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凌沐妍滿臉冷笑，不像是說謊的樣子，蔣老爺頓時噎住了，有些不敢繼續說下去。
要是這丫頭說得是真的，他可不敢冒險。
見蔣老爺猶猶豫豫沒再開口，凌沐妍可不是在原地等著的人，自然忍不住反擊道：“既然蔣老爺沒什麼要說的，那麼就該是我說了。”
她仔仔細細打量著蔣老爺，又繞著蔣老爺走了一圈，煞有介事地時不時點頭，叫蔣老爺渾身繃緊，生怕凌沐妍口中說出什麼更加驚人的批語來。
“蔣老爺，有些是還是坦白些為好。究竟是誰告訴你這個秘術，如今東窗事發，又是誰慫恿你把爹爹拖下水，若是說了，我還能幫你化解一二，若是不肯說了，那也罷了，總歸我能替爹爹解圍，不過蔣家的事，蔣老爺就別指望我來解決了。”
“你有辦法解決？”蔣老爺看著她的眼神頓時不對了，如果凌沐妍真能救下自己那三個孩兒，他說出真相來又有何妨？
“凌姑娘這般說，倒是像要讓蔣老爺說謊。為了自家三個孩子，他哪能不按照凌姑娘的意思去辦？”一個華衣公子從門外慢慢走進，皇上似是見怪不怪了。
“原來是大相師的高徒，聽說是你把蔣老爺帶回來的，當時還調查出什麼來了？”
大師兄抱拳行禮道：“在下慚愧，沒能找到更多的證據來。”
凌沐妍挑眉道：“沒有證據，這是隻偏信蔣老爺的一面之詞，這位公子就認定我爹爹的罪過，會不會太兒戲了一些？”
大師兄回過頭來看向她道：“除了蔣老爺，當時還有幾個友人在，都能指認凌大老爺那時候到蔣家做客，又跟蔣老爺在書房裡密談多時才離開的。”
“密談嗎？”凌沐妍仔細看了這位大師兄一眼，面容清秀，一副貴公子的做派，身上的衣袍料子比起雲公子更好。
顯然在做大相師的大徒弟之前，這人家中也十分殷實。
眉宇間一抹傲氣雖然收斂了一些，卻依舊張揚得很。
是個不怎麼好相處的人，甚至可以說難纏得緊。
思及此，凌沐妍細細打量，卻沒能瞧出什麼來。
這位大師兄跟著大相師，只怕學了不少真本事。
凌沐妍到底是摸索著來的，一時之間居然看不清這人的面相來，倒是奇怪。
畢竟她一路走來，該看見的都能看見，怎麼突然之間就看不見了？
袖子裡的黑珠子一動，高大的言恆忽然現身，站在凌沐妍的身邊，與她肩並肩。
凌沐妍不敢轉頭，免得在場的眾人瞧出什麼來。
言恆也不在意，湊到她的耳邊低聲道：“這人身上的氣運很古怪，也十分為何，恐怕如今的他，並非是以前的他。”
如今的他並非以前的他，難道說
凌沐妍皺起眉頭來，她只以為那禁術蔣傢俬下拿去用，就為了能夠造出幾個相師來。
後來發現行不通，就只把長子給供出來了。
如今看來，除了蔣家，面前這個人也曾動用過禁術嗎？
她有些不可思議，卻又不明白了。
言恆能瞧出來，大相師不可能沒察覺出不對勁的。
似乎明白凌沐妍心中所想，言恆嗤笑一聲道：“大相師老眼昏花，是時候該退下來了。”
見她眼底掠過一絲不解，他難得耐心地解釋道：“每一代的大相師都能預感到自己該退位的時候，那就是他已經漸漸看不清楚身旁之人的氣運了。”
凌沐妍聽得陡然一驚，難怪大相師一直沒察覺身邊的大徒弟居然是動用過禁術，才有今天這個成就的。
如果知道了，或許他就不會再把這人留在門下。
或許這位大徒弟知道了大相師的事，這才會在最近動用禁術，好提高自己的相術，然後一舉奪得大相師的名銜。
凌沐妍有些明白，當初他為何會急著去找蔣家了。
天高皇帝遠的，誰都不會察覺到這人居然離開京中後，就偷偷對自己用禁術。
就這麼想贏嗎，為此不擇手段？
凌沐妍可以想像得到，大相師若是知曉了，該是對這個大徒弟多麼失望。
她突然不說話，大師兄有些不耐煩道：“姑娘無話可說吧，凌大老爺當初跟蔣老爺密談，事情只有他們二人知曉。若是姑娘再不信，我這裡倒有一封凌大老爺留下的書信。”
他沒有遞給凌沐妍，而是把書信呈上，交給皇上來看。
皇上看了幾眼，就讓身邊的太監把書信送到凌沐妍的手裡道：“姑娘瞧瞧，這是不是凌當家的筆跡？”
凌沐妍看著凌大老爺的手札多年，對他的筆跡是極為熟悉的，就算閉上眼都能立刻認出來。
她仔細瞧了又瞧，發現這筆跡根本就是凌大老爺書寫的，就連一點細微的習慣都一模一樣。
凌沐妍不得不懷疑是不是有人模仿了凌大老爺的筆跡，只是誰能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
見她又不說話了，大師兄冷笑道：“這信箋的筆跡正是凌大老爺的，凌姑娘該瞧出來了。上面提起了到蔣家做客的事，那證明兩人密談是鐵板釘釘的事。”
“就憑爹爹去蔣家做客，公子就認定他是告訴蔣老爺關於秘術的事嗎？”凌沐妍一口否定此事，怎麼也不會讓人給爹爹潑髒水：“光憑這一點，在場又只有兩人，蔣老爺的話未必能全信。”
“除了凌大老爺，可沒別的相師到蔣家做客了。那麼告訴蔣當家的，又會是誰？”大師兄是咬定凌大老爺罪魁禍首，兩人一時僵持下來。
皇上見他們彼此有理有據的，倒也一時之間分不清誰對誰錯，便看向身旁一直沉默的大相師道：“依照大相師的意思，兩人誰說的是對的？”
“他們說得都對，實在讓人有些分不清了。”大相師輕輕嘆息一聲，又道：“剛才凌姑娘提及蔣當家身上的氣運，你也幫蔣當家瞧一瞧吧，雲兒呢，讓他也進來如何？”
皇上點頭笑道：“就照大相師的話去做，請雲公子也一併進來吧。許久不見這對師兄弟一併在場，又一起用相術了，上一會該是十多年前？”
“誰說不是呢，孩子大了，倒是比小時候生分了許多。”大相師感慨一聲，就見雲公子大步進來向上首的兩人行禮。
“不必多禮，你們分別給蔣當家瞧瞧，然後寫下來。”皇上大手一揮，就有宮人把兩套文房四寶送來，還抬了兩張桌子，上面鋪了一張白紙。
雲公子看了凌沐妍一眼，示意她放心，然後就仔細瞧了瞧蔣當家，很快就走向其中一張桌子。
大師兄倒是多看了一揮，這才去了另外一張桌子拾起毛筆沾了墨，飛快地寫了起來。
兩人沒費多久的功夫就同時停了筆，吹乾紙後分別呈上給皇上和大相師。
皇上看著雲公子的批語，倒是笑了：“雲公子跟凌姑娘是英雄所見略同，倒看出蔣當家黴運纏身。”
他又看向大相師手上那張紙，挑眉道：“看來你這位高徒的想法跟另外兩人不太一樣？”
大相師微微頷首，示意道：“你給皇上說說，為何寫下這樣的批語？”
大師兄應下後，才慢吞吞解釋道：“在下認為蔣當家如今是氣運波折的時候，看不出究竟是前進還是後退，說黴運纏身也太過武斷了一些。膝下子孫環繞，算是四代同堂。”
蔣當家一聽，頓時愣住了：“如今草民是三代同堂，膝下三個兒子都尚未娶親，哪來的四代？”
說完，他頓時又欣喜道：“是了，聽聞長子房裡伺候的通房丫鬟最近身子不適，被挪到後院去，臨出發的時候夫人說是有喜事，草民急著啟程，倒是忘記仔細問了。”
凌沐妍聽了，看向蔣當家的眼神就多了幾分憐憫。四代同堂倒是有，不過能在一起的時日卻是不多了。
瞥見她的眼神，蔣當家頓時有些不痛快了：“凌菇娘為何這般看著我，可是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沒什麼，只是有些驚訝罷了。”凌沐妍搖搖頭，又問道：“批語還有嗎？”
“自然還有，”大師兄沒看她，又繼續道：“蔣當家身邊有小人，被小人所害，氣運受損，連累子嗣。”
蔣老爺一聽，立刻急了：“大公子，可是有什麼辦法能夠幫我？”
“蔣當家先別急，在下的批語暫時就只有這麼多了。”大師兄看向皇上，又低頭行禮。
皇上點點頭道：“倒是言之有物，大相師以為呢？”
他其實對相術並不是很瞭解，只是聽著大相師的高徒侃侃而談，聽著頗有道理，便隨口讚了一句，便問起身邊人。
大相師輕輕嘆了一口氣，把手裡的那張大師兄寫下的批語撕了個粉碎：“皇上，他簡直是一派胡言，叫人實在慚愧。”
皇上見他氣得臉色漲紅，生怕大相師氣出個好歹來，連忙吩咐身邊的宮人給大相師順氣：“這是怎麼了，這批語不對？”
“何止不對，簡直是哄騙外行人的。”大相師被宮人順了氣，冷聲道：“怎麼，以為我看不見了，就覺得可以隨意矇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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