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和夏油傑不動聲色地對視了一眼,確認了對方眼裡的凝重後重新看向家入硝子。
和平時相比,他有些過於亢奮了。
刀刃嵌進肉裡很深,家入硝子攤開左手的時候造成創口的二次撕裂,血瘋狂外湧。
手掌幾乎被割斷的感覺很痛,這種痛感從面板和血肉鑽進骨髓,依附著神經向大腦發出警報,但同時也讓一些記憶變得鮮活。
痛苦與暢快交織,扭曲成另一種近乎詭譎的感受。
“我想起來了,”他語速很快,“我很早以前就見過這種怪物。”
家入硝子想立刻和他們分享自己從記憶深處刨出來的東西。在這之前,夏油傑先一步打斷了他。
“先給自己治療傷口,硝子。”
傷口?
他低下頭合攏手掌,再次攤開的時候,反轉術式已經將掌心的傷口完全治好。
“不必在意,小傷而已。”他活動了一下掌心示意。
在他說“小傷”的時候,夏油傑皺起眉,但沒有繼續說什麼。
夏油傑的打斷讓硝子持續上揚的情緒陡然平緩,他看上去正常了許多,甚至有興奮之後的疲憊感逐漸湧上眼尾。
硝子拿來茶几上的抽紙,一邊擦拭手上的血漬,一邊大致將目前已知的資訊同步給兩個人。
——有關那個怪物的已知情報,以及他兩次利落給了自己一刀的原因。
五條悟聽完之後眨眨眼,“這就說得通了。”
“什麼?”
“我和傑想辦法調取了你昨晚能追溯到的所有行動路線,路上很‘乾淨’,傑用探查型咒靈沒有得到單一咒靈的連續反饋,六眼也沒有看見帶軌跡的咒力殘穢。”
“因為那不是咒靈。”夏油傑若有所思地補充,“所以,它是屬於……魔術側的東西?就是你那位失蹤的監護人一直不讓你觸及的那個魔術領域?”
硝子點點頭,道:“是這樣沒錯,「痛覺會驅散怪物」也是在以前橙子告訴我的。”
兩個人暫且沒有對這個聽起來就很不對勁的設定提出質疑,五條悟在家入硝子旁邊盤腿坐下。
“可這樣的話事情就越來越麻煩了。”他側著頭看硝子的表情,“你能在短時間內找到你的監護人嗎?”
“不太可能。”
蒼崎橙子是個很乾練的女性,她做事情快、狠、準,不管是當初收養他還是突然離開他,這位女性似乎都乾淨利落得近似毫無感情。
換言之,如果橙子不想見他,那他大機率是找不到人的。
但是怪物的事情又必須儘快解決……
硝子只能勉強道:“我會試著聯絡她。”
“對了。”五條悟突然換了個話題,“我有一個好訊息和一個壞訊息,你要先聽哪個?”
他的好壞一向做不得準,家入硝子乾脆轉頭去問夏油傑:“什麼訊息?”
夏油傑這次站在了五條悟這頭,笑著說:“那先選壞訊息吧。”
“好!壞訊息!”五條悟打個響指。
他們的對話銜接毫無間隙,硬是沒讓硝子插上話。
五條坐直了身體,他拍了拍手掌,相當興奮地公佈這則噩耗。
“雖然我有繞過高專處理醫院的事情,但是很可惜,反轉術式的擁有者住院這種事不太能瞞得下來——”
“所以,”家入硝子打斷了他,“是夜蛾知道我進醫院的事了嗎?”
五條悟眯起眼,附送了一條額外的情報,“估計上面也知道了。”
的確算壞訊息。
或許是反轉術式這種並非生得術式無法穩定遺傳的緣故,咒術高專乃至咒術總監部都對目前的獨苗格外上心。
“好的,我知道了。”硝子沒所謂地點了點頭,“我最近沒打算惹事,讓他們觀察吧。”
五條悟問:“你不問問好訊息嗎?”
“那好訊息是什麼?”
“聰明的五條悟和夏油傑貼心地替家入硝子想出了一個毫無死角的完美方案!”
“請說。”
聰明的五條悟露出一口利索的白牙,身體微微前傾,道。
“我們三個同居怎麼樣,硝子!”
***
“……強降雨和九級強風會從今晚持續到明天中午,東京都臺東區、東京大手町等地區降雨量將會突破100mm/h,東京江戶川區危機管理室請各單位預先做好防範……”
播報員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沉穩,伏黑甚爾聽了個大概後轉頭看向窗外。
他在醫院的三樓,窗外密集的雨點讓能見度變得很低。但甚爾的視力已經強到已經脫離了「正常人類」的範疇,能將樓下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即便如此,他還是在這次的委託裡受傷了。
“你這是在訛詐嗎?”穿著得體正裝的孔時雨從身後靠近,語氣裡除了嫌棄外還有微妙的試探,“傷口不深的話,放著不管也能好吧。”
甚爾抬頭看了眼給自己介紹委託的中介商人。
傷口的確不深,「天與咒縛」收回了伏黑甚爾成為咒術師的所有可能,卻給了他破格的詛咒抗性,和能抵禦住絕大部分的普通攻擊的強勁肉.體。
甚爾甚至對自己腹部的傷口沒太多的感覺,就如同孔時雨說的,對他來說傷口放著不管也能好。
他來醫院不是為了治療。
“我記得僱主有提‘委託範疇內的賠償’,開張報告單去談,到手的錢你三我七。”甚爾一邊說著一邊拉開外套拉鍊。
他裡面穿著和頹唐氣質完全不符的輕便黑色短袖,短袖在被雨水澆溼後完全貼合這具賁張的健碩體格,傷口在之前就簡單處理過——保證不會滲血就夠了。
伏黑甚爾掏出一張單子,兩指夾著橫在孔時雨面前:“已經開好了,作為勞工費,你二我八。”
伏黑甚爾有多狠孔時雨自詡還算了解,但能瘋到拿傷換錢還是有些超出他的預料。
孔時雨接過那張未被水漬浸溼的單子,想看看是多大一筆鉅款才能讓業內的暴君動心。
“胰腺爆裂,十二指腸破裂,總膽管部分斷離……哈?這麼刁鑽的腹部創傷你是怎麼搞出來的?”
孔時雨挑起右眉,妥帖的收起這張再正規不過的報告單,“但金額不算高,這不像是你的胃口啊。”
“賭馬賠光了行不行?”甚爾輕笑一聲,“別婆婆媽媽的。”
見他不想談,孔時雨點點頭:“錢到賬我再聯絡你。”
離開前,中介人突然想起一件事:“中午的訊息,有僱主想對高專那個會反轉術式的一年級動手,你有興趣嗎?”
伏黑甚爾對高專不算熟,也懶得再轉頭看他,揮揮手:“佣金定下來再說。”
孔時雨乾脆地離開了。
電視裡的播報員還在盡職盡責地播報天氣狀況,伏黑甚爾聽見裡面說明天中午雨會轉小。
正好,剩下三個委託在雨停之前一起解決得了。
他重新拉上拉鍊,翹起一隻腿,手支起臉,無名指恰好擱在嘴角豎起的那道疤上。
這個姿勢很容易擠壓到腹前的傷口,但他不在意這些,墨綠色瞳孔被半垂的眼皮遮擋了一大半。
孔時雨說的對,那點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要用特級假想怨靈全力一擊來換肯定是不划算的。
這其實算個意外,伏黑甚爾漫不經心地想,是這次簡單到無聊的委託裡唯一的意外——
咒靈幻化出的「誘餌」。
「誘餌」是個不過六歲的男孩,在巷道深處有些可憐的站著。
他穿著鼠灰色的浴衣,垂著頭,深栗色的頭髮有些長。暴雨兇狠得像是要把他纖細的脖頸砸斷,雨水順著貼在面板上的髮梢灌進衣襟。
「流浪……?」男孩說。
咒靈這點把戲他懶得搭理,在特級咒具萬里鎖即將蠻橫地將男孩脖子絞斷的時候,「誘餌」突然抬起頭。
撕裂黑夜的閃電下,他的臉色慘白一片,暴雨把他眼下的淚痣洗滌得愈發乾淨。男孩表情很淡,歪頭輕輕開口:「店長先生,我們之前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男孩手裡攥著一張被雨水泡漲的彩票券。
“……”
哈,這可真有意思。
伏黑甚爾改變了主意。他姑且收回了萬里鎖,上前兩步站在男孩面前。
“你倒是讓我想起來了。”甚爾抬起手輕輕釦住男孩的脖子,“我過去可真是善良啊,還怪噁心的。”
他的手很大,繞脖頸一圈以後四指恰好搭住男孩的咽喉。伏黑甚爾慢慢收攏了五指,無比脆弱的東西就這麼被他攥在手裡。
男孩被迫仰起頭,表情依舊跟雕塑似的冷漠又平靜。伏黑甚爾的臉近在咫尺,嘴角像是勾著笑。
他抬手像是要去夠那道嘴角的疤,但由於身高的原因,最後卻只能落到甚爾的前胸。
在觸及到胸膛的瞬間,指尖化作鋒利的尖刺,但甚爾懶得躲。
死不了,有錢拿,想幹的事還沒幹完,為什麼要躲?
伏黑甚爾手下用力,甚至還有閒工夫回想白天給那張彩票上塗了什麼數字。
右上腹血花濺開的同時,男孩乖巧又安靜地死在了他的手裡。
一聲驚雷炸開,雨更大了,屍體化作黑霧碎了一地。
失去「誘餌」的咒靈痛嚎著撲面而來,伏黑甚爾嘖了一聲,覺得後續發展無趣極了。千里鎖騰飛將咒靈捆縛,再稍微用力,一切在瞬間結束。
“在搭訕上,你的確是沒什麼天賦啊。”
他的這句話被雨和血一起衝散在黑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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