嗎，不然人家白長那麼大高個兒了。”
溫秉一還是有點不服氣，沒吭聲。
溫雙沐推推他：“行了，叫人吧。”
溫秉一忸怩，試圖維持最後一點驕傲，沒拿正眼瞅人地叫道：“京京哥哥，碩碩哥哥。”
溫雙沐給陸京和王承碩介紹：“我弟，溫秉一。”
她說著拿起溫秉一拄在遊戲機邊的小提琴盒，問他們：“你們到這裡來玩兒？”
陸京指指樓上：“本來在上面共享自習室學習，你弟隔著玻璃看到我們。”
後面的話沒說全，但溫雙沐也能猜個大概。
她環過溫秉一腦袋，挼人下巴：“你也是厲害。”
溫雙沐道：“差不多到飯點，一起吃飯嗎？我請客。”
淑琴姨不在，家裡沒人做飯，溫泓和韓楚秋生意上有飯局，兩人回家八成也是點外賣。
陸京、王承碩：“行。”
為了撫慰溫秉一受傷的幼小心靈，晚飯地點由他選，四人去了五樓的一家西餐廳。
假期商場人流多，一行人擠在扶梯上，溫雙沐和溫秉一站在前一格臺階，陸京和王承碩站在後一格。
溫雙沐看溫秉一依然悶悶不樂：“還生氣？那我幫你揍人一拳？”
溫秉一眼睛一亮：“好！”
“……”
溫雙沐純粹開個玩笑，沒想到會騎虎難下。
她扭頭看向陸京。
兩人隔了一級臺階，視線差不多保持平視。
乍一回頭，只覺距離有些近。
商場的燈光透亮。
陸京眼睫弧度細小地低了下，目光落到溫雙沐臉上。
嘴巴剛張，想問人“怎麼了”，溫雙沐卻是移開了眼——
然後握拳朝他腰間輕輕送來一拳。
陸京微怔。
只見溫雙沐低頭問溫秉一：“這樣行了嗎？”
溫秉一也是個好哄的：“行。”
溫雙沐輕咳著正色了下，把拳頭從他腰間收走。
陸京垂眼看人很久，單手搭上扶杆，很輕地笑了下。
溫雙沐自己打完還有點心虛，眼神遊離地又往後瞟。
陸京卻是揪過她的辮子晃了晃，促使人轉回去：“看前面，到五樓了。”
溫雙沐：“……噢。”
到了平地，溫秉一恢復生龍活虎，大概是陸京剛捱的那拳，讓他覺得自己佔了上風，動不動沖人挑釁使眼色，就差把“得意”兩個字寫在臉上。
小表情欠得連溫雙沐都想找個地縫把人塞進去。
溫雙沐壓著人訓導：“你這樣招人有什麼好處嗎，小孩子要狗腿一點才有糖吃。還不如跟兩個大哥哥把關係處好了，只不準下回投籃機那兒組織親子雙人遊戲的時候，你還能找人強強聯手，不比老爸帶你打厲害？”
“對哦！”
所謂的親子投籃活動每到中午1點都會舉行，溫秉一以前經常拉溫泓參加，溫泓屬於中年身材維持不錯的，酒店團建活動也經常打籃球，信心滿滿，但每次都遇到隱匿民間的高手，與勝利失之交臂。
溫泓本人是沒太大感覺，畢竟投籃機拿第一了，也就是獎勵100個遊戲幣，而他每次給溫秉一都是以千為單位充錢。
但溫秉一在遊戲競技方面的好勝心格外強，次數多了，對這個爹可謂失望透頂。
到餐廳後，溫秉一就拋掉了“宿敵”設定，決心好好拉攏人，日後好稱霸整個二樓的動漫環遊城。
他拿到選單，依次親近：“碩碩哥哥，你想吃什麼。”
陸京頓了頓，才確定溫秉一看的人是自己：“……我叫京京哥哥。”
王承碩：“我才是碩碩哥哥。”
“哈哈。”溫秉一道，“那京京哥哥你想吃什麼呢？”
“……”
披薩、小吃、湯點一一上齊，大家沒選擇單人單份，一人一個碟子，其餘東西都擺在正中間，用公叉、公勺分著一塊兒吃。
溫秉一獨自抱了兩個球的冰淇淋：“哥哥，你們都跟我姐姐一個班嗎？”
王承碩：“對。”
溫秉一若有所思地舔舔勺子：“我還以為我姐姐的班級只有讀書很厲害的人才能進。”
王承碩和陸京一下子有點沉默。
說不出來哪裡怪，2班確實只有讀書厲害的人才能進，但就是感覺被嘲諷到了。
王承碩壓低音量：“弟弟這話什麼意思。”
陸京舀著奶油蘑菇湯：“覺得我們看起來都是學渣的樣子。”
王承碩：“……”
陸京將舀好那碗放到溫雙沐手邊，又拿了個空碟：“往好點想，他是在誇你大智若愚。”
王承碩：“我更喜歡看起來聰明的樣子。”
陸京：“別說了。”
他把新舀的那碗遞給溫秉一，繼續跟人交語：“我還一直以為自己大愚若智那掛呢。”
現在聽人一說，感覺像從內愚到外。
溫雙沐想到溫秉一之前給這兩位高中生的評價就好笑，於是跟陸京、王承碩說道了說道。
王承碩聽言無奈地將眼鏡架往上推了推：“申明一下，雖然我也打遊戲，但我的近視是遺傳，還不至於打個遊戲就近視那麼多度。”
溫雙沐叉了根烤翅放溫秉一碟子裡：“聽見沒，這年頭的帥哥都追求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了，拜託我們老溫家的血統也一起加加油，快點捲起來吧。”
溫秉一不服氣：“我好歹哈佛班的！”
“也就班名花哨。”溫雙沐毫不留情拆穿，“二年級語文數學都能下80的學生，老實說，除你一個，我還真沒見過其他的了。”
要不是溫秉一，溫雙沐對小學的認知還停留在各科拿滿分才屬常態的介面上。
溫秉一上小學後，每個假期最痛苦的就是成績會被長輩們拿出來反覆鞭撻，寒假比暑假會更痛苦一些，因為前者靠在過年邊兒。
他蔫唧唧地啃起雞翅，開始懷念自己的幼兒園時光。
陸京道：“其實80還行，林森小學就經常不及格。”
溫雙沐：“真的假的。”
王承碩聳聳肩補充：“真的，你看他現在不寫作業那樣，還能考全校第六。”
溫雙沐扭頭看向溫秉一。
溫秉一不解地吐出一根骨頭。
溫雙沐：“一會兒飯吃完帶你去買幾套算術題吧。”
溫秉一恍遭晴天霹靂：“為什麼啊！！！”
溫雙沐：“本來我和爸媽已經放棄你的學習了，但現在感覺還是可以搶救一下。”
溫秉一：“……”
救救，林森到底是誰啊！！！
一個小時後。
溫秉一心不甘情不願地拎著兩本剛結完賬的算術題從書店出來。
他元氣大傷地靠在透明欄杆玻璃處，急需一點慰藉。
“姐，我要玩那個。”
他抬手指向底下商場中庭的海洋球池。
溫雙沐之前帶人玩過，直接綁了張卡在手機上。
她問陸京、王承碩道：“我辦了卡，還有十多次機會，可以一起進去。”
她“啊”了一聲：“還是說你們要回去學習了？”
王承碩看向陸京。
陸京又看向王承碩。
王承碩微笑：“沒關係，我們白天已經學挺久了。”
四個人進了海洋球池。
溫秉一一個人爬上爬下地玩。
溫雙沐和陸京、王承碩坐在中間高起的一塊泡沫墊上，只偶爾扒拉著玩兩下，主要還是聊天。
王承碩問溫雙沐“綠皮書”刷到第幾頁了，溫雙沐又跟人討論下午出門前剛算的那道題。
陸京突然出聲：“你明天要不要跟我們一塊兒來？”
溫雙沐：“嗯？”
商場中庭的優點就是無論指哪兒看哪兒視野都很清晰。
陸京抬手指道：“就那家共享自習室，環境挺好的，你們競賽題經常遇到不會的，感覺一起討論效率會高點。”
溫雙沐挑挑眉梢：“行啊。”
“京京哥！碩碩哥！”
溫秉一一聲高呼，分別朝人襲來兩球。
其中一個準頭不太好，直擊溫雙沐面門。
溫雙沐下意識往後躲。
陸京輕巧地幫人扣住。
誰知泡沫墊寬度有限，溫雙沐後仰時，想當然地把手往後撐，撐了個空，身子後跌，摔落下去。
陸京始料不及，這時候再抬手去帶溫雙沐的腰已經來不及，最後攬著人，雙雙失去重心，一同墜進池子裡。
海洋球翻騰。
中庭的燈光明亮晃眼。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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