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醒來那天,是個陽光明媚、風和日麗的日子,絢麗的陽光照得大地暖烘烘的。
一片刺眼的朦朧白光中,她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心想這是村頭那隻不長眼的豬,又把她的墳拱開了。
忽然,她彷彿意識到了些什麼。
摸了摸自己的臉。
又摸了摸自己的手。
確定是一團團溫暖暖又軟乎乎的肉而並非枯骨之後,被嚇了一大跳。
她已經作古多年,連屍首都是爛成了一具枯骨的。如今摸到軟綿綿的肉,自然是被嚇得不輕。
沈青蘅摸著額頭想了許久,許久不用迷糊的跟漿糊有一拼的大腦開始飛速運轉。
她是死了沒錯。
可憐她沈青蘅才出江湖,剛年少成名,混出來一個長安君的名頭,正準備鮮衣怒馬一日看盡長安花呢,卻就這麼在敵人都不知道是誰的情況下隕落了。
她可是親眼看見自己腐朽成一具枯骨的啊。再美的臉,死後都是一抔黃土。自己屍體腐爛的過程她真的不想再看第二遍。
可惜了,那時候她的死實在是玄門一大憾事啊。
可是如今這情況,已經爛成骨頭的她貌似又活了過來。這是個什麼情況?
為了找到蛛絲馬跡,她摸遍了全身,只找到若干銀兩和一封書信。
她翻開隨便瞄了幾眼,一行行的字入目,沈青蘅不住唏噓白雲蒼狗,時光流逝。
這是玄門聖尊下的召集令,玄門聖尊召集天下正派人士,於八月十五日在雲中山腳下會和,共同誅滅魔教。
而今修真界都有聖尊了,她活著的時候,整個修真界可是亂成一團亂麻。各大門派相互不服,今日巫山劍宗切磋死兩個弟子,明日千山派比武比殘廢兩個弟子。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不好好在家過節跑去人家魔教家裡做什麼。林安青搖搖頭,接著看了下去。
信上說,這個女子是去雲中山腳下參與圍剿魔教的正派人士……姓傅,名念青。
是巫山劍宗宗主盛淮安的弟子,但是她又是千山派掌門人傅如吟的義妹。
落款是玄門聖尊辛雲逸。
盛淮安都當宗主了啊!
傅如吟,這不是她師妹嗎。都當掌門人了。
辛雲逸,這不是當年她行走江湖的小跟班嗎?這一眨眼都成了玄門聖尊了。
還有這個落款時間,辛卯年八月三日。
好半天,她才揉著太陽穴反應了過來。
自己好像在死了十年以後又活了?
她掙扎著坐了起來,看著自己這雙纖細的葇荑,手上一點繭都沒有生。
這個似乎並不是自己的手。
她沈青蘅出生仙門世家秋瞑山莊,向來是拿慣了刀劍的。手上老繭叢生,怎麼可能如此細膩。
但這確確實實又是她的手。為此她還咬了自己一口,最後她流著淚接受了這個事實。
她警惕的環視四周,周圍橫七豎八躺著數具屍首,皆是一身黑衣,上刺鮮紅似血的烈火紋。
幸而自己的衣服上沒有繡烈火紋,這要是繡了她寧可再死一遍。烈火紋可是凌日神教的標誌。
雲中山凌日神教,魔教啊!她爹從小就教她正邪之分,這她爹要是知道不得打斷她的腿。
從環境到人,真的是一片熟悉。
虞淵畔,她熟的不能再熟了。這個她被殺的地方。
這裡連一根草都沒有變,還是那副荒涼的鬼樣子。唯一變的只有這裡多了個土包,包前還有塊石碑並著幾塊饅頭幾個果子。
石碑上刻六個大字,辛門沈氏青蘅。
這哪位?
沈青蘅是她沒問題。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某某門應該是指夫家姓,某某氏才是女子姓氏,姓氏後面的名字才是女子閨名。
別告訴她辛是指辛雲逸。
沈青蘅從那堆祭品裡挑了個沒爛的果子,咬了兩口,“我還是先回家吧,我爹一定會非常開心。”
沈青蘅這樣想著,把剛掏出來的銀子揣了回去,又拿了兩個果子和饅頭路上做乾糧。
在屍體堆裡撿了把不太趁手的劍,做防身之用。然後哼著小曲兒,蹦蹦跳跳的走上了回家的路。
約莫走了半個時辰,終於看到了個茶棚,沈青蘅喜出望外,隔著大老遠就卯足了嗓子喊,“小二,快給我來半斤牛肉,一斤好酒,我餓死了。”
兩塊牛肉下肚,沈青蘅又嘬了一口酒。這闊別已久的酒肉味,她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美味啊美味啊。還是活著好啊,有酒有肉。
沈青蘅見茶棚里人來人去,且都是風塵僕僕面露倦色。想這虞淵之地荒蕪的可以用鳥不拉屎四個字形容,這一時間哪裡來的這麼多人。
一看就是繞道虞淵,去與玄門聖尊會和的正派修士。
“你說咱們有幾成勝算。”一褐衣修士問道。
“咱們估計是白白送死。”回覆那人很是消極,“你忘了,六年前秋瞑山莊被凌日神教攻破,全莊上下無一生還。三年前玄言大會過後,千山派被凌日神教截殺了三千修士,元氣大傷。三個月前,巫山劍宗宗主被凌日神教長老公子離打到吐血。”
秋瞑山莊!
“你們說什麼?秋瞑山莊怎麼了?”沈青蘅急了,她父母怎麼了,她兄嫂怎麼了?
正在談話的幾個男子彷彿看稀奇一般盯著沈青蘅,“你連這都不知道?秋瞑山莊莊主因愛女之死,舉全莊之力向凌日神教復仇。六年前全莊上下死於凌日神教之手,無一生還。”
沈青蘅手中的筷子應聲落地。
虞淵畔,她被人從身後偷襲,寂滅劍自背後刺入,實實在在紮了她個透心涼。
想來那個時候那一劍,是真的紮在兒身痛在父母心。她死的太快,臨死前根本沒來得及想她的父母。
後來又看著自己一天天的腐爛,更是沒了心去想。以至於她都忘了她的父母,因她之死而肝腸寸斷的父母。
“話說,玄門聖尊到底是為了匡扶正道,還是為了那位死了十年的長安君?”有人發問道。
“他要我們白白送死就是為了他的心上人。我不去了。”人心已經開始亂了起來,有人趁機起鬨道。
“什麼玄門聖尊,他就是代玄門聖尊,沒有寂滅劍為證,他辛雲逸算哪門子玄門聖尊。我才不去送死。”一人附和道。
“可是代玄門聖尊說,魔教紫金環丟失,群龍無首,魔教四大長老內鬥不止,正是一舉攻破魔教的好時機。”
“你覺得咱們的代玄門聖尊打的過魔教四大長老裡的哪一個?公子繹?公子淵?算了吧!”
人心已亂。
茶棚中爭論聲愈來愈大,火藥味瀰漫,眾人手都按在了劍上,隱隱有動手之勢。
沈青蘅麻木的聽著他們的爭吵聲。
原來在她死後第四年的中秋節,她又家破人亡了。真是禍不單行。
沈青蘅擦掉眼淚,將銀子放在桌子上,原路返回,又折回了虞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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