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迴道上,枯骨幽魂,到處都是飄來飄去的藍色冥火泛著陰冷孤寂的光,它們一團團一簇簇的漂浮在空中,指引著往生的魂魄通往黃泉。
天空漆黑一片,無星無月,只是死一樣的沉靜。百年過了便是千年,千年過了便是萬年,這裡永遠是一成不變的靜謐,彷彿時間不曾在這裡流逝過。放眼望去,除去通往黃泉的方向撒著純粹似夢的冰藍的幽光外,便再也看不到周圍任何景緻,彷彿那無盡的黑暗能把眼中的光明也一併吸去。
就在這萬年寂滅的黑暗裡,有一條白影緩緩的循著冥火向前走著,她身上泛著皎潔的光芒,周身還圍繞著一股若有若無的純淨之氣,一看便知並不是凡人。像……仙。
只是仙人又怎會來這陰森冷然的幽冥地府?
許是感受了到了不一樣的氣息,連那冥火似有意識般都向著那女子靠近,襯的她更加飄渺蒼白。她淡淡的一直向前走著,無喜無悲。只有那雙盛滿著銀河天星的眼眸掩藏不住她的情緒,所有的哀愁彷彿要從那眼裡一洩而出,可女子的嘴角卻掛著一絲笑意,是蒼涼,亦或,是解脫。
冥火的盡頭,是一條曲徑小路。路的兩旁開滿了無葉的彼岸花,那
顏色足矣迷惑世人的眼,那一地的赤紅,如血,美麗,妖豔。
這是瑤華第一次見到彼岸花,看著一株株攝人心魄動人心魂的曼珠沙華,她彷彿又看到了那個妖豔絕美的男子,他總是笑,可那笑卻是沒有溫度的。
多麼像啊,冰冷的不食人間煙火,卻帶著致命的誘惑,一眼便讓人徹底的沉淪,然後,萬劫不復……
一路走過,那女子的白紗衣輕輕拂過花瓣,許是受仙氣的影響,只見彼岸花開的越發繁盛,那顏色紅的能滴出血來。瑤華像是被蠱惑般伸出手準備摘去一朵,卻在觸及花瓣的那一刻住了手.
罷了,罷了。
“這花生的這樣漂亮,如何不摘一朵?”
瑤華轉身便見到了月老辟芷靜靜的站在她身後注視著她,莞爾一笑,“葉落方可花開,花開葉已落盡。他們雖無緣相見,卻是生生世世的相依相守,未嘗不是一種幸福。我不忍將花摘去,獨留這葉開敗千年,便再也沒有相守的意義了。”
辟芷終不忍,開口道,“當年佛祖將這花種在彼岸,便是為了提醒世人,情不為因果,緣註定生死。你與他既無緣,該放下時須得放下。”
瑤華淡然一笑,“你怎知,佛祖就不是為了成
全?”
“既然來了,何不乾脆送我去奈何橋?我這一走,怕是再無法與上神相見了。”
瑤華繼續向前走著,辟芷嘆了口氣跟上前去。黃泉路的盡頭是一條忘川河,河水清澈泛著粼粼的波光,流淌了萬年也不見乾涸。河上架著座奈何橋,橋旁立著一個石碑,上刻著篆體,早登彼岸。
瑤華坐在石頭上,有些惆悵,清澈的眼眸看著奈何橋對面濃濃大霧,“我在天界的時候曾在書上看過這奈何橋的記載。”
辟芷盈盈而立,清冷的神色看著瑤華,“若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瑤華搖頭,盯著奈何橋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早些年,忘川河上是沒有橋的,有的只有一個著黑衣的擺渡人。不知多少年過去,也不知他渡過多少人,興許是連他自己也忘了吧。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早已算不清時間的長短了。他就在這忘川河上來來回回,不知疲倦,把一個又一個的魂魄送去輪迴。按理說,他的功德早已圓滿,卻遲遲不願飛昇成仙,只願繼續在忘川河上做個擺渡人。直到有天他不再繼續擺渡,便化身成了一座石橋,繼續渡凡人往生。
“他是在等人吧。”辟芷站在瑤華身邊看著奈何橋出
神,有些無奈的問著。
瑤華點頭,“對,他在等人,等一個女子,等了很多年不見那女子,便化身成石橋,只願那女子有天能從橋上走過。”
也許他們曾在忘川河上見過,也許他渡過的那麼多魂魄裡,這女子便在其中,也許輪迴道上,他們曾相遇了無數次,卻也擦肩了無數次,他認不出她,她也不記得他。
“你看,他遲遲不願成仙,只是為了等一個人,只是終究會有累的一天,所以他變成了石橋,不再期盼,不再回憶,無知無覺。反正他等的那人總有一天會從橋上走過,他可能仍然認不出她,可卻再也不會將她錯過……”
“你如此便棄了仙道,可值得?凡人窮其一生也不過是為了追求天道,超越生死,跳出輪迴。”
“那是因為……他們還不知道做仙的寂寞。凡人命數短,快樂短暫,痛苦亦是短暫,他們還有生生世世的時間去體會快樂忘記痛苦,可是仙人呢,一生便是一世,千年萬年痛過了,又該如何忘記?”
瑤華苦笑的站起來,“我累了啊,等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