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沐妍抱著錦盒，看著裡面一塊塊的碎片。
碎片太小，可見摔得時候有多麼決絕。
她早就知道言恆是個烈性子，不願意呆在別人身邊，直接毀了自己了事。
真是個傻瓜，怎麼就不能等到自己去把他要回來呢？
只要還在，凌沐妍總有一天能夠把黑珠子再奪回的。
可惜，還沒讓她成長到那個時候，黑珠子就碎了，言恆也沒了。
凌沐妍在外面的時候還強忍著淚水，如今房間裡沒有別人，眼淚瘋狂決堤而下。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哭到最後直接累得暈了過去。
還是青霜在外頭守著，許久沒聽見聲音，直到一夜後，看著天色亮了，宮裡來人，她才不得不敲門叫醒凌沐妍。
凌沐妍被敲門聲驚醒，才發現自己哭得太久，一雙眼腫得幾乎要睜不開。
青霜進來伺候，看見她的模樣不由心疼，只是宮裡來人就在外頭等著，也不能繼續耽誤，便去打了一盆冷冷的井水，擰了帕子給凌沐妍敷在眼睛上。
足足小半個時辰，眼睛才感覺好一些，凌沐妍勉強能睜開眼了。
青霜又用脂粉遮掩，好歹能勉強糊弄過去。
凌沐妍出去的時候見雲公子跟宮裡來人熱絡地聊著，雲公子素來不是什麼熱情的人，這會兒主動跟宮裡來人攀談，對方頗為受寵若驚，自然賣他面子，一直聊了小半個時辰。
她知道雲公子這是幫忙拖延時間，免得叫宮裡來人不痛快，不由對他感激一笑。
只是這笑容裡帶著一絲惆悵和苦澀，雲公子也沒錯看她雙眼還紅腫的痕跡。
知道她或許哭了一整夜，傷心得不行，如今還得進宮去見大相師，只怕心裡也是難過的。
雲公子示意侍從把馬車叫過來，先請宮裡來人上去，這才過來低聲道：“凌姑娘小心些，這就要進宮去了。”
知道他是提醒自己，進宮後眼線太多，凌沐妍要是表現出一丁點的不滿來，只怕要惹來無盡的麻煩。
凌沐妍點頭道：“我明白的，多謝雲公子提醒了。”
古公子在一旁，這時候也小聲說道：“東西已經沒了，該傷心是傷心，卻不能表示出憤怒來。會哭的孩子有糖吃，總不能就這樣吃悶虧。”
聞言，凌沐妍頗為驚訝地看向他，畢竟古公子之前跟她針鋒相對，這會兒倒是站在自己這一邊勸解。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這不是叫她跟大相師討要好處嗎？
畢竟黑珠子是大相師弄碎的，好歹是凌家的傳家寶，嘴皮子一動就能敷衍過去的嗎？
這個悶虧可不能吃，凌沐妍只是沒想到會從古公子嘴裡聽到這樣的話來。
分明有些大不敬的話了，卻是實實在在的真誠。
“看什麼，在下不過實話實說。”古公子彆扭地撇開臉，渾身不自在的模樣，好像剛才勸解凌沐妍的人不是他一樣。
“謝謝你了，古公子。”凌沐妍鄭重道謝，不管如何，古公子也是為自己著想。誠心誠意提出這番話來，她心裡也是感激的。
都說患難見真情，她如今傷心，古公子對自己落井下石，又或者不言不語，沉默下來才是之前做的。
如今見凌沐妍難過，古公子卻主動勸慰，可見這人心地不差，只是嘴巴有些不饒人罷了。
雲公子看凌沐妍對古公子笑了，上前一步擋在兩人跟前：“該上馬車，不要讓宮裡的人等太久。”
凌沐妍這才被青霜扶著上了後頭的馬車，雲公子回頭瞥了古公子一眼道：“在下打算比賽結束後，就向凌姑娘提親。”
古公子聽了，不由嚇了一跳道：“凌姑娘如今的身份，若是她果真棄權，不再比試，也就是個小城沒落家族的姑娘，只怕是陪不上雲公子的。”
如無意外，凌沐妍落選，雲公子這個大相師的高徒就該是下一任的繼承人了。
大相師是不能成親的，不管凌沐妍退出，還是雲公子成為大相師，他們兩人在一起都是不可能的事。
“沒什麼陪不配得上的，大相師不能成婚，不過是師傅的執念罷了，卻並非一定要如此。”他的師傅害怕有牽掛，?害怕有軟肋，那是因為沒有自信能夠保護最心愛的人。
但是雲公子就不一樣了，他堅信自己成為大相師之後，也能牢牢護住凌沐妍的。
古公子看著他堅定的神色，猶豫道：“此事該是雲公子自己決定的，為何會告訴在下？”
“沒什麼，只是想跟你說一聲罷了。”雲公子說完，就上了馬車，古公子只得緊跟其後。
直到馬車在宮門前停下，古公子這才恍然大悟。
雲公子剛才分明是警告他，不要太親近凌沐妍。
他這個豬腦子，倒是如今才想明白。
不過古公子自問跟凌沐妍一直不對付，雲公子怎的還會擔心他看上凌家的丫頭？
古公子百思不得其解，一行人已經進宮再次面聖。
皇帝免了三人的跪禮，不經意把目光落在凌沐妍身上，不意外看見她眼角還微紅的痕跡，分明是哭過，還哭得不輕。
臉上的脂粉擦得很厚，估計是為了遮掩她臉上的憔悴痕跡。
皇帝派人親自調查了此事，正如大相師身邊那位侍從說的，的確從兩個男人手裡買下這件寶物，說是能夠百病不侵，花費了足足百金。
明明該是平日十分精明的人，卻在這事上糊塗得很，想必大相師的身子骨實在叫侍從擔心，這才會病急亂投醫。
大相師今天依舊坐在角落裡，身邊的侍從卻換了人。
他閉著眼像是在小憩，又像是睡著了，沒看見三人進來，眼睛始終沒有睜開。
皇帝問道：“昨天的比試，凌姑娘打算棄權退出，今天依舊不改變主意嗎？”
凌沐妍想要回去，迫切地想要回到以前住的家裡，然後在凌母懷裡痛痛快快大哭一場。
只是她想要點頭答應的時候，鬼使神差地看向了大相師坐著的方向，頓時一愣。
好一會兒，凌沐妍才開口答道：“回皇上，民女改變主意了。”
“哦？”皇帝有點驚訝，遠處的大相師也慢慢睜開眼，看向了凌沐妍。
“比試不是兒戲，凌姑娘是決定了，再不改變？”
凌沐妍點頭道：“回皇上，昨天是民女想岔了。畢竟因為傳家寶破碎，一時傷心過度，想要把寶物送回家去。只是昨夜民女想了一晚，千里迢迢到京中來，又有城主推薦才有幸參加比試，就這麼退出，實在是白費了之前的努力，十分不應該。”
皇帝摸著鬍子笑道：“凌姑娘能這麼想就最好了，像姑娘這般人才，就這麼回到小城裡成親嫁人，實在是朝廷的一大損失。”
“皇上謬讚了，”凌沐妍低下頭，似是有些羞赧和不自在的模樣。
如此青澀的模樣，叫皇帝想起了自家女兒，不由笑了：“凌姑娘不必擔心，昨兒的事朕也是能明白的，只盼著你之後能夠表現得更好。”
他又看向一旁的大相師道：“昨兒大相師問了話，心中可有答案了？”
“另外兩人可不就還沒回答，皇上不必著急才是。”大相師緩緩開口，只是氣息比昨天還要弱一些。
古公子奇怪地看了一眼過去，發現大相師的面色十分不好，不免有些擔心。
雲公子上前一步，拱手答道：“回大相師，在下認為能夠輕易舍下的，就不會是最喜歡的。”
大相師有些詫異地看了過來：“所以你的答案，也是不願意舍下嗎？”
“是，”雲公子悄悄瞥了身邊的凌沐妍一眼，答道：“人非聖賢，有舍不下，有牽掛，這才是完整的。不然就如同行屍走肉，寂寞聊賴。”
古公子則是拱手答道：“回大相師，在下沒有什麼舍不下的東西。”
“一個都沒有？”大相師聞言，反問一句。
“是，一個都沒有。”古公子再次拱手，說道：“在下早年爹孃去世，得舅舅撫養長大。只是弱冠之年，這才剛剛嶄露頭角，舅舅便病逝了。這世上再沒在下的親人，實在是無牽無掛，自然也就沒什麼是舍不下的。”
“原來如此，”大相師微微頷首，眯起眼似是在沉思。
皇帝聽了這兩人的回答，頗感興趣地道：“兩個願意舍下，一個沒有舍不下，大相師認為誰才是最適合的人？”
“老夫需要好好想一想才行，”的確，要成為大相師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需要權衡一番。
皇帝瞭然地頷首，揮手讓太監帶著三人去御花園溜達一圈，給大相師足夠的時間好好考慮。
等他們一走，大相師重新閉上眼，卻開口道：“皇上看來心裡有了喜歡的人選，不妨跟老夫提一提？”
“果真什麼事都瞞不住大相師，朕覺得凌姑娘和雲公子說得都在理，不知道大相師以為呢？”
一個是凌家的獨生女，一個是大相師的高徒。
凌家的傳家寶毀在大相師的手裡，大相師心裡對凌沐妍有愧疚。
但是雲公子卻一直在大相師身邊長大，可以說兩人情同父子。
該怎麼選擇，對大相師來說實在十分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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