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陸徵上飛機後,立刻把裡面的駕駛員銬了出來。
雲渺看他再度出現在門口——
“陸徵……”雲渺拼盡全力喊他。
他站在那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彷彿要用那一眼記住關於她的的一切。
雲渺想衝過去,手腕卻被那鐐銬固定得死死的。
雲渺看到他嘴唇動了動,只是直升機的扇葉太吵了,根本什麼也聽不見。
他們之間明明只隔著二十多米的距離,卻無論如何都到達不了。
雲渺眼淚不可遏制地滾落下來,“陸徵,求你別死,我求你,求你……”
陸徵指尖朝她比了比心臟的位置,說了句花,只可惜直升機太吵,根本聽不見。
下秒,他轉身進了機艙。
巨大的轟鳴聲消失後,天台只剩下悲慼的哭聲。
雲渺緊緊地握住面前的欄杆,視線一動不動地看著那架飛機消失的地方,如同一個被抽離了靈魂的木偶。
地上的陸衍,忽然掏出懷裡的□□,朝雲渺開了一槍。
子彈穿肩而過,有血湧了出來,雲渺低頭用手碰了碰傷口,表面有燒焦的痕跡,本該很痛,奇怪,她竟然沒有一點感覺……
血越用越多,浸透襯衫,落到了地上。
她轉過來,有些愕然地看著陸衍,原本清澈的大眼睛,空洞無神。
陸衍要朝她開第二槍時,李海瑞衝上來,一腳踢飛了他手裡的槍,子彈走火,迸在前面地上,頓時火花四濺。
*
陸衍被捕,紅蛇案暫時告一段落,何思妍和劉宇臉上卻看不到一絲笑容。
他們復原了秦鬆手機裡的照片,找到了全部的炸彈藏匿地。
城市炸彈危機終於解除。
人們從擁擠的防空洞裡出來,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歡喜。
雨後的傍晚,出現了兩道彩虹,人們邊走邊說那是祥瑞。
劉宇吸了吸鼻子:“老子真恨不得衝上去,讓他們一個個都不許笑,至少今天不許……”
何思妍靜默著沒有說話,眼裡淚意湧動:“這才是他希望看到的。”
何思妍永遠忘不了她加入重案組那天,陸徵說的話——
世界上總有陽光照不到的角落,我們刑警就是要做穿破黑暗的那束光,因為總有人在黑暗裡等著我們。
何思妍擦掉眼淚:“我現在最擔心的是柯姐。”
*
雲渺被槍打中了動脈。
子彈的位置,離心臟不遠,非常兇險。
手術之後,她高燒不退,一直昏迷不醒。
她做了一個特別漫長的夢,從十三歲一直夢到二十二歲。
陸徵和她說過的每一句話,他們之間發生的每一件事,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年少時,他的語氣總是兇巴巴的,卻在次次惹哭了她以後來哄,那時候卻又是極其溫柔的。
她和他吵架,生他的氣,故意找茬,陸徵全都包容了她。
他明明不喜歡她,那天下雨,卻說後悔……
畫面一轉,天空又在下雨,雨水灌進衣服,衝進鼻腔,陸徵在雨裡變成了一團漆黑模糊的影子,她一路跟著他狂奔。
“陸徵!陸徵!”雲渺在夢裡不斷囈語著。
主治醫生站在床邊,搖了搖頭:“已經兩天了,明天再不醒來,就兇險了。”
何思妍:“那怎麼辦?”
主治醫生忽然問:“陸徵是誰?”
何思妍:“是她的愛人。”
主治醫生:“讓他過來。”
何思妍:“他死了。”
主治醫生:“你們手機裡有他的影片或者語音嗎?放出來給她聽聽。”
何思妍搖頭,陸徵平常連照片都不願意拍,更不要說是影片,給他們佈置任務或者交代工作,全部都是打字,幾乎從不用語音。
劉宇一瞬想到了雲渺家裡的那個機器人,“小機器人裡面或許有。”
兩人火急火燎地去了雲渺家。
雲徵被他們帶來了醫院。
小傢伙見雲渺病著,頭上的感測器也跟著耷拉下來。
雲渺在夢中的囈語,觸發了雲徵機器人的操作指令,陸徵的心跳聲被呼叫放大出來。
何思妍和劉宇皆愣了一瞬——
很快,雲渺夢中的囈語終於止住了。
她在大雨裡追上了他,陸徵穿著那身藍色的警服,黑暗退去,他周身皆是白光,他伸手在她眉心撫了撫:“渺渺,回去吧,好好的。”
“你去哪兒?”她緊緊地抓住他的手。
他捉了她的手放到心口:“渺渺,我喜歡你,會永遠留在你身邊,不信你聽。”
掌心下是他的心跳,炙熱的,擂鼓一般的。
許久,雲渺醒了過來。
雲徵機器人還在迴圈播放陸徵的心跳聲,見她醒了立刻移動了過來。
雲渺眼裡的淚落下來,打溼了枕頭,聲音低而啞:“雲徵……爸爸他不在了。”
何思妍和劉宇都沒忍住在抹眼淚,把臉別了過去。
雲徵機器人忽然放了一段陸徵的錄音,這是他那假裝車子壞了,賴在她家的那個晚上錄的——
“渺渺,此刻,你睡著了,我卻醒著,因為害怕和恐懼。他今天來了你家,他發現了你,九年了,他終於發現了。
此刻,我們只剩下和他戰鬥一種辦法了,我沒法說服你放棄,因為我也想找到他。只有他消失了,你才能真正的安全,那是環繞你的黑暗。
前路未卜,我會用一切辦法找到他。但假如某天,發生了意外,我不在了,你不要傷心,不要難過,不要恐懼,勇敢地走下去,找到他,親手劈開黑暗,做自己的光。我會和每天的朝陽、日落一起陪著你。”
此刻又值傍晚,落日熔金,橘色的光穿過玻璃,落在窗沿上,雲渺彷彿看到他站在那裡對她笑。
許久,她轉過頭看向劉宇:“他找到了嗎?”
劉宇吞了吞嗓子,眼眶又紅了:“直升機在西山山頂發生了爆炸,我們只在現場找到一些燒焦的碎片和灰燼,局裡打算用他的警服來辦告別儀式,他的警號會永久被封存……”
碎片和灰燼……
陸徵……
雲渺攥著被子的手在發抖,整張臉上盡是淚痕。
何思妍示意劉宇閉嘴,簡直哪壺不開提哪壺。
“告別儀式是什麼時候?”雲渺忽然問。
劉宇:“三天後。”
雲渺看著他:“我可以去嗎?”
劉宇:“你是他的家屬,當然可以。”
何思妍:“柯姐,你可千萬不能想不開。”
雲渺攤開掌心,小心翼翼地讓那落日的餘暉落到掌心裡來,再輕輕握住——
“陸徵他毫不惜命地救了我三次,眼前的朝朝暮暮,都是他送給我的禮物,我會把往後的每一天都活好、過好,絕對不會辜負他。”
何思妍眼窩一熱,再度別開了臉。
*
三天後,陸徵的告別儀式在省廳召開,那些知道他事蹟的老百姓捧著菊花擠滿了省廳門口的小道。
雲渺穿著一身黑衣服去了現場。
陸徵的照片放在了那些菊花中間,雲渺走過去,指尖在他的眉毛、眼睛上輕輕撫過:“陸徵,我來送你了……”
何思妍又沒忍住哭。
參加完告別儀式,雲渺找到了那位廳長。
雲渺:“陳廳,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陳闊看著雲渺:“你說。”
雲渺:“陸徵的警號可不可以不封存?”
陳闊愣了一瞬:“依照慣例,因公殉職的警號,我們會永久封存,作為紀念,除非一種情況,警號才會被重啟,那就是他的孩子做警察,傳承衣缽……”
一個警察,一生只有一個警號。
雲渺誠懇地看著他:“我正想跟您申請,加入重案組,成為一名正式的技術警察。我曾經輔助隊裡破了很多案子,也有很多技術專利,我也可以不要工資,您可以對我進行檢驗,任何考試我都願意參加。陸徵的警號,能不能由我替他戴?”
陳闊拒絕不了雲渺。
她太真誠了。
次日,陳闊讓人給雲渺送來了正式的聘用合同和一套女士警服。
陸徵的警號,原封不動地貼在胸口的口袋上,白底黑字,那串數字和她戒指上的數字一模一樣。
雲渺從病床上下來,出去找護士臺借了把剪刀,回來以後去了衛生間。
那裡有一面鏡子。
雲渺將固定頭髮的皮筋鬆掉,如瀑的長髮散落下來,她提著剪刀,一點一點地將那長髮剪短,漂亮的額頭露出來,乾淨白皙的耳朵露出來,瞳仁烏黑,眼神銳利而乾淨。
鏡子裡的女孩看起來陌生又熟悉,是她又不是她。
“陸徵,如果你在,會不會又要跳腳?”
“不過,你肯定又捨不得真的罵我。”
“你總是故作深沉。”
雲渺脫掉病號服,肩膀上的傷還沒完全癒合,她費了不少力氣,才將那件衣服穿好。
金屬紐扣一絲不苟地從上擰到下,警褲整理好,最後,她對著鏡子把帽子戴上。
雲渺:“陸徵,以前我總偷偷穿你的衣服,也總是大,現在這件剛剛好,不大也不小,你看看,我好看嗎?”
沒有人回答她,頭頂的燈跳了下……
彷彿真的是他在冥冥之中看著她。
雲渺抬頭看了看那盞燈,眼眶微微泛紅:“陸徵,我知道的,你看到了。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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