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受強冷空氣影響,N市今晨的最低氣溫跌破零度,創歷史同時期極值記錄,上一個歷史極值還要追溯到十二年前……”
保時捷進了地庫,訊號減弱。
車載廣播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響過一陣後,轉了尖銳的滋啦聲。
雲渺車上有改裝過的訊號放大器,平常很少用到。
似乎是對剛剛的天氣預報感興趣,指尖點過中控箱上的紅色按鈕。
很快,斷掉的女聲再度響起。
“二八月份亂穿衣,大家今天都穿了什麼衣服呢?快來我們微博評論區留言吧。”
讓她感興趣的內容,已經沒有了。
紅色跑車泊進車位,熄了火。
車門掀開,冷風撲面,廣播裡的女音戛然而止。
極簡樣式的皮靴踩過地面,發出有節奏的輕響,挺括的大衣裹著纖細的腰肢,行走間,衣襬晃動,一雙白皙勻稱的長腿,若隱若現。
“早,柯姐!”一道女聲遠遠響起。
雲渺抬頭,看到幾步之外的何思妍。
兩週前,初次見面,她便在資訊庫裡檢索過這位女警員的資訊。
這姑娘比她大兩歲,不過她懶得糾正。
“早。”
雲渺走近,指尖在金屬指紋識別器上按過。電梯廳上的螢幕上出現了一個藍色的人臉框,與此同時機械女音響起。
“請您將面部放到螢幕中,謝謝。”
雲渺稍稍抬起下頜,讓整張臉嵌進去。
何思妍朝著攝像頭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證,“滴”的一聲,電梯門打開了。
紅色數字一格格往上,封閉的空間太安靜了,莫名的壓抑和窒息感騰起來。
何思妍張張唇,想開啟話匣子,但瞥了眼反光鏡裡神情寡淡的雲渺,又咽了回去。
很奇怪的感覺。
這位高智商美人周身的氣場,竟和他們閻王隊長,有幾分相似。
實際上,雲渺有著一雙漂亮的眼睛,瞳仁漆黑純淨,初次看過去,會讓人想起林間相逢的馴鹿;但仔細看,會覺得那裡面藏著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彷彿隨時要把什麼吞噬進去。
尤其是她一言不發的盯著某個地方看的時候,那種感覺更為明顯。
電梯到了二樓,封閉的大門開啟,何思妍竟莫名鬆了口氣。
何思妍愣神的片刻,雲渺已經走出去了一段路,“有新案子?”
何思妍快步跟上來,“還是上次的案子,找到了一個攝像頭,隊裡讓我再跑一趟您這兒。”
雲渺刷指紋進了總控室。
何思妍跟進去,語氣盡量顯得輕鬆:“你之前連續幫我們破了幾個大案,在我們市局可出名了。”
雲渺轉身看了她一眼:“是嗎?”
何思妍:“是呀,在幾千張模糊不清的人臉裡,精準地找到喬裝打扮的嫌疑人,這多牛啊,也就在電視、電影裡見過。除了我們隊長,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了。”
這姑娘目光明亮,眼神堅定,說的是實話。
雲渺:“那聽起來還是你家隊長厲害。”
何思妍趕緊往回圓:“你們涉獵的專業不一樣,沒有可比性。我上大學的時候,導師常常拿他破過的案子給我們講課,他是我們整個專業人的偶像。
起初,我們都以為他是個中年老頭,直到後來他來給我們上了一堂《犯罪心理學》,根本不是老頭,而是個頂級帥哥,三十都不到……”
說到帥的時候,何思妍臉上浮現了一抹嬌羞的紅暈。
雲渺勾唇,她也喜歡長得好看的人,不費腦子,好記好認。
雖然只是微笑,先前那股氣場已經退去了很多。
何思妍頓時輕鬆了許多,她吐了下舌頭笑:“可惜……他帥是帥,就是有點兇。”
何思妍見雲渺俯身摁亮了超級計算機,趕緊把手裡的優盤遞過去。
霎時間整面牆的螢幕亮起來。
何思妍第一眼看的竟然不是螢幕,而是雲渺的臉。
機器的光將她的臉照得藍盈盈的,有種在海底的錯覺。
雲渺臉上沒有擦粉,冷白的面板上沒有絲毫瑕疵,紅唇一點朱。
饒是同為女生,何思妍也看呆了。
優盤裡的影片,被高速執行的計算機處理成了靜止的幾十個慢鏡頭,分散在螢幕上滾動著。
拍攝時間是晚上,光線很暗,攝像頭捕捉到的畫面非常模糊。
雲渺關掉燈,視線快速掠過每一幀,大腦高速運轉。
何思妍無事可做,視線就留在了雲渺身上——
女孩輕抿著紅唇,指尖無意識地抵住下頜線。白色尖領襯衫敞著兩粒紐扣,露出一段乾淨漂亮的肩頸線,即便光線昏暗,依舊清晰可辨。
雲渺的背部線條,纖薄且直,和那雙眼睛一樣,給人一種清冷疏離感。
似乎是找到什麼,畫面被她點了暫停,指甲無意識地在桌上輕點著。
不一會兒,雲渺直起背,畫面再度動起來。
冷淡風的指甲塗色,綴著細小的月牙,閃亮精緻卻不浮誇。
之前送來的那些影片,她幾乎是看一遍就給了答案。
但今天,她來回看了三遍才說:“抱歉沒有你要找的小孩,建議你們再找找別的線索。”
何思妍點頭,“多謝。”
雲渺重新開啟燈,眼睛被光映亮:“不謝,需要幫忙的話再聯絡。”
回警局的路上,何思妍陷在雲渺的美貌的巨大沖擊裡,智商高就算了,顏值也那麼高,審美和人品也意外不錯,簡直就不給普通人活路。
何思妍進門,剛在位子上坐定,劉宇就走了過來,“怎麼樣,有結果嗎?”
何思妍搖頭。
門口忽然響起了一陣尖銳的哭喊聲。
“警察同志們,求求你們了,我給你們磕頭了,幫忙找找我的孫子吧。我家小帥就是我的命啊!”
有警察試圖和她溝通,這位奶奶根本不聽。
哭聲漸漸激化,變成了嚎啕和咒罵,大有鬧警局的架勢。
片警小蔣喘著氣進來,“陸隊人呢?幫幫忙,這老太太每天來,風雨無阻,再這麼鬧下去,我們的社會公信力直線下降,正常的工作都沒法開展。”
劉宇:“陸隊上鄰省開會還沒回呢。”
“不是說今天回嗎?小何,打個電話,催催。”
何思妍坐下來撥了電話,陸徵已經到N市了,十幾分鍾到。
片警拉了把椅子坐下來,開始大倒苦水,“我那天去走訪目擊群眾,小帥走丟的那天,這位奶奶安心打了一下午麻將,根本沒管孩子。她有個壞習慣,輸了錢就用菸頭燙孩子的腳背,那天輸了錢想燙孩子,才發現人不見了。”
劉宇:“照我說先審審這老太太的虐待兒童罪。”
“沒辦法,案子還是得破……”
劉宇:“你送來的影片,已經找專家看過了,沒找到那孩子。”
“還是那個傳的神乎其神的Boss柯?”
“嗯。”
“不是……靠譜嗎?要不要再讓別人看看?”
“你自己來看看靠不靠譜。”劉宇稍稍讓開一些位置,指尖在滑鼠上輕點幾下。
文件開啟,長長一串——
413滅門案的兇手在逃二十三年,杳無音信,雲渺僅憑當年的一張側臉照,精準找到了嫌疑人;731縱火案的兇手,故意燒傷了面部,多年來低調生活,還是被她找了出來;還有514河溝村趙姓家族碎屍案,310投毒案……
“我靠!這些可都是出名的陳年舊案,她怎麼看出來的?”
劉宇看著那一行行字,答:“科技。”
這些案子,用塵封已久來形容並不誇張,嫌疑人在抓捕的時候都已經有了新生活,有的結婚生子成了模範丈夫,有的成了默默無聞的鄉村教師……
如果不是雲渺,那些罪惡就成了隱藏在土裡的秘密,無人問津。
雖然晚了點,但正義的審判還是來臨了。
片警嘆了一聲:“有機會,我一定要見見這個牛人。”
雲渺在何思妍走後,再度將電腦開啟,這臺機器有快取功能,之前的畫面再次動起來,她調了更加慢速的播放模式——
漆黑的畫面裡,高大的男人提著塑膠袋從後面的便利店裡出來。有車子駛過,微弱的光線照亮畫面的一角,雲渺看到他手肘上有一道暗紅色的蛇形紋身。
她調整了引數,將那張圖片截了下來。
關電腦的一瞬,雲渺發現桌上多了個藍色資料夾。
那是何思妍帶來的,忘記拿走了。
刑警隊的東西還是要還回去。
冷風瑟瑟,降溫還帶來了大範圍的降雨。
烏雲積厚,黑沉沉地壓在頭頂,沿途的樹木淋了雨,顏色刺眼的鮮亮,紅色的保時捷裡,光線昏暗,雲渺的眼睛也染上了街道一樣的冷灰色。
雨刮器沉悶單調地在眼前擺動過,眼前的街道熟悉而陌生,藍色標誌映入眼簾。大門敞開著,裡面有車位,她輕踩油門,將車子開了進去。
一眨眼,十二年過去了。
她還記得第一次來這裡時的情形……
那天也是坐車,不過坐的是警車,滿鼻子血腥味。
到了市區,陸徵就被送去了醫院,雲渺則被帶來了這裡。
她的身上全是血,不斷有人問她各種問題,耳朵裡像是被人塞了出了故障的喇叭,刺啦作響。
她沒有受傷,那些血全是一個叫陸徵的陌生男人的。
雲渺舒進一口氣,摁開了手邊的儲物格,裡面放著她常用來放鬆的數獨遊戲。
車窗搖下道縫,溼潤清冷的空氣鑽進來。
雲渺靠在窗邊,垂著眼瞼,視線掃過一行行數字,筆尖滑動,不過半分鐘時間,她就把所有空白格填滿了。
心緒稍稍轉了平靜。
車上沒有傘,雨勢還不小,雲渺下車後,一路跑進長廊。
剛到門口,忽的被一位老太太,用勁推過一把——
雲渺沒反應過來,一下摔坐在了地上,髒汙和雨水瞬間打溼了衣服。
隨之而來的還有老太太謾罵聲,“做警察的開這麼好的車,是拿了人很多回扣?長得跟妖精似的,哪裡有一點警察的樣子?”
雲渺正要發作,已經有人從旁邊扶起了她。
藏青的雨傘,罩過頭頂,冷雨被阻隔在了外面。透明的雨珠順著傘面往下爬,砸在腳邊的石磚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輕響。
來人穿著一雙漆黑的軍靴,雨水和泥汙飛濺在上去,滾動幾下,又回到骯髒的地面。
下秒,雲渺聽到某個熟悉到骨子裡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老太太,有必要提醒您,根據《刑法》第二百七十七條,以暴力、威脅方法阻礙國家機關人員依法執行職務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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