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越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大學畢業後第一次回家，就惹了這麼大的禍。
眼看著那個外賣員一跟頭栽進路邊溝裡，周圍黑漆漆一片，一點動靜也沒用，她不由有些害怕了起來。
這人要是摔死了，我不會成兇手吧？
就算摔不死，這人也肯定會訛我一筆，醫藥費誤工費伙食費精神損失費……
不行不行，此地不宜久留，溜了溜了……
她心底暗自盤算，抬腳就想逃跑，但轉過身的剎那，腦海裡的兩個小人就開始吵了起來。
“張越，你見死不救，沒有擔當！”這是一身白衣頂著光環的小天使。
“嘿嘿嘿嘿，見死不救，天經地義，快跑吧！”這是拿著叉子長著犄角的小惡魔。
“這人是因為你才掉溝裡的，好歹你也得報個警啊，或者，打個120。”小天使。
“報警？報個屁！你現在救了他，一大堆麻煩事等著你，聽我的，快跑吧。”小惡魔。
“生而為人，你要善良！”
“你家有礦啊？！”
這兩個聲音在她耳朵邊不斷嗡嗡嗡，張越心裡亂糟糟的，她在猶豫了幾秒鐘之後，啪的一巴掌，直接拍死了左邊的小惡魔。
“不行，我不能跑，這裡現在一個人都沒有，如果我跑了，這人真的死了，那我一輩子都會愧疚。”
張越心裡默默的做了決定，便立即回身，打算去看一看那個倒黴的傢伙，還有沒有氣。
她剛一動，突然，一隻血淋淋的手掌從地底探出，抓住了她的腳踝。
“啊！”
張越一聲尖叫，下意識的抬腳就踢。
隨後，好不容易才從溝裡爬上來的沈舟，就又被她一腳踹了回去……
“你有病啊！”
沈舟脫口慘叫，哀嚎聲穿破黑暗，總算讓嚇的不知所措的張越冷靜了下來。
這人……沒死！
她趕忙伸出雙手，心驚膽跳地把沈舟從溝里拉了出來。
沈舟感覺自己的腰部一陣疼痛，手上也熱辣辣的，他氣喘吁吁地翻身坐在路旁，低頭一看，手掌上原來劃破了一道口子，血還在不斷的流。
“你沒事吧……”
張越心虛地小聲問，然後拿出手機，“要不要幫你叫個120？”
沈舟現在殺人的心都有，他看著面前這個相貌有點普通，還有點呆萌，拎著皮箱風塵僕僕好像剛下火車似的女孩，心說這是哪輩子倒了黴，碰上這麼個冒失鬼。
“120就算了，一點小傷……不過我說，你這人走路怎麼不長眼睛？這黑燈瞎火的，你跑到這麼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幹啥？偷鋼筋啊？”
沈舟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想著罵她幾句就算了。
沒想到，張越不幹了。
“哎哎哎，你這人會不會說話，你走路長眼睛，你長眼睛還往溝裡衝？我看你才是來偷鋼筋的，不然這大半夜的，你上這送什麼外賣，給鬼送啊？”
哎呀，這妹子抬槓是一把好手啊？！
沈舟差點被她一句話噎個半死，頓時來了精神，從地上跳了起來。
“拜託，要不是你突然從旮旯鑽出來，我能掉溝裡嗎？如果我剛才反應慢點，現在掉溝裡的就是你了。再說這大半夜的，你一個人跑到這幹什麼，看鬼啊？”
“看你個大頭鬼，我是回家！”張越雙手叉腰，一副氣鼓鼓的樣子，似乎已經渾然忘記了，面前這傢伙的確是因為自己突然出現，才會掉溝裡的。
“回家？”
沈舟忽然愣住了，他有些迷糊的撓了撓頭，看了一眼周圍。
四下裡，一片荒涼，毫無人煙。
他這才想起來仔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人，只見她中等個子，身材瘦削，長髮披肩，一身黑色連衣裙，臉上帶著眼鏡，頭上戴著髮卡。
打扮的就挺復古不說，看她這張臉，也挺古典的。
呃……
“你是說，你住在這？”
沈舟試探著問道，伸手指了指工地周圍。
“對啊，不行？我從小就在這長大的！”
“真是見鬼了……”
沈舟在嗓子眼裡嘀咕了一句，心說這姑娘如果不是鬼的話，那多半是精神有問題，這地方都大半年沒人住了，所有的房子也早都夷為平地，她回哪門子家？
“你說什麼？你說誰是鬼？”
張越耳朵尖，聽到了沈舟的嘀咕，立刻伸手指著沈舟兇巴巴的吼道，那樣子像極了一頭髮怒的小母貓。
“沒有沒有，我的意思是說……”
沈舟一陣頭疼，正想著早點擺脫這個女神經，忽然，夜風中隱約傳來了一聲淒厲的狗叫。
聽聲音的方向，正是剛才他和老李分手的地方。
不好，老李出事了！
沈舟顧不上再跟她糾纏，扶起地上的電動車，往原路疾馳而去。
“哎你……你有本事別跑啊，繼續來啊……”
張越不明所以，象徵性地往前追了兩步，就停了下來。
前方，沈舟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遠處接二連三的狗吠聲，在這樣一個黑漆漆的晚上，讓人不由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
“算了，明天白天的時候再來吧，反正老房子早都沒了，也看不到什麼……真倒黴，剛畢業回家，就遇到這麼個傻子。”
張越嘴裡不停碎碎念，忽然，低低的嘆了口氣。
空曠的夜空，起了一陣微涼的風。
掠起了她鬢邊的碎髮。
她最後看了周圍一眼，緩緩轉身，走入夜色之中。
就在張越默默離開的同時，沈舟已經把剛才發生的事，完全拋在了腦後。
還是剛才那盞路燈。
“放開那狗。”
沈舟站在燈影下，手裡緊緊握著在路邊撿的一根鐵棍，擺出了一副拼命的架勢，和對面的一群人對峙著。
大狗老李，掙扎著跑到他的身邊，也怒視著那些人，一雙眼睛裡噴射著憤怒的光芒。
它的身上，有血。
在它的身後還有五六隻流浪狗，大大小小都有，毛髮髒兮兮的，站在那裡瑟瑟發抖。
剛剛，沈舟趕到這裡的時候，他才終於明白老李一直吃不飽的原因。
原來，老李竟然還默默的照顧著這麼多的流浪狗。
這幾個月，沈舟帶給老李的那些食物，它大多都留給了別的流浪狗，而它自己卻選擇了餓肚子。
但老李很懂事，它從來沒有向沈舟索取過，也沒有乞求過，它雖然是一隻流浪狗，卻也在用自己的方式，維護著屬於自己的尊嚴。
對面，十幾個穿著保安制服的人，手持著鐵鍬棍棒，虎視眈眈的盯著沈舟，和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浪狗。
“喂，送外賣的，別多管閒事。”
人群中，一個頭目模樣的人走了出來，指著沈舟惡狠狠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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