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說話
是誰撕的？
是陸繼生？
是蔣梅雅？
還是陸北堯他自己撕的？
尤靜直直地盯著垃圾桶裡的碎片，想起課堂上陸北堯回答班主任的那句“不想寫”，心裡升起滿滿的疑惑……難道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陸北堯放棄學習，放棄自己的嗎？
不，
不能這樣！
他不能這樣放棄自己！
她清晰地記得上輩子陸北堯雖然成功，但所做的都是遊走在灰色地帶的事情，在她即將離世的時候，她聽到他手下向他彙報，說是警方已經開始注意他。
他絲毫不介意，漫不經心地表示，能夠抓住他把柄的人還沒有出生。
可他一直這麼做下去，遲早會受到法律的制裁，尤靜不想他繼續做下去，更不想他孤獨又危險的人生道路盡頭是監牢，完全不想那樣！
她猛然回神兒，聽到兩個女人還在罵蔣梅雅，眼見著就要攻擊陸北堯了，她立刻大聲喊：“媽，放學了！我好餓！我們回家吃飯吧，不然下午上課要遲到了！”
放學了？
尤靜這句話提醒了周圍的鄰居，大家轉頭一看，果然看到不少學生揹著書包進小區，一個個都惦記著給孩子做飯，十一棟門口漸漸沒了人。
兩個女人沒了罵的興致，髒話便沒有蔓延到陸北堯身上，她們惡狠狠地放了句“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而後罵罵咧咧地走了。
尤靜再次看向姜愛蘭。
姜愛蘭問：“你餓了？”
尤靜點頭。
“走，我們回家吃飯去。”
“嗯。”
尤靜跟著姜愛蘭轉身朝六棟走。
走至轉彎處，不由得回頭看向十一棟三樓的窗子，窗子關的嚴絲合縫的，也不知道里面是怎樣的光景，她只好把目光收回來。
回到家，吃了午飯，本來應該是午休的時間，可是她卻睡不著，給梁惠惠向一磊各打一個電話，通知他們在小區門口見，便一個人跑到小區門口等。
與其說是等梁惠惠和向一磊，不如說是陸北堯，心想自己來這麼早，肯定可以等到陸北堯。
結果把梁惠惠向一磊等來了，還是沒看見陸北堯。
到了學校後，才發現陸北堯已經坐在座位前了。
陸北堯是什麼時候到學校的？
陸北堯中午都沒有在家吃飯嗎？
尤靜左想右想都想不明白，這時候上課鈴聲響了，下午的課程開始，尤靜開始認真聽課，第一次覺得學習是一件快樂的事兒。
可是各科課代表在放學時，把月考的試卷也發下來後，她的臉色便不大好看了。
“靜靜，你考多少分？”梁惠惠向一磊同時湊過來問。
尤靜說：“考好少。”
向一磊問：“語數外及格沒有？”
尤靜失落地回答：“沒有。”
向一磊笑嘻嘻地說：“好巧，我也沒有及格。”
梁惠惠跟著說：“我也沒有。”
尤靜：“……”這兩個小夥伴絲毫沒有因為不及格而感到羞恥，反而因為都沒及格而感到開心。
向一磊拿著試卷說：“我語數外都考五十六分。”
梁惠惠說：“我五十七，五十九，五十九。”
說完兩人同時看向尤靜。
尤靜翻著試卷說：“五十五、五十四、五十五。”
向一磊一臉嫌棄地說：“靜靜，你考好差喔。”
尤靜：“……”
梁惠惠：“……”
向一磊這表情……五十五和五十六差很多嗎？
對向一磊來說，確實很多，他回家以後，可以和爸爸媽媽說，那麼乖巧的尤靜都沒有他考得多，這樣爸爸媽媽就不會打他了，他開心極了。
尤靜卻有些鬱悶，她知道自己學習成績不好，沒想到這麼差，百分制的試卷，一科都沒有及格，這時候梁惠惠湊過來說：“靜靜，你知道我們班第一名是誰嗎？”
尤靜抬眸問：“誰？”
梁惠惠小聲說：“還是陸北堯！”
“真的？”尤靜驚喜極了，現在陸北堯還是第一名，說明陸北堯還沒有開始放棄。
這時梁惠惠話鋒一轉，又說：“不過，我聽大家說，他第一名只是暫時的，因為最近不怎麼學習了，前幾天還翹課呢，下次月考成績肯定就差了。”
“為什麼？”
“因為學校裡好多人都知道他爸爸媽媽的事兒，都在背後說他，他肯定不想學習了呀。”
“說他什麼？”
“說他爸媽噁心呀，說他也噁心，說他是怪物，別人一和他說話，他就嗆，大家都說學習好了不起啊？就等著他學習變差呢。”
尤靜瞬間不說話了。
梁惠惠繼續收拾書包，說：“靜靜，走啊，回家。”
尤靜說：“你們先回去吧，我一會兒再回去。”
“為什麼？”
“我媽陪我爸去醫院看腿，我忘記帶家裡鑰匙了，所以晚一點回去。”
“那你去我家待一會兒啊。”
“你弟弟好調皮。”
梁惠惠有個弟弟，特別調皮，總喜歡拉著尤靜玩，還玩個不停，尤靜可沒有那麼大的精力。
梁惠惠只好說：“那好吧，你快點回家，不然天就黑了。”
“知道了。”
梁惠惠和向一磊離開了。
尤靜轉頭看向陸北堯，陸北堯此時正朝教室後面走，這周是他們組值日，每天放學都要打掃衛生。
陸北堯拿起一把掃帚，走出教室彎腰開始掃過道，尤靜跟著拿了一把掃帚，走到陸北堯跟前，跟著陸北堯一起嘩啦啦地掃。
陸北堯抬眸看向尤靜。
尤靜穿著育英中學的校服，她比一般女孩子發育慢，暫時個子不高，五官還沒有長開，臉上還有些嬰兒肥，看上去格外的乖巧好看。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受這個小身體影響，自己好像真的是十二三歲的感覺。
難道人類的肉體和靈魂是相輔相成又互相牽制的嗎？
所以人的身體生病了衰老了，精神也會跟著出問題，人的身體好了，精神也好了。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發現陸北堯看她了，她甜甜一笑，嘴角的兩團小梨渦就冒了出來，說：“陸北堯，恭喜你考了全校第一啊！”
陸北堯聞言，頭一低，繼續掃地。
尤靜繼續說：“你好厲害啊。”
陸北堯：“……”
尤靜繼續說：“試卷上的題目居然都做對了。”
陸北堯：“……”
尤靜接著說：“那什麼，知識改變命運，我希望你繼續加油，永遠第一，有個美好光明的前程。”
陸北堯動作一頓，側首看向尤靜，諷刺地開口：“你考及格了嗎？”
尤靜微微一愣，小聲說：“沒有。”
陸北堯揚了揚唇角，嘲諷盡顯。
尤靜趕緊說：“我下次肯定能考好！”
“呵。”
“你不相信？”
“和我有關係嗎？”
“有啊！我們是一個小區的啊，我下次肯定能考好。我們一起努力學習，按時完成家庭作業，為南國花園小區爭光，好不好？”
尤靜其實是想說――她陪著他一起好好學習，不要放棄學習，不要放棄自己，這是一個很好的時代，只要努力，就能改變命運。
可是陸北堯根本不理會尤靜。
尤靜突然覺得自己說這些話好尷尬啊，她拋棄兩輩子的羞澀和怯懦，厚著臉皮，聲音卻還是軟軟的，繼續說：“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啊。”
陸北堯望著尤靜，眼睛裡冰冰涼涼的。
大佬果然是大佬，從小給人的壓迫感就這麼強，對上陸北堯漆黑的眸子，她再次產生懼意，但是她硬撐著與陸北堯對視，又重複一遍：“你答應了啊。”
陸北堯不接話，轉而問：“你在這兒幹什麼？”
尤靜拿著掃帚說：“我幫你掃地啊。”
“那你掃吧。”
“……”
陸北堯轉身就進了教室，把掃帚朝教室後面一扔，拎起書包頭也不回地走了。
就、就、就這麼……走了？
陸北堯的行為立刻引得其他組員不滿地看過來，尤靜趕緊說：“我來掃，我來掃。”
其他組員這才不說話。
尤靜拿著掃帚，趕緊掃，掃啊掃啊掃。
掃啊掃啊掃……
等她把走廊掃好，揹著書包，跑出學校時，陸北堯已經不見了，但是她心裡還是挺開心的。
因為陸北堯今天終於和她說話了，長此以往，陸北堯肯定可以有所改變，畢竟陸北堯現在還小，還沒有開始變壞，一切都來得及。
尤靜心情很好地朝家走，走到小區門口時，看見站在小區門口的陸北堯。
陸北堯似乎在等什麼人，看到她後，突然毫不猶豫地進了小區內，她都沒來得及開口喊他，再次看不到人影了。
她只好獨自一人朝六棟走，上了二樓，家門半開著，是爸媽知道她要回來了，提前把門開啟的。
她剛走進門口，還沒有開口喊爸媽，便聽到裡面的說話聲，好像是奶奶的聲音。
她好奇地進了房，看到爸爸媽媽正坐在客廳的沙發前，開著座機擴音，一起和奶奶通話。
奶奶在彼端說：“和你們說，這次明明月考科科都考了八十分，靜靜考多少分？”
尤振業沒吭聲。
姜愛蘭愛面子，立刻說：“靜靜科科考八十五！”
“八十五？她夢裡考的吧？愛蘭，我跟你說你別不信，女孩子和男孩子就是不一樣，男孩子就是比較聰明，小學可能還差不多，一到初中，女孩子那就趕不上男孩子了，更別說靜靜打小就笨。”
“媽！”姜愛蘭不高興地說：“我家靜靜不笨！”
“被人打了都不知道還手，就知道哭，這叫不笨？上了這麼多年學，從來沒有考過七十分以上，這叫不笨？”
姜愛蘭和尤振業聽的臉黑，可是尤老太太看不到，看到了也絲毫不在意。
尤老太太繼續說：“不過也沒事兒，女孩子不需要成績好，反正長大了也是別人家的人，振業啊，愛蘭啊，我跟你們說，靜靜到底是個女孩子，腦子又不聰明，回頭一結婚，心就在別人家了，說不定還會被人騙。
“你們得為自己打算，正好你們四弟家的明明過幾個月也上初中了，你們家不是有三室嗎？給明明一間住，平時給口糧吃就行了，回頭他長大了，肯定孝順你們。”
聽到這裡，尤振業也生氣了。
姜愛蘭再也忍不住，對著電話大聲說：“媽，以後這樣的話，你不要再說了，我也不愛聽，我不需要別人的孩子孝順我，我有靜靜，靜靜以後會孝順我。”
“靜靜是個女孩子。”
“女孩子怎麼了？媽，你不是從女孩子過來的嗎？”
尤老太太當即發火：“你怎麼這麼跟我說話？我就讓你幫幫你四弟，你怎麼這麼小氣？將來明明不還是孝順你們嗎？”
姜愛蘭也不相讓，語氣不善：“我不需要，我就小氣了，怎麼了？”
尤老太太撂出一句狠話：“活該你生不出來兒子。”
“啪”彼端掛上電話了。
姜愛蘭氣的不行，指著電話罵：“振業，你聽聽，聽聽，你媽說的這是什麼話？”
尤振業說：“你別理她。”
“我不理她，她天天作踐我，作踐靜靜。”
“不理她就行了，我們過我們的。”
“你就會這麼說！”姜愛蘭氣的倏地站起來，正要發火，瞥見門口站著的尤靜，當即一愣。
尤振業跟著扭頭看過來，也是一怔。
“靜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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