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城主詭異的視線，凌沐妍只覺得渾身不自在。
幸好幾人剛說著沒多久，外頭就有小丫鬟來稟報，說是宮裡派了一個嬤嬤過來，要帶幾人進宮面聖的。
“走吧，”雲公子似乎沒有多少意外，起身直接就往外走，邊走邊說道：“此事重大，只怕兩位不能休息了。”
“應該的，”城主走在雲公子身後，招呼凌沐妍一起跟上。
宮裡的嬤嬤也沒進來，跟雲公子也是熟人了，見著他先是行禮道：“見過雲公子。”
“這位是城主，那是凌姑娘，柳嬤嬤該是聽說過的。”雲公子往後頭一指，算是簡單介紹了兩人。
柳嬤嬤矮身一福道：“拜見城主大人和凌姑娘。”
“嬤嬤客氣了，”城主和凌沐妍連忙回禮，這才被柳嬤嬤請上了馬車。
馬車有兩輛，柳嬤嬤和凌沐妍在一輛，另一輛則是雲公子和城主。
雲公子的府邸離著宮裡並不遠，應該是為了方便辦事的。
走了約莫一刻鐘的功夫就到了宮門，幾人下了馬車，由柳嬤嬤領著去了前殿。
“拜見皇上，”嬤嬤在殿外就止住了腳步，三人進去後連忙跪下行禮。
上首坐著一個身穿明黃龍袍的男人，身邊則是一個坐在木椅上的老者。
老者頭髮和鬍子花白，眼睛渾濁，已是垂暮之年。
“平身吧，”皇上抬了抬手，示意幾人起來，目光略略一掃道：“莫卿家該知道朕為什麼把你叫到京中來？”
“是微臣的失誤，沒料到賊人如此膽大，若非凌姑娘無意中發現，只怕一直被矇在鼓裡。被昧下的銀子已經被找到，還請皇上派人把銀子運回京中，重新鑄造官銀。”城主匍匐在地，滿臉忐忑之色。
他率先交代了自己的錯處，就是盼著皇上能夠從輕發落。
皇上倒是有了幾分興味，看向一旁的凌沐妍道：“大相師也是最近才瞧出來的，凌家可是以前那個名動一時的凌家？”
凌沐妍連忙上前答道：“回皇上，民女姓凌，卻不知道是不是皇上所說的凌家。”
畢竟凌家已經分家了，她姓凌，跟凌二老爺的凌並不一樣。
“一筆寫不出兩個凌字來，凌姑娘這是不認祖宗了？”皇上挑了挑眉，板著臉問道，似是有些不高興。
這話若是答得不好，凌沐妍只怕要得了天子的厭惡，前程盡毀的。
城主盯著凌沐妍，生怕她開口說出什麼驚人之語來。
凌沐妍倒是沒多少驚慌之色，畢竟她並不覺得自己說錯了：“回皇上，天下同姓之人何其多，五百年前才可能是一個祖宗。”
五百年間不知道多少分支，同姓未必是一支，這倒也說得過去。
“哈哈，有意思。”皇上聽了，忽然大笑道：“確實有些意思，難怪大相師一再說要見一見凌姑娘。”
能讓大相師感興趣的人實在不多，偏偏還是個小丫頭，皇上早就想見一見了，倒是個伶牙俐齒的。
大相師伸手撫著下巴的白鬍子，眯起眼問道：“凌姑娘在那些銀子上看見了什麼？”
“回大相師，是血氣，沖天的血氣，少說有上百人的性命毀在這銀子上。”凌沐妍實話實說，既沒誇大，也沒說什麼華麗的辭藻，乾淨利落得很。
“不錯，正是血氣。”大相師輕輕嘆息一聲，不知道是惋惜那些死在銀子上的性命，還是對那些為了銀錢不擇手段的賊人何其大膽：“如此，你去庫房能找到那批銀子嗎？”
皇上接話道：“不瞞你們，庫房的人把銀子混淆了，如今根本分不清究竟哪些銀子不對勁。大相師年紀大了，這點小事麻煩他也不應該，原本想讓雲公子獨自去找，現在有凌姑娘幫忙，總能很快找出來。”
他看了看外頭的天色，懶洋洋地問道：“明天之前，就把哪些銀子都找出來吧。”
說罷，大相師也點頭附和道：“也好，明天之前也足夠了。”
城主頗為擔心地看向凌沐妍，如今已經午時了，入夜後宮裡就要鎖上門，庫房也該鎖上，其實只有半天的功夫讓他們找到有異的銀子。
宮裡的庫房得有多大，如何能在半天全部找出來？
雲公子低頭應下了，他很清楚再怎麼討價還價，大相師都絕不會輕易改變主意的，倒不如直接答應，儘早去庫房那裡開始辦事。
他看向凌沐妍，見她也毫不猶豫答應了，心下不明白這丫頭究竟是胸有成竹，還是壓根就不清楚庫房有多大？
不過總比她哭哭啼啼求著不要辦這差事要好，雲公子行禮後就帶著凌沐妍退了出去，城主亦然。
城主出去後擔憂地道：“凌姑娘，入夜之前務必找到所有的銀子，不然宮門怕是要落鎖的。”
這算是委婉提醒她了，凌沐妍一愣，點了點頭：“多謝城主，我記下了。”
有宮女在前面領路，帶著兩人急急往庫房去了。
在前殿裡的皇帝見他們走了，對身邊的大相師笑道：“知道凌姑娘年輕，卻沒想到居然如此年輕，看著像是及笄沒多久的小丫頭。”
在他看來，凌沐妍比起自己最小的女兒年紀還要小一點的樣子，也不知道看到偌大的庫房會不會給嚇哭了：“朕看她迷迷糊糊的，只怕不知道庫房究竟有多大。”
大相師摸著鬍子笑眯眯地道：“皇上這回卻是看走眼了，這丫頭比七公主可是要大上兩歲的。”
皇帝倒是驚訝了，凌沐妍竟然比自家最小的女兒還要大兩歲？
“這倒是看不出來，凌姑娘瘦瘦小小的。”難不成凌家還沒能給她吃頓飽飯，才讓凌沐妍長得如此瘦削嬌小？
大相師依舊笑眯眯地道：“皇上，莫要看凌姑娘小，依照老夫看來，她身上的氣很不一般。”
“不一般，怎的不一般？”居然讓大相師說出不一般這三個字來，皇帝實在是相當的驚訝了。
“皇上只管瞧著就是了，老夫先告退了。”大相師賣了個關子，招手讓候在下首的一個徒弟推著他走了。
看著大相師面上難掩的蒼老和倦意，皇帝見他走後，輕輕嘆息道：“可惜了。”
候在殿內伺候的宮女太監一個個低著頭，似是聾子一樣壓根就沒聽見皇帝的話一樣，眼觀鼻鼻觀心的一動不動。遠遠看著，就像是一個個木偶一樣。
皇帝也不需要別人來回應他，只嘆息一聲，不知道是可惜大相師這樣有才之人不知不覺間就老了，也不清楚什麼時候就要撒手人寰。
“派人去庫房外頭盯著，務必把那兩人在庫房的事一五一十稟報朕。”
他一聲令下，就有幾個腿腳快的宮人趕去了庫房，一半人守著，一半人專門跑腿回去稟報，務必隔一段時間就去告知皇上，這兩人在庫房裡都做了些什麼，找到了多少等等。
雲公子帶著凌沐妍去了庫房，站在門口，就有一個老太監拿著鑰匙對兩人行禮道：“兩位貴人，這邊請，小心腳下。”
“看著吧，這庫房可不少，等會我們一人一邊。我往左，姑娘往右，儘快把有異的銀子都找出來，也能給皇上交差了。找到多少就多少，可不能滲假，融掉後就能顯出真身來，到時候皇上怪罪下來，在下可保不住姑娘的。”
難得雲公子如此好說話，不但細心叮囑，還願意維護凌沐妍，就是前頭領路的老太監也不免驚訝，腳步略略慢了一分，不過他在宮裡呆得久也是人精，臉上並沒有顯出任何異色來。
“是，多謝雲公子提點了。”凌沐妍笑著應下，知道雲公子說這話的確是好心。
她抬頭看著庫房，這裡比自己預料中要上許多。
剛看見的時候確實驚訝，?凌沐妍還擔心能不能在半天之內把那些銀子都找出來。
只是剛踏進庫房，看著一絲絲血氣縈繞，她就不再擔心了，開口道：“這位大人，可否有勞請兩位力氣大的宮人進來幫忙撿銀子？”
老太監連忙擺手道：“雜家可不敢稱大人，姓梁，姑娘稱呼梁公公就好，這就叫幾個太監過來幫忙。”
凌沐妍這邊派了兩個太監，雲公子那邊也沒落下，兩人一起抬著一個空箱子，她指著哪裡就把那個銀子撿起來放進箱子之中。
雲公子看著也覺得不錯，能省事不少，也時不時指揮著身後的太監撿起他覺得不對勁的銀子來。
看了足足一個時辰，他也覺得有些累了，正要招呼凌沐妍停下歇一歇，就見她帶著兩個太監走了過來。
太監抬著一個大箱子，裡頭滿滿當當的，幾乎要溢位來，讓雲公子大吃一驚。
“凌姑娘，那邊的銀子都已經看過了？”他有些半信半疑，這才一個時辰，就把半個國庫給看完了，也太隨意了一點，認真看清楚了嗎？
“是的，已經看完了。”看出雲公子並不信，原本凌沐妍還想過來幫忙，如今也歇下了這份心：“我有些倦了，先去外頭歇一歇，等雲公子也看完這一邊的銀子，再一併把箱子抬出去讓人將銀子融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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