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元安殿,離鉞向平嬤嬤致謝:“多虧嬤嬤相護,委屈嬤嬤了。”
“小主折煞奴婢了。”平嬤嬤嘖嘖稱奇,黎貴人突然這麼規矩,怪讓人不適應的。
然而一轉眼,懷裡就被塞了把珠釵銀子,“規矩”的黎貴人擠眉弄眼道:“拿去,隨便花。”
平嬤嬤:“……”
皇后娘娘,奴婢真沒這麼教過。
元安殿是翊坤宮的後西配殿,雖未住人也一直有在打掃,無需花大力氣收拾。
這邊安頓好,平嬤嬤的任務告一段落,便要回永壽宮去。
“小主擅自保重,萬不能再想不開了。”
“嬤嬤不用擔心,我想的特別開。”離鉞站在門口揮手絹,“有空常來玩啊。”
平嬤嬤簡直沒眼看。
次日,封賞送進門,除了衣物首飾,另給分配了三個宮女、三個太監,一下子熱鬧了不少。
離鉞讓春桃頂了平嬤嬤的缺,管房裡的一切事務,新來的靈雲、靈巧、靈玉都聽她的。
常德管外頭,同時給德興、德安、德全安排活計。
搬到翊坤宮,以為會很麻煩,其實比想象中省心。
皇后娘娘為人寬和,不愛給妃嬪們立規矩,免了日常請安,只在初一十五見見大家。
年貴妃身體不好,也不讓人請安。
不過翊坤宮是有主的,不能像以前一樣肆無忌憚地造。離鉞便帶著人跑回景陽宮去鍛鍊,反正那邊空著。
又因為不想應付翊坤宮的女人們,她乾脆飯都在景陽宮吃,天黑了才回。
隨著時間推移,她的訓練強度逐漸增加,寒冬臘月穿單衣還汗流浹背的,看著都累得慌。
靈巧是個有想法的,為了拉近主僕感情,閒時就在旁邊照貓畫虎地學。
離鉞舉大半缸水做深蹲,她就舉半框豆子;離鉞拿掃帚把耍棍法,她就拿雞毛撣子耍。
“真想學嗎?”離鉞橫掃出一棍子,打得空氣嗚嗚作響。
“真的真的。”小主可算注意到自己了!
靈巧用力點頭,雞毛撣子胡亂劃拉。
“定住。”離鉞收棍,走過去幫她糾正動作,“手臂繃直,重心太高了,屈膝,再屈,腰腹用力……”
靈巧畢竟是通過了宮女的入職培訓的,各種禮儀、端拿動作能精準到寸到釐,武術動作自然也能迅速領悟訣竅。
離鉞怎麼糾正她都乖乖照做,不到一晌,她哼哼哈嘿舞起雞毛撣子,就挺像那麼回事兒了。
簡化的一套棍法耍完,靈巧累得滿頭大汗:“小主,奴婢做得對嗎?”
“不錯,到位。”離鉞對機靈的孩子從來不吝嗇表揚,“重複五遍就可以休息了。”
靈巧笑容勉強:“……好的。”
嗚嗚嗚,要累趴下了。
離鉞問院裡其他人:“你們要一起嗎?”
眾人連連搖頭,遭不住遭不住。
離鉞並不強求。
豆芽嫌棄道:“又過上了煉體+教導晚輩的日子,你不膩嗎?”
“不膩,且樂在其中。”
她樂在其中,翊坤宮其他庶妃就不得勁兒了。
都知道她是來給年貴妃沖喜的,猜測她會不甘心、會鬧騰,或者會躲在房裡哭,結果她天天跑沒影兒。
她們白天敲門,她總也不在;晚上等,強撐著瞌睡等得快禁宵了,人家直接一溜煙躥回房閂門睡了。以至於七八天過去了,她們愣是不曉得元安殿住的是人是鬼。
只聽說非常康健,能倒拔垂楊柳,大抵是個女生男相的魁梧婦人?
說不定長著絡腮鬍,要不然萬歲爺嫌她粗鄙呢!
一方面,她們忒好奇這沖喜的倒黴蛋長得有多奇形怪狀。另一方面,聽都沒聽說過的人,突然越過她們成了貴人,哪怕是來沖喜的,誰能不酸?
各庶妃私下一商量,決定攛掇年貴妃出面喊人,就不信這樣還見不著她。
這日,萬歲爺到永壽宮去了,年貴妃閒來無事,便想和自主來請安的庶妃們說會話。
“這黎貴人也忒不知趣了,娘娘好心免了請安,她竟真的一次都不來。”郭常在可算逮著機會了,邊給年貴妃捏腿邊上眼藥。
茶几上擺著一盤蜜橘,劉答應把橘子皮剝成花瓣狀放在一旁,又仔仔細細將橘肉上的白色脈絡撕下,然後才一瓣一瓣餵給年貴妃:
“奴婢找了她好幾次,人總是不在。每天天黑才回,也不知去哪裡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不是個安分的。”
其他人幫腔:“要奴婢說,娘娘就該把黎貴人叫來立立規矩,不是來陪您解悶兒的嘛,都不露面,解的哪門子悶?”
“對呀對呀,娘娘把黎貴人喊來說說話嘛。”
“都是姐妹,做什麼藏著掖著的?”
年貴妃還不至於因幾句挑撥就對黎貴人有什麼意見,只是有句話說得不錯:她是個解悶兒的,面都不露也忒不知趣了。
於是,離鉞被從景陽宮逮了回來,帶著靈巧,在一眾八卦目光中進了門。
滿屋子鶯鶯燕燕大失所望:嗐,這不是長得挺正常的嘛。
並不壯,身形高瘦,圓臉杏眼,規規矩矩站在那兒,瞧著乖乖巧巧的樣子。醜是肯定不醜,但也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大美人,真真沒什麼特別的。
“起吧。”年貴妃好奇地問,“你都會什麼新鮮玩意兒,耍給本宮看看。”
郭常在等人比年貴妃還興致勃勃:“黎姐姐聽到娘娘的話了麼?快讓姐妹們見識見識你的本事。”
“逗大家夥兒開心一下嘛。”
“愣著做什麼?快開始呀。”
“呵。”離鉞冷笑,手指捏得咔咔響,“我最擅長爆頭,你們誰來做道具?”
“爆頭是什麼?哪個爆哪個頭?”
“沒聽說過這門雜耍,是不是不想耍給娘娘看,敷衍咱們呢?”
離鉞:“……”
威脅了個寂寞。
庶妃們還在那兒嘰嘰喳喳的:“你到底要表演什麼呀?”
“你到底能不能逗娘娘開心啊?”
“娘娘您看她木呆呆的,哪能解悶兒?”
“住嘴!”年貴妃被吵得頭疼,“嚷嚷什麼嚷嚷?”
“娘娘恕罪。”庶妃們瞬間乖得像鵪鶉。
離鉞覺得,年貴妃身體不好,跟這群女人脫不了干係,任誰屋裡養了大幾千的鴨子不得神經衰弱啊?
“算了。”頭一疼,年貴妃沒興趣看稀罕玩意兒了,“都退下。”
年貴妃讓散了,離鉞就打算再去景陽宮,繼續考校靈巧基礎棍法。誰知道郭常在她們非找存在感,小學雞似的把她和靈巧堵在牆角不讓走。
“黎姐姐到底會什麼雜耍呀?”
“不要小氣,展示給妹妹們看看嘛。”
“姐姐家裡是雜耍出身嗎?怪不得勾了萬歲爺的眼呢。可惜咱們都是正經八旗出身,不會那等獵奇的把戲。”
離鉞就無奈:“好好的人,為什麼偏偏長了嘴?”
豆芽很兇殘:“這一顆顆花裡胡哨的頭,爆煙花絕對漂亮,快上!”
靈巧兇巴巴地擋在離鉞身前:“我家小主是貴人,比你們位分高,你們敢攔路?”
“呸!”郭常在啐了一口,“貴人有什麼了不起的?都是貴妃娘娘跟前的奴婢,誰比誰高貴?”
聽到貴妃,靈巧頓時發虛:翊坤宮貴妃做主,這些人得了貴妃青睞,鬧將起來,貴妃說不定會拉偏架,於自家小主不利。
“那……那也是貴人,你們得放尊重點。”
劉答應挑著指甲嘲諷:“不過是個沖喜的,真以為自己有貴人的命呢?”
有個手黑的,悶不吭聲就想掐胸。叫人有苦說不出的手段多的是,傷在這種地方,她難不成有臉去告狀?
去你大爺的吧!
離鉞忍不了了,一拳砸在偷襲之人臉上,把靈巧扔出戰圈就開啟了武力教育。
豆芽大喜過望,跳戰舞給她加油:“弄她們弄她們,不要手軟。”
“血,天吶,快攔住她!”
豆芽:“你敢放水被攔住,我當場自殺。”
“你要這樣說,我就很想放點水了。”
“拉你墊背。”
“那算了。”
離鉞拎著一個女人的後領,提溜起來就跑,邊跑邊扯她頭髮,扯散了還把她自己的雙手綁一起。
“叫誰姐呢?跟誰倆呢?”
“好痛,我的頭髮,我的指甲!”
“快放下我家小主!”宮人追也追不上,只能無意義地吆喝,“小主別掙扎,越掙扎越痛。”
靈巧看一二十號宮人對自家小主圍追堵截,心想:收拾不了庶妃,還收拾不了你們?全給絆倒。
這下離鉞更輕鬆了,丟下手裡蓬頭亂髮的,衝進人群又提溜出來一個:“想看雜耍?這就給你表演。”
被拎著褲腰帶掛到了樹上,女人驚慌失色:“樹枝要斷了,救命,快救我!”
幾個宮人在下邊舉著手,隨著她搖晃的方向移動:“哎哎哎小主別動,越動斷得越快。”
再來一個,撅根樹枝抽她屁股:“貴人貴人,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位分,但你見了得請安。”
“哎呦,疼,哎呦別打了!”
“小主不能用手擋,十指連心,抽著手更疼。”
“知道我是沖喜的還來招惹,怕不是想壞貴妃命格?”扣完帽子,摁雪裡活埋。
“好冷,呸呸呸,這是什麼?”
“小主別張嘴,雪中有鳥屎,當心進嘴裡了。”
“你們這些沒用的狗奴才,快保護我,她又要來捉人了,保護我!”好不容易被救下的庶妃,和宮女緊緊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瑟瑟發抖,“你這莽婦不許過來,你走開啊!”
離鉞嫌棄得要死,沒有戰力可言,都不敢使勁揍,真是又菜又愛玩。
豆芽也嫌棄得要死:“動手了還不下狠手,沒意思。”
“廢話,這種程度大概值一個閉門思過,下狠手就必須出宮了。”
“那就出宮啊!”
“不。”
庶妃們鬼哭狼嚎,宮人又急吼吼的,整個翊坤宮都鬧翻了天。
年貴妃就是再頭疼也沒法歇著了,怒道:“來人,讓他們安靜,速去永壽宮稟報,把黎貴人抓起來!”
離鉞高舉雙手:“別碰我,你們再上前我可要反抗了。”
幾個宮女太監面面相覷,最終只是包圍了她。
也不知這黎貴人哪來的莽勁兒,拎著人愣是跑得他們追都追不上。眼下她空著手,更招惹不得了,還是等皇后娘娘或者萬歲爺的人來對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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