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臉上的表情很複雜，在足足沉默了有五秒之後，冷不丁地聽見少女問：“你不喜歡這個禮物嗎？”
祁執被噎得有點說不出話。
這姑娘為什麼會覺得他會喜歡這麼一個驚天地泣鬼神，半夜起床看見都能把他嚇一大跳的東西？
別說他已經十七了，雅的俗的都快玩了個遍，就算他七歲，也絕對不可能會喜歡這種東西。
“我……”
祁執剛要說話，旁邊一道淡漠的男聲幽幽地飄了過來，“辜負女孩的心意，你確定？”
祁麟半倚在臺球桌上，右手虛虛拎著一聽啤酒，在他身後面無表情地說教著。
少年僵硬地扯了下嘴角，不是？這兩人都這麼喜歡道德綁架他麼？
祁執最後還是強忍住心裡的吐槽，在季楊的嘲笑，和一眾狐朋狗友錯愕的目光下，接過了那個透明盒子包裝的玩具。
“還行吧。”祁執說。
他實在沒辦法欺騙自己說好喜歡之類的話。
姜桃彎了彎唇，興高采烈道：“你喜歡就行！”
她是知道自家兒子性格的，是個內心十分細膩，但卻從不言表的人，他說還行，在姜桃看來就是很不錯的意思。
姜桃想起她和夏菲菲臨走之前，店主還一臉認真地保證道：“這是現在男生最喜歡的玩具！”
“誰能擁有這麼一個奧特曼絕對特別有面子！聽我的！你買這個絕對沒錯！”
飾品店的女孩誠不欺她！
雖然姜桃知道這是那家飾品店裡僅有的男生玩具，但好在祁執還算喜歡。
“執哥，牛！”
和他們一起放學回來打檯球的男生裡有個個子特別高，看起來有一米九的男生給祁執豎了個大拇指。
季楊很給面子的在嘲笑了祁執三分鐘之後終於止住了笑意。
傻白甜·無比熱心·一心當月老的季楊此刻絲毫沒有意識到問題走向的不對勁，還沉浸在說不定執哥和姜桃同學會有發展的喜悅當中。
他衝姜桃招了招手，“姜桃同學，會打檯球嗎？一起來玩啊。”
按照偶像劇的套路，現在這種時候正是男主展示魅力的絕佳機會！
不管別人，總之在季楊認識，以及和他們玩的女生裡面，就沒幾個真的會打檯球的，就算有，也不是很厲害。
他作為一個合格的助攻，只要讓姜桃來玩檯球，執哥順勢上手一教她……
充滿粉紅氣泡的氣氛這不就來了嘛！
季楊感覺自己真的太有談戀愛的天分了，他佯裝大方地出聲說：“不會沒關係……執哥可是我們這裡打檯球的一把好手，你讓他教你就可以……”
最後一個“了”字沒說完，少女輕聲道：“我會。”
滔滔不絕的季楊：“？”
“你會！？”
站他旁邊的一米九高個胳膊搭在季楊肩膀上，“楊哥，下巴稍微收一收。”
季楊扯了下嘴角說：“啊，姜桃同學這麼優秀，對臺球略知一二也是很正常的，那你們先隨便玩玩，打不過的時候再讓執哥教你。”
少女揚了下眉，沒有說話。
她和祁麟，都屬於那種知黑守白，雅俗共賞的人，高爾夫打，檯球照樣打，甚至現在年輕人喜歡的高空彈跳潛泳，她和祁麟談戀愛的時候都嘗試過。
姜桃只在做飯這方面沒什麼天賦，打檯球，她還是很在行的。
“那來吧。”
祁執淡淡一說，他也沒有什麼不和女孩對打的規矩，在他看來男的女的都一樣，沒什麼好區別對待的。
他們玩的是花式檯球。
少女簡簡單單紮了根高馬尾，清爽簡約，她和祁執扔硬幣決定誰先開球，開球權在硬幣一聲脆響後落到了姜桃的手上。
她目光微凝，球杆十分端正地搭在少女纖細的手指上，姜桃屏息，幾秒後迅猛而利落地擊下了一個目標球。
一顆球落袋，她還可以繼續擊球。
本來就當看個熱鬧的眾人此刻圍了過去，他們根本沒想到姜桃能打中第一球，而且她的架勢很足，不像是不會玩的女生。
幾秒過後。
又是球落袋中的一聲擊打聲。
一米九男生率先喊出聲，“我靠，小妹妹有點兒東西啊。”
季楊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該先震驚還是該先誇姜桃同學。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內，他們目睹了一場十分精彩的檯球對打，姜桃根本不需要祁執讓，後者也沒有要防水的意思。
兩個人打得如火如荼，連看比賽的人都激動給兩人加油，只有祁麟雲淡風輕地站在姜桃旁邊，等她休息給她的球杆擦巧克。
比賽結束，最後是姜桃贏了。
祁執在玩這方面很有天賦，要不是姜桃有段時間看祁麟打檯球來了興趣，特意讓祁麟陪著她練了幾個月，倒真有可能會輸給自己的兒子了。
少年隨手把球杆扔給季楊，提著兩聽啤酒走過來，遞給姜桃一罐，“沒看出來，你還挺厲害的。”
“小孩子不要老喝酒。”
少女轉過身，從剛剛祁麟給她買的一版AD鈣奶裡面抽出一支給祁執，“喝這個。”
平常五位數好酒隨便起的大少爺：“？”
不知道為什麼，這女孩給祁執的感覺很奇怪，喜歡這件事是能感覺出來的，祁執能感覺到她真的像第一次見到的那樣不喜歡自己。
起碼不是男女之間想在一起的那種喜歡。
她更多的是，把自己當一個小屁孩看，不讓打架不讓喝酒，買的還是給小孩玩得玩具。
“沒搞錯吧。”祁執嘟囔一句，還是接過那瓶AD鈣奶在她旁邊坐下，“你檯球和誰學的啊？”
姜桃彎了彎唇，“和一個很厲害的人。”
祁執揚了下眉，沒有再打聽下去的意思。
他也不覺得輸給個姑娘丟人，祁執見過打檯球最厲害的人是他爸，他小時候就跟他爸大江南北走過很多地方，榮盛強大，但也不是平地起高樓總能順風順水。
做生意，就是有賺有賠。
你玩不起可以不押，押了就得承受專案失敗帶來的後果，祁執有時候也挺佩服他爹的，白手起家可以把榮盛做得這麼大。
祁執受祁麟影響，本身也是玩得起的人，不會覺得輸了就怎麼傷到了自己的自尊心，那挺沒勁。
“走了祁執，回家吃飯。”
少女拍了拍手起身，看了他一眼。
祁執頓了頓，他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人和他說過回家這個詞了，以前放學，他基本都是和季楊他們，要麼就是另外一幫叔叔伯伯家的孩子混在一起，ktv酒吧歌廳亂玩，餓了就隨便吃點什麼。
反正他爸他媽那麼忙，也不會在意他在幹什麼，有沒有吃飽飯。
但現在，祁執舔了下唇，他好像有了兩個，不止是酒肉朋友的朋友。
……
他們在一起做飯吃飯的地方定在了祁執租的那間最中間的房子裡。
姜桃一進門換鞋看著客廳滿桌的空酒瓶和地上散亂分佈的垃圾忍不住蹙了下眉，“祁執，你這房間怎麼比雞窩還亂，你看看能住人嗎？”
少年愣了片刻，有一瞬間似乎聽到了來自某種神秘的，無法言說的親媽嫌棄。
他回過頭，只看見長相白淨的小姑娘嘟著嘴，像是嬌嗔地吼著，毫無親媽的壓迫感和攻擊力。
祁執這才懶洋洋地開口說：“你們湊合待吧，不用管了，明天會有阿姨來收拾的。”
姜桃嫌棄地咂了咂嘴，“你倆進門先洗手，祁執，廚房在哪？”
他們回來之前去樓下超市採購了一趟，買了不少新鮮蔬菜和肉類瓜果，姜桃還給祁執買了點果乾餅乾之類的當零食。
少年聞聲腳步一滯，有些僵硬地轉過頭，“你要做飯？”
他還不如干脆餓死在外面。
祁執求救似的看了祁麟一眼，後者把提著的兩大袋東西放下，笑笑出聲，“我來吧，你去沙發上坐會兒。”
“對對對，坐會坐會。”
祁執一想起季楊吃了三明治鐵青的臉，立馬接上祁麟的話勸道。
姜桃也有自知之明，看他們這樣輕呼口氣，“那好吧，老……”
她下意識的，差點兒在祁執面前，“老公”兩個字脫口而出。
少年本能地向姜桃投來疑問的目光，姜桃沉默兩秒，心裡和祁麟說了無數句抱歉，然後面無表情地開口說：“勤勤懇懇的老黃牛。”
十七歲腿長肩寬的帥氣男高中生祁麟：“……”
他沒說什麼，轉身提著食材走進了廚房。
暴擊一萬點。
祁執則是拿著姜桃送他的禮物回了房間，關上門，少年脫下校服，換了身寬鬆的白T長褲，然後躺在床上，雙手撐在靠枕上抱著頭。
在他還很小的時候，他媽沒有那麼忙，他爸也不會總是出差。
那時候在小祁執的記憶裡面，最快樂的事情就是爸爸在廚房做飯，媽媽在看電視，自己就坐在柔軟的地毯上面拼樂高。
飯香瀰漫，電視聲音嘈雜，但卻熱鬧，他只是那麼坐著，就好像擁有了整個人間，他就是最幸福的小孩。
只是後來，他再也沒體會過那種幸福了。
家裡總是空蕩蕩的，很大，但很孤單，廚師做的菜堪稱五星水平，擺盤精緻，色香味俱佳，祁執卻沒什麼食慾。
祁執抬了下眼皮，隱藏掉一閃而過的落寞，他漫不經心一瞥，目光落在床頭櫃上豎著中指，造型奇特的胖版奧特曼上面。
少年勾了下嘴角。
是真的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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