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濤和三姐夫李旭還是小學同學，正是如此才會參加李旭的婚禮，並在婚禮現場上看中陪伴新娘的蘇芬。
所以兩家的距離真的不是太遠，走路大概二、三十分鐘就到了。
蘇荷和李旭是在校園認識，不確定兩人到底什麼時候相戀，反正高中畢業沒多久，就帶著李旭回家見家長。
李旭的家人和王濤家人不同，他們對蘇家很客氣。
尤其特滿意蘇荷這個小兒媳婦，不管在哪裡嘴上都是誇著的，在家也沒指使兒媳做這做那，平時洗個碗都不讓。
當然了，也是因為蘇荷有能耐。
現在的高中生可不一定會分配工作，高中畢業後要麼靠家裡關係、要麼自己出去找工作，實在沒辦法的就只能閒置在家。
可要是成績好的學生，也有單位主動來邀請。
蘇荷就是其中一個。
她還沒畢業的時候，就有單位和廠子看中。
只要她答應，過去了就是正式工。
就連李旭都沒這個待遇，還是頂替了家中長輩的工作，當了附近廠子的臨時工。
結婚兩年，蘇荷參加工作也有兩年的時間，連著升職，現在已經是單位上的一名小幹部，手下管著十幾號人。
拿到的手的工資更是李旭的三倍不止。
和以前李家爺爺做了幾十年工作的工資都差不多，任誰都看得出，只要給她足夠的時間，再升上去一點都不難。
就是因為心中有底氣，哪怕蘇荷時不時給孃家一些東西，李家的人非但不會不高興，反而會在送去的籃子裡再添點其他。
對於這點，蘇霖在上了李家的門就能感受到。
完全沒不喜的神色，才坐下李母就倒了茶水，還端了一些點心，“多吃點，要是喜歡就帶點回去。”
“別喜不喜歡，都給他們帶上，我記得親家有個小孫子吧？小孩子就喜歡這口，把櫃子裡的都給他們帶回去。”李父跟著開口。
李母點著頭，“行，我這就裝上。”
李母轉身進了屋，李父留下來招待客人，“蘇荷這會兒還沒下班，這孩子忙，單位的人都走了她還留著加班，我讓李旭去叫人了，你們再多坐坐，他們等會兒就能回來。”
當事人沒回來，那自然就是待在一塊閒聊。
蘇霖在聊天的過程中，算是摸清了李家的現狀。
李家一共七口人。
李爺爺和李父、李母，緊跟著就是李旭兩口子，在他們上面還有哥嫂兩人。
“蘇芬，你好像比你妹妹晚結婚半年吧？”李母視線落在她腹部，問道：“都一年半的時間，有沒有什麼好訊息？”
蘇芬笑著搖頭，“還沒，我和王濤的意思是順其自然，該有總會有。”
“對對，順其自然的好。”李母點著頭，話裡藏著些落寞，“不過能快還是快點，有個小孩子多好？在家鬧騰著才更有生氣一些。”
“有孩子是熱鬧點。”蘇芬說著。
她當然聽得出這話的意思，肯定不是催著她要孩子，畢竟她和李家沒什麼關係，催得自然是她妹妹了。
她結婚有一年半，蘇荷結婚也有兩年，想來她婆婆開始著急了。
蘇芬跟著道：“不過遲點也沒事，反正遲早都會有。”
李母扯著嘴角笑了笑，笑得有些勉強。
蘇霖這個時候才發現，李家並沒有孩子。
三姐結婚兩年，還沒生也不算什麼稀罕事，畢竟她工作忙，先晚個兩年也不是不行。
但李家大哥兩口子瞧著已經三十來歲，他們也沒孩子？
正在這時，門外有了些動靜。
蘇荷率先走了進來，“你們怎麼來了？是不是家裡有什麼事？”
“沒事，就是想來問問你，過兩天有沒有空，要不要一起回家？”蘇芬說著，她仔細打量著妹妹，又問道：“你是不是瘦了？前些日子看你都沒這麼瘦。”
蘇芬沒注意到，當她的話落音李家其他人的反應有些奇怪。
不過這一幕落在蘇霖的眼裡。
從進李家的大門，他就沒怎麼說話，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打量著李家人。
正如原身的記憶，李家人確實對他們挺不錯。
可他感覺，李家對蘇家人挺好，好到甚至有些討好的意思。
有必要嗎？
尤其是蘇荷進門時，李家人包括最年長的李爺爺，對著她的眼神完全不像是看待一個晚輩，反而有些小心翼翼。
很奇怪的感覺。
猜肯定猜不透，還是得問問當事人。
幾人閒聊過後，蘇荷就送蘇霖兩姐弟出門。
“行了，這段路我熟得很，你不用再送了。”蘇芬對著妹妹道，“你也別太拼，再這麼瘦下去都得瘦脫形，還是得多休息。”
蘇荷點著頭，“等我過段時間休息就回家一趟，你跟爸媽說別惦記我，我過得很好。”
“知道。”蘇芬輕笑，“誰都不能像你活的那麼明白。”
蘇荷跟著笑了笑。
只不過她眼裡的笑意有些沉重。
在家人眼裡，她就是一個完全不用擔心的存在，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能很好的處理，也確實如此，她現在就是這麼做，根本不需要其他人的幫助。
蘇荷掏了掏兜，將兜裡的一些散錢遞給二姐，“你幫我帶回去給爸媽。”
說完，視線又飄向另外一個人，叮囑著：“這錢你絕對不能拿，如果真的缺錢花就來找我，有正當理由我很樂意給你掏錢。”
蘇霖咧嘴，“那就謝謝三姐了。”
蘇荷白了他一眼，“還沒說呢，你怎麼突然來鎮上了？”
“哦，我打算在玩具廠弄份工作。”蘇霖沒瞞著，直接將他的想法說了出來，“我打聽了下，鐵皮玩具廠正要改革，打算轉行生產其他電器，這是一個很冒險的決定，如果給廠子一個機會，他們肯定會放棄轉行的想法。”
而且貿然轉行也不是一件好事。
在原身的記憶裡，並沒有多少關於玩具廠的記憶。
但是可以從兩個方面聯想下。
第一，在原身那輩子，他姐夫確實當過正式工，王家人更是好一陣顯擺，但沒過多久就沒了後續，反而在找各種關係想要調崗。
第二，在過冬之後鎮上發生了一件大事。
好像是鎮上某個廠子被詐騙，騙了好大一筆錢財，該廠子的廠長因此引咎辭職，或許是因為自責內疚，當年就在家自殺去世。
這件事鬧得不小，還上了報紙。
雖然沒法完全確定，但蘇霖總覺得這兩件事的走向就是鐵皮玩具廠。
尤其是劉廠長剛才的態度，更證實了這一點。
劉廠長表現的太急切了，急需一個新東西拯救快要扛不住的大廠，顯然他們也不希望在這種時候走一條冒險的路。
尤其是，提出這個建議的人心懷不軌。
在明年春天的時候會坑玩具廠一大筆錢。
“說得好聽，那你來說說這個機會從哪裡來？”
比起其他人覺得蘇霖說大話，蘇荷是直接問到了最關鍵的地方，“玩具廠數千號人都找不到的機會，你以為輕輕鬆鬆就能找到？”
“我已經找到了。”蘇霖挺起胸，他略顯自豪道：“我可不是白玩這麼多年，玩著玩著自然玩出……哎喲！”
還沒說完，後腦勺就被拍了一巴掌。
“三姐你幹嘛打我！”蘇霖捂著腦袋，氣得直咬牙。
蘇荷白了他一眼，“找藉口也不知道找點好的，你以為誰會信？”
“我說的是真的！”蘇霖哼哼。
蘇荷更是對著他冷笑一聲，“那就更該打，玩都能玩出名堂，那你要是老老實實做事，家裡現在還用過苦日子？”
“……”蘇霖低垂頭。
這話讓他無言以對呢。
氣氛正有些沉默時，蘇荷又開了口：“不過不管怎麼樣，既然和劉廠長約好，那就認真去對待這件事，你說這是給玩具廠一個機會，何嘗不是給你自己一個機會，能不能抓住就看這次了。”
“三姐，我知道了。”蘇霖認真聽訓。
蘇荷不管他是不是真聽了進去，繼續說了一些注意事項。
心裡不是太相信小弟能把這件事做好，但既然小弟願意去改變，那她也不會吝嗇到不把自己這些年的經驗說出去。
一個認真講、一個認真聽。
在一旁的蘇芬雖然聽得有些懵懵懂懂，但她挺歡喜見到現在的場景，原來小弟認真起來挺有那個架勢。
“行了，今天就到這裡吧。”蘇荷停下教導的話語，“天都暗了，你們早些回去。”
“那行，下次有時間我們再聚。”蘇芬點著頭，推了推小弟的胳膊就打算往回走。
誰知蘇霖並沒有動，而是道：“爸媽以前說過，我和大哥會是你們的依靠，以前是我不懂事，但現在開始我會努力扛起一切事。”
蘇荷怔然。
蘇芬也有些詫異，笑著道：“好端端怎麼說這些？”
聽得她鼻子都有些發酸。
蘇霖繼續說：“我只是想說，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不用全部硬扛著，可以稍微軟弱一些，你會發現其實身後還站著一家人，我們都會為你撐著腰。”
說著，他停頓了一下，視線落在三姐身上，“三姐，你說是嗎？”
蘇荷抬眸，因為天色的緣故，此時有些看不清她面上的神色。
蘇芬一開始還有些不明白，這會兒已經反應過來，“蘇荷，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哦。”蘇荷輕聲，不緩不慢道：“我想離婚。”
“什麼？怎麼突然要離婚？！”蘇芬驚訝，下意識就要開口去勸。
卻不想蘇霖直接打斷她的話，“好，只要你想我就支援你。”
蘇芬著急，“小弟，你……”
“二姐。”蘇霖又一次打斷她的話，“三姐和李旭這麼多年的感情，如果不到逼不得已的地步，她又怎麼可能有離婚的想法？她想要離婚，肯定是真的過不下去，既然這樣我們為什麼不支援她？”
蘇芬啞然。
對啊，如果不是到了過不下去的程度，蘇荷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難怪，難怪她這段時間瘦了這麼多，什麼事都壓在心裡，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眼淚就這麼掉了下來，蘇芬一把抱住妹妹，“你傻了嗎？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跟家裡說？什麼事都自己扛著，你一個人扛著就不覺得累嗎？”
被抱住的蘇荷沒有回答二姐的話，而是看著前方的小弟，問道：“我突然覺得，明天你能抓住那個機會。”
離婚的事她跟誰都沒說過。
就算婆家的人隱約知道她有這個念頭，也不會跟二姐和小弟開口。
可小弟居然能看出來，說明他還是有幾分眼力，或許明天和劉廠長的見面會很順利。
蘇霖對著她笑了笑，“等我好訊息。”
最後。
誰都沒追問蘇荷離婚的理由。
因為他們都明白，不管怎麼問，蘇荷要是不想說絕對不會說，他們只用給予她支援，儘管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太有壓力。
……
隔日的氣候有些微涼，溫度大降，好些人出門的時候都把外套穿上。
這時，有戶人家出門上工，剛剛走了幾分鐘突然聞到一股肉香味，忍不住吞嚥口水，羨慕道：“這誰家啊，大清早吃肉。”
“是潘家的人吧？這裡只有他們家院子。”
“以前沒見潘家這麼捨得，大清早居然有肉吃。”
“嘖，潘曉蓉拿了蘇家小混混那麼多東西，難怪捨得吃肉。”胖婆子嗤鼻，羨慕是挺羨慕，她家都好久沒吃上一口肉了，但也看不上潘曉蓉的做派。
正好這個時候潘家的大門開啟，潘曉蓉拎著個籃子出門，胖婆子揚聲：“曉蓉，這麼大清早難不成是給心上人送東西？”
潘曉蓉抿了抿唇瓣，居然沒反駁。
這一下大夥倒是驚訝了，難不成真是給心上人送肉吃？
胖婆子好奇道：“是給蘇家的小子？”
“不是他。”潘曉蓉立馬否認，“我和他沒關係。”
“怎麼就沒關係了？你裡面穿得衣裳不就是他給你買的？”胖婆子譏諷，想著和對方過過嘴皮子癮，結果潘曉蓉理都沒理她，轉身就走。
剛覺得無趣，等看到她跑去的方向又揚起眉頭，“她是不是往知青房那邊去了？”
“還真是。”周邊的人跟著好奇，“之前就聽說她和其中一位知青打得火熱，敢情是真的？”
“肯定是啦，你剛才沒聽到她們的對話，都說了給心上人送。”這人帶著意味深長，“心上人不是蘇家的小混混，肯定就是哪個知青了，大清早的給人家送吃的，想來也是沒打算再瞞下去。”
這麼一說還真有理。
紛紛都好奇潘曉蓉的心上人到底是哪個知青。
不過也不用著急，潘曉蓉都正大光明和她物件見面，他們遲早就能聽到訊息。
“嘖，還真沒看出潘曉蓉手段這麼厲害。”胖婆子更是瞧不上了，都已經有了物件還收蘇霖的東西，這算什麼？腳踏兩隻船唄。
沒人跟著附應，不過心裡也都是這麼想。
他們日子過得是窮苦，但有手有腳，只要好好幹活也不會差那口吃的，用不著矇騙人。
潘曉蓉可不知道這些人對她的想法，而是拎著籃子去找陳之傑。
籃子裡面放著個保溫壺，裡面盛著香噴噴的肉粥，之傑肯定會喜歡。
反而，當兩人見面，陳之傑大驚之外更多的是不喜，可在其他人的注視下，他沒法推脫潘曉蓉遞來的東西，也不能否認他們之間的關係，只能仰著僵硬的嘴角應付著。
等將人拉到一處拐角的地方，陳之傑才帶著些怒氣道：“你怎麼來了？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不在人前見面嗎？”
潘曉蓉一把抓住了他，“之傑，我們結婚吧。”
陳之傑皺著眉頭，“你說什麼呢？”
“我爸媽說了，只要我們結婚他們就願意去求大隊長，讓大隊長給你報考的資格。”潘曉蓉緊緊抓著他的手腕，“你不是不想一直待在這裡嗎？高考就是你唯一的出路，要是不抓緊這次的機會，你未來會一直留在這裡。”
陳之傑這下哪裡還顧得上生氣，聽著潘曉蓉的話，想象自己一輩子都得留在這個小村莊，那種感覺猶如生不如死。
“你、你說得是真的？”
“當然！”潘曉蓉重重點頭，“只要我們結婚，爸媽就一定會幫你的忙，再過不久就到了報名的日子，咱們得抓緊時間把婚結了。”
陳之傑抿著嘴唇，眼裡閃過掙扎。
糾結了好一會，他才反握住潘曉蓉的手，“好，我們結婚。”
潘曉蓉臉上露出笑意。
太好了。
只要儘快把證領了，就算之傑知道了真相也會原諒自己吧？
其實她剛剛說謊了。
知青這邊都以為大隊長怕他們一去不復還，所以壓著他們不讓走，其實昨天她媽偷偷去打聽了下，並不是這樣。
之所以沒有告訴知青們，是因為這件事才有訊息，具體的檔案都還沒下來，大隊長怕知青們白高興一場，想著等這件事徹底確定下來再通知他們。
她聽到後特別慌，如果陳之傑知道這件事，極有可能真的把她丟下。
所以……
在大隊長宣佈這個訊息之前，她得和陳之傑把婚結了。
只有綁在一起，她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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