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公子騎馬而來，遠遠看見凌沐妍就衝了過來，直到半個馬身才扯著韁繩停下來，翻身下馬。
凌沐妍站在原地，絲毫沒被驚著，臉色如常地看向他：“見過雲公子。”
“凌姑娘，許久不見了。”雲公子揮手讓身邊的侍從去取了木牌回來，上面是“貳”，他臉色平常，顯然這個排序並沒有出乎他意料之外。
雲公子看見凌沐妍手上的“壹”，也不驚訝：“凌姑娘果真是第一人。”
凌沐妍不由疑惑了：“這是按照什麼排序的？我還以為是特地過來每人抽一個號來排序。”
聞言，雲公子擺擺手道：“何必這麼麻煩，都是按照順序排下來。我們二人之外，就是按照第一輪比試後的成績排下來的。”
說是按照成績排序，其實也是看誰的家世更好。
原本考官私底下有打發人過來，問雲公子是否擺在“壹”。
畢竟最被看好的，那位雲公子的大師兄如今被取消的資格，他就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可是雲公子直接把“壹”讓給了凌沐妍，叫考官也不得不掂量一下這位凌姑娘的能耐。
其實人見雲公子，想要上前拜見，卻見他只跟凌沐妍就攀談起來，壓根就沒搭理其他人。
雲公子是大相師的高徒，平日也是高傲得很，哪裡能見這般笑吟吟地與人說話？
眾人對凌沐妍越發警惕，她卻只對雲公子點點頭，並沒有多少繼續多聊的意思。
見她有些冷淡寡言，雲公子有些不解道：“姑娘昨夜睡得可好？瞧著怎麼有些無精打采的？”
“今天要比試，有些緊張，睡得不太好。”凌沐妍含糊地回答，她確實沒睡好，不是因為比試，而是因為言恆。
也不知道言恆如今在哪裡，那些人有沒對黑珠子不好，有沒讓黑珠子曬曬太陽，還是繼續用符紙包著，不讓他出來透氣。
光是想想，凌沐妍就心如刀割，恨不能立刻把言恆給找回來。
只是她一來沒有人手，二來沒有人脈，根本無從下手。
雲公子善解人意地笑笑：“在下也是如此，人之常情。”
凌沐妍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雲公子這是安慰她嗎？
“凌姑娘不信？”雲公子搖搖頭，笑道：“在下只是凡夫俗子，會緊張也沒什麼。”
鼓聲驟然響起，他看向擊鼓處，提醒道：“開始了。”
考官出來的時候，身後跟著一排侍從，示意眾人上前來：“此次比試，每人取一份，上面是不同的試題。”
按照編號上前，凌沐妍隨意取了一份，雲公子緊跟其後。
她開啟手裡疊起的信箋，上面只有寥寥幾字：‘北城門，天煞孤星’
凌沐妍收起信箋，見一旁的雲公子也看好了，對她笑了笑：“凌姑娘，回見了。”
她點點頭，轉身也上了馬車，示意馬伕去北城門。
這比試挺有意思，題目上沒有說要做什麼，卻讓他們先找到接頭之人。
不說性別，不說姓氏，更別提是身形等等，只有一個簡單的提示。
北城門很快就到了，凌沐妍下了馬車，就在城門前站定，看著四周走動的人。
城門進出的人很多，要在其中找到一個天煞孤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這題目不算簡單，卻不算難了。
畢竟比試的時候，這人就算進出城門，也不可能走遠，免得讓比試之人找不到。
凌沐妍很快把目光從進出城門的人身上移開，他們不可能，那麼就是附近的商販了。
城門前擺攤的小販不少，大多坐在小馬紮上，有些低著頭，有些大聲吆喝。
她慢吞吞沿著小販的攤位走了過去，打量著這些小販，卻是一無所獲。
不是進出城門百姓，並非城門附近擺攤的小販，或許是守城的侍衛？
凌沐妍估摸著她費了也有小半個時辰，越快找到人，成績只怕要好一些。
她上前掃了眼城門前的侍衛，依舊沒找到人，頓時皺起眉頭。
正一籌莫展的時候，凌沐妍忽然看見角落裡的乞丐。大多三三兩兩坐在一起，唯獨角落有一個乞丐獨自蜷縮著，身邊根本沒有別的人在。
她忍不住上去，乞丐不由都看了過來。
青霜跟在凌沐妍身後，手心都是汗。這些乞丐有不少青壯，若是突然暴起，她可是護不住自家姑娘的。
就算在城門前，這些乞丐不敢太放肆，只是凌沐妍要掉了一根頭髮，都是自己的罪過了，侍衛未必來得及趕來救人的。
青霜正忐忑著，就見凌沐妍拿出一塊銀子蹲下說：“轉過身來，這銀子就是你的。”
周圍的乞丐紅著眼看了過來，一副想要撲上搶銀子的模樣，青霜正想著要不要喊人過來幫忙的時候，那乞丐終於慢騰騰轉過身，一把將銀子搶了過去，用力咬了一口：“居然是真的。”
乞丐一張臉髒汙得很，頭髮亂糟糟的，渾身一股惡臭，也不知道多久沒沐浴過了。
凌沐妍細細打量著他的臉，點頭道：“就是你了，起來跟我走。”、
乞丐卻是不動，手在身上摸了摸，很快摸出一封髒汙的信箋來，塞到她的手裡：“我不跟你走，你要的是這個吧，拿了就走。”
凌沐妍拿著信箋沒急著開啟，而是看向他道：“你留在這裡，並不安全。”
拿著那銀子，沒見周圍的人眼睛都紅了，等自己一走，他們就迫不及待會撲過來搶銀子，會不會受傷是其次，很可能瘋搶之下他要丟命的。
那人扯著嘴角笑了一下道：“我能活到這把年紀，沒點自保的能耐哪裡活得到如今？不是看在酬勞的份上，我可不幹這事。”
他擺擺手，示意凌沐妍趕緊走：“你再不走，這些人搶的就不是我，而是你了。”
兩個弱質女流在小巷裡，若是這些人圍上來瘋搶，侍衛可趕不及來救她們。
凌沐妍站起身，目光冷冷地從周圍人臉上掃過，被她看過的人只覺得後背一寒：“有手有腳不幹活卻來做乞丐，肯定不是什麼正經人，讓我瞧瞧。手腳不乾淨偷了主人家東西逃出來的，跟嫂子私下有來往被親哥哥趕出家門的，還有在賭坊輸掉盤纏沒臉回家的。”
眾人面面相覷，有些被說中的滿臉驚恐，有些看著周圍人的臉色，頓時瑟縮不已。
其中一個起身快步離開了小巷，沒多久一個個都跑掉了，只剩下凌沐妍面前這個乞丐。
這人忍不住伸手給她豎起拇指道：“姑娘厲害，看來我是不得不跟你走了。”
他慢吞吞站起身，凌沐妍這才發現此人的左腿瘸了，走路一拐一拐的，似乎僵直著不好彎曲，難怪一直躺著沒起來。
乞丐身上的味道實在太重了，春花去附近一家客棧借了後院，讓乞丐把自己洗乾淨了。
後院有個木屋，掌櫃收下錢，就讓小二跑了好幾趟送熱水，就要跑斷腿的時候，乞丐才算把自己打理乾淨出來了。
凌沐妍趁著這時候在大堂要了一壺茶，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打開了手裡的信箋。
信箋外面髒了，裡面卻是乾乾淨淨的，上面的字更少了：‘實現願望。’
實現誰的願望，那個乞丐的願望嗎？
她抬頭看見乞丐出了來，身上穿著掌櫃特意讓小二送來的舊衣袍，短了一小截，勉強合身。
看著約莫四十多歲，臉上已有不少蒼老的皺紋，顯然這些年過得並不好。
“讓姑娘久等了，”乞丐在凌沐妍對面施施然坐下，端起茶盞就喝掉，讚歎道：“好茶。”
春花聽著有些無語，城門旁邊的客棧都是外地行商落腳的地方，自然是不貴的。五個銅板就能住一晚通鋪，十個銅板就有一個獨立的小房間。
這茶水自然也不是什麼貴的，就是別院的茶葉沫子都比這好。
她嚐了一口就受不了，乞丐倒是大聲叫好，惹得自己頗為尷尬。
凌沐妍收起信箋，問道：“你看過了，願望是什麼？”
乞丐對她眨眨眼道：“姑娘就不先問問我的姓氏嗎？”
凌沐妍看了乞丐一眼：“假名字沒什麼意思，真名字你怕是不樂意說出來，還不如不問了。”
聞言，乞丐被她噎了一下，無奈地道：“你們這些相師總是神神秘秘的，一開口卻是一針見血，叫人實在喜歡不起來。”
春花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如今這乞丐不就靠著一個相師才能穿得齊整坐在客棧而不是陰暗的小巷裡，還說什麼喜歡不起來？
乞丐見她瞪自己，笑笑道：“我不識字，不過約莫也能猜出信上寫的是什麼。送信的人說了，我不能說，只讓姑娘看就是了。”
凌沐妍點頭表示明白了，仔細打量著乞丐的眉眼，半晌問道：“天煞孤星，你家裡該是沒什麼親人朋友在了。雖說命盤如此，總歸有緣故。你是想知道這個因，還是更喜歡知道果？”
乞丐眼前一亮：“自然是想知道因，不過果是什麼？”
凌沐妍反問道：“你該是惦記了許多年，都沒敢回去瞧瞧，其實心裡面也害怕結果跟你想得不一樣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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