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正在忙著收拾東西，可是忽的一回頭，卻看到一個活的荀卿正站在他的面前。可是死後的荀卿來見他，還是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
蕭衍自然覺得自己見鬼了，還後退兩步。
“你批白掛素，意欲如何啊？”荀卿板著面孔，語氣嚴厲，挺身如松柏，此景幾乎是蕭衍看到最生動的畫面了。
“師尊，您方才不是羽化了嗎？”
“你見過羽化的人道身還留在世上嗎？”
蕭衍自然被荀況問住了，他忙上前去，體察到荀卿身上散發出的氣勢，這才確信眼前之人還活著。
蕭衍解釋道：
“弟子從來沒有見過羽化是什麼場面，但是弟子曾經聽說過，悟道之人飛昇，靈魂離體，六個時辰之內不要動遺體，否則會讓脫離肉體的人非常痛苦。弟子正是謹記此條，所以不敢妄動師尊，正準備下山去叫其他弟子過來幫師父一起安排呢。沒想到只是一場誤會。”
荀況聽了，很是無奈，他已年逾古稀，若不是什麼樣的弟子都見過，心境被磨鍊了個差不多，否則他早就動手了。
蕭衍沒想到自己鬧了個烏龍，連忙賠罪，請荀卿上座奉茶。
“師尊在上，都是弟子的不是，還請師父消消氣。弟子本來很是傷感，還以為剛獲自由，便要眼看著師尊身歿。如今師尊還活在人生，實在是大喜。”
“本以為你只是不通道學，沒想到你連最基本的東西都給忘記了。”
在人命的事情上鬧烏龍，多少顯得自己不穩重。
“還請師父賜教。”
“所謂羽化飛昇，是靈肉一體消失在人間，所以如果老夫有朝一日真的飛昇了，你連老夫的骨灰都找不到。至於你所說的，那只是普通人死去的情況。靈滅肉存，可見是不通道法。”
“修道之人若是以靈滅身存這樣的方式死去，將是莫大的恥辱。為師乃堂堂稷下學宮祭酒，若是留著肉身在世間等著你們這些弟子埋葬我，我死後怕是要落個欺世盜名的罵名。”
蕭衍只感到這種飛昇很是神奇。
“學生鄙陋，淺薄無知，還請師父多加指點。”
荀卿坐在座上拂拂白鬚。
“人的一生，何其短暫，朝聞道，夕死可矣。”
“師父說的是。”
荀卿看著蕭衍，只覺得他像是個世外之人。穿著明白裝糊塗。
“你知道什麼叫萬法歸寂嗎？”
來到末法時代，只認識這麼一個修道有成的人，蕭衍自然不知道飛昇和死亡的不同。這是見識所限制的。
但是萬法歸寂，這屬於當世的歷史常識。
“所謂萬法歸寂，指的是從周幽王開始，道心墮落，修道者放棄透過修煉心法獲得飛昇的資格，轉而追求下流的方式，透過大量的採補靈藥、煉化丹藥、蒐集靈器、煉製陣法吸納天地靈氣這些方式修道，最終達到在當世長生不死，亦或是擁有無上道法之術的目的。”
“自周幽王開啟此風，天地間靈獸、靈植都無一倖免，慘遭毒手。這等下流手段，非但沒有遭到眾人的抵制，反而吸引了無數先天靈能低下的人追求這種修道方式，結果導致天下生靈塗炭。”
“而因為過度採掘靈藥、靈石，搜捕靈器，最終導致天地間靈氣失衡，無法透過陰陽五行之道流轉，導致上古修道者傳下來的道法無法施展，而靈器也無法使用。”
“可是在周幽王身故之後，卻有了衛道者捍衛天地，由此創立派生無數道派道法。雖然天地間靈氣不足，但是這些人卻靠著自己強大的道術道法，逆轉天下形勢。”
“原本道心道術皆是仰賴天地靈氣而成，但是諸子百家卻透過道術道法，反推仁政，在各個國家推行王道、天道，使得天地之間靈氣復生。”
“可是好景不長，田氏代齊、三家分晉，一些掌權者為了長生之道，操弄王道以達到自己享樂的目的。於是好景不長，天下分為七國，諸侯王為了自己的私慾，互相攻伐。”
“戰爭越來越慘烈，至今，七國之中，以秦國最為強大，對外宣稱意圖恢復天下一統，由秦國法律來保護靈石、靈草，以涵養萬物，使得靈氣復甦。”
“而所謂的萬法歸寂，指的正是天地間無數修道者因為靈氣消退，靠著一己之力根本無法修煉道法的人驟然增多的情況。這
種情況已經持續了兩百年之久。”
“不過雖然萬法歸寂，還有無數像師父和諸位師兄一樣的仁人志士，即便不能修煉道法道術，卻依然學習古代典籍，以磨鍊道心。”
“世有莊子，在做夢的時候得到天神面授機宜，傳以道心與靈器結合的方式，延續求道。這才使得在萬法歸寂的情況下，還有人可以透過不傷害天地萬物生靈的方式修煉得道。”
荀況捋了鬍鬚點頭。
“說的不錯。”
“師父今日為何問起這件事？”
“為師想知道，你對這萬法歸寂是怎麼看的？”
“我的看法？”
“你隨為師求學，雖然算不上關內弟子，可是既然跟隨師父學習一年半了，也該對自己的未來有些想法。秦國虎視眈眈，意欲吞併天下，秦國吞併了趙國，下一個就會是韓國、齊國、燕國。齊國不會是久留之地，你是打算下山回去呢，還是留在這裡繼續追求道法呢。”
蕭衍昨天還在煩惱自己不能下山，可是今天卻被告知自己恢復了自由身，他自然還沒有想好。
蕭衍是另一個世界過來的人，學的東西遠比這個世界的更為複雜、系統。
而荀卿的天道說，在後世也是相當有名的，這種樸素的唯物主義說切合實際。對於蕭衍來說，能有荀卿這種師父，簡直是自己前世修來的福氣。
只是穿越這種事情，對於自己來說，並不是那麼容易既來之則安之。在短暫的時間內，自己經歷了很多變化。先是生命被意外剝奪，剛剛領悟死亡的恐懼，緊接著又得到新的生命，來到新的世界。
這種劇烈的變化，讓蕭衍感受到活著是多麼幸福。所以到目前為止，蕭衍只是單純的想好好活著。
只是荀卿這麼一問，蕭衍自然思考。他的這一生，該要何去何從？
看著蕭衍久久答不出來，荀卿捋須：
“老夫想收你為關門弟子，傳授私學，你可願意？”
蕭衍聽到這句話，這才眼中閃了一點光彩出來。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應之以治則吉，應之以亂則兇。道理如此，不以治應之，難道要主動求兇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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