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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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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緋聞◎

 溫北硯到會所的時候, 人差不多已經來齊。

 葉淮目光越過他的肩頭,身後空蕩蕩的。

 “曲懿在電話裡說不來,我還以為你會死乞白賴耍可憐把人帶來。”

 精準踩雷,溫北硯喉結滾動了下, 沉沉的目光死死盯住他看了幾秒, 從喉間溢位一聲冷哼。

 葉淮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 討好性地往自己嘴巴上拍了幾下,希望他能大人有大量別記仇的意思。

 溫北硯沒再看他,眼尾一掃,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坐下, 悶聲沒有節制地喝著酒。

 短短十幾分鍾, 空杯次數不下五次,但他的臉絲毫沒有受到酒精的影響, 還是偏冷白, 就耳根那稍稍帶點紅色。

 左手虛虛握著酒杯, 右手垂在自己腿上, 輕輕轉了些角度,紋身看得清楚了些。

 這會葉淮已經和幾個同事帶來的家屬朋友聊上了,在社交方面他確實是個天才,不是那種沒有分寸的自來熟,見誰都不帶剋制地開著過界的玩笑話, 在熟稔親暱和禮節的尺度上拿捏得精準,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身邊的人越聚越多,但聊的話題通通與他無關。

 “溫律師怎麼不過來一起玩?”

 “聽說溫律師接下了耀辰國際的委託案?”

 “溫律師有女朋友沒?沒有的話,我給他介紹一個。”

 葉淮這才意識到自己被當成了一座連結溫北硯的橋樑, 不管男女, 都裝作和他親切熱絡的樣子, 視線卻頻繁地越過他,投在溫北硯身上。

 反觀被當成蜂蜜的當事人,一副目下無塵的清高德性,頭頂的水晶燈光就像水族館裡的玻璃水箱,隔開涇渭分明的兩個世界,他勾著腰獨自隱在灰暗不明的光影裡,另一邊杯盤狼藉,插科打諢的笑聲連成一片。

 看來不合群的人,有些時候也挺吃香的,就衝著這裝逼般的神秘感,和身上那種憂鬱的氣質,葉淮一大老爺們,又跟他認識了這麼多年,現在看著心裡也有點堵得慌,想去噓寒問暖一番。

 有人先一步將葉淮這念頭付諸實踐,李知好坐過去,不知道溫北硯說了什麼,她臉色突然變得難看,唇線抿得很直,片刻起身回到原來的位置。

 葉淮手指輕輕敲了下杯壁,在沙發另一頭坐下,兩個人中間隔了差不多一個半的身位。

 他開口:“抱歉啊,阿硯跟他女朋友鬧了點矛盾,今天心情不太好,要是他剛才說了什麼不該說的,我替他向你賠不是。”

 說著有意,聽者更是有心,李知好正要在心裡嘲笑他有立場和資格替他賠不是,整個人忽然一顫,抓住了關鍵詞。

 “女朋友?”

 這三個字的殺傷力巨大,以至於從喉嚨出來時是啞得不成樣子。

 “曲懿?”幾乎不需要多想,她腦袋裡就蹦出這個名字。

 除了她,她想不到別人,想不到能讓他放棄執念、選擇將就的第二個人。

 “原來你也知道了?”葉淮斂下了然於胸的笑意,“差點忘了,你和阿硯是高中同學,他那會就對曲懿有意思,你肯定也能看出來。”

 沉默的氛圍持續了會,晦澀難言的情緒快要兜不住時,葉淮單方面結束這段意味深長的談話,目光去尋話題裡的主人公,包廂裡不見他的蹤影,最後是在去大廳的路上找到的他。

 “在看什麼?”葉淮手搭在他肩上。

 溫北硯因這不帶徵兆的觸碰忽地一怔,扭頭前,收起緊繃的狀態和投向某一處的目光,聲線還是有點僵硬,“沒什麼。”

 他將沒有點燃的煙捻斷,丟進垃圾桶,跟在葉淮身後,半路停下,從兜裡掏出手機,手指在鍵盤上用力敲下:【你現在在哪?】

 兩秒後,撤回。

 他的手很少出汗,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汗腺過於發達,螢幕很快暈開一圈水漬。

 保持著這一姿勢很久沒動,直到握在掌心的手機忽然震了下。

 Y:【你給我發了什麼訊息?怎麼又撤回了?】

 他弓著腰,靠在牆角,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厭世的頹喪感,還是答:【沒什麼。】

 -

 三天後,微博上出現關於曲懿的緋聞,只有幾張背影照,男主角的真實身份始終是個謎,沒多久,又傳出另外幾條緋聞,有圖有真相,全是曲懿和不同男性的同遊照,身材各不相同,唯一的相似點是沒有正臉。

 【這算什麼“戀情曝光”?兩天換幾個男朋友,誰敢這麼玩?這瓜可真假,大家都散了吧,吃別的瓜去。】

 【我記得沒錯的話,曲二字的某部劇馬上要上了,所以她這是又在給自己炒作呢?】

 【以後能不能別給我推這種沒有實錘的瓜了?要麼就給我來幾張正臉照,吃瓜吃不全,最噁心了。】

 緋聞成堆出現的時候,曲懿人已經到了江城。

 《不夜城》是部雙女主戲,bg感情戲很少,另一位女主角是林枳,房間就在曲懿隔壁,第二天上午,林枳一到酒店,沒捱住好奇心,敲響曲懿房門。

 那會曲懿還在補覺,聽見門後的人報家門,才昏昏沉沉地從床上爬起來開了門,眼皮子不掀,原路折返趟了回去。

 林枳拉了張凳子,坐在床邊,撩開曲懿悶在臉上的被子,“是不是有人在背後搞你?”

 曲懿耷拉著眼皮,靠傳過來的聲音辨別林枳的位置,腦袋稍稍側了幾度,鼻音略重地問:“搞什麼?”

 “你沒看熱搜?”

 曲懿遲鈍地反應過來,“第一個是真的,其他幾個是我找人拍的。”

 趙時韞能找狗仔拍她,她也可以使同樣的手段,就是目的不同而已。

 林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隨即打了個響指,“懂了,你想是打算用緋聞掩蓋另一個緋聞。”

 是個好主意,她以前怎麼就沒想到?

 昨天半夜兩點多到的江城,曲懿現在困到靈魂都快飄出軀殼,整個人懨懨的,實在沒有精神繼續和林枳搭話,也不管對面說了什麼,敷衍地嗯了幾聲,“你說的都對,你真聰明。”

 林枳有些不滿她的態度,食指戳戳她瘦削的背,“這麼久不見,你陪我說說話啊,我一個人唱獨角戲多沒意思。”

 曲懿換了個姿勢,把被子一拽,兜在頭頂,聲音嗡嗡的:“我困死了,你再讓我睡會行不行?”

 行。

 當然行。

 林枳大發慈悲地讓她多睡了十分鐘,繼續喋喋不休道:“那你搞這麼一出,你男朋友知道嗎?”

 一提起溫北硯,曲懿忽然精神了,從枕頭裡抬起腦袋,半張臉趴出了明顯的紅印子,眼皮睡得有些腫,眼神朦朧不清,“我給忘了。”

 她用力揉了揉臉,語無倫次地替自己辯解,“最近行程太多,忙到把這事忘了。”

 林枳毫不給面子地戳破她話裡的漏洞,“忙到有時間給自己製造別的緋聞,沒時間跟自己男朋友提前打聲招呼?”

 “……”

 曲懿脊背繃成直直的一條線,嘴上開始自欺欺人,“又不是一次兩次了,他不會當真的。”

 林枳不太瞭解溫北硯的為人,對她的話持半信半疑的態度,“你是真不打算主動曝光戀情?”

 曲懿點頭又搖頭,“本來覺得還不到時候,現在是萬萬不能。”

 “什麼意思?”

 “霍霄出獄了。”曲懿直起身,額頭朝冰冷的牆貼,無名的燥熱被壓了下去,“當年是他替霍霄打的辯護。”

 林枳愣了愣,“我就說你那男朋友怎麼看著這麼眼熟,原來他就是霍霄的辯護律師。”

 她自顧自揣測:“所以你是擔心霍霄那人渣不念舊情,把對你的怨恨轉移到你男朋友身上?”

 “你太小看他了,他根本不需要我保護。”語氣裡帶點自豪,緊接著長嘆一聲,“而且你看看我現在這樣子,都快自身難保了,上有趙時韞壓制,下面還有霍霄虎視眈眈,還想著保護他?”

 痴人說夢。

 林枳沉默幾秒,注意到一個細節,“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他之前替霍霄辯護過?”

 曲懿沒說話,但她的答案全表現在臉上了。

 “那你還跟他在一起?”

 她對霍霄有恨,而要不是溫北硯,就衝著霍霄犯的那些罪,他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出獄。

 “為什麼不能在一起?律師又不是主持正義的,只是替委託人辯護,所以他當時也只是盡了他的本分工作,我為什麼要把恨轉移到他身上?”

 “我都不知道你這算清醒、拎得清,還是糊塗。”

 曲懿扯了扯唇角,沒笑出來,話也卡在喉嚨,沒能發出來。

 -

 盧徵屬於天賦型導演,最討厭循規蹈矩和一成不變,靈感會在拍攝途中時不時迸發出來,總愛往劇本里插入一些碎片化的畫面,拍他的戲,特別考驗臨場發揮。

 有一幕群像戲,他臨時起意加了段刺殺的細節場景,但群演有限,他沒找到符合形象的人,轉了一圈,最終將目光鎖定在曲懿身側,眼睛忽然一亮。

 “曲懿,這是你助手?”

 曲懿有點莫名其妙,朝宋吟看了眼,輕輕點頭。

 “能把她借我一會嗎?”

 曲懿這才理解他的意圖,“這您得問她本人。”話腔裡含著幾分打趣意味,“盧導,我這助理籤的是合法的勞動合同,可不是賣身契約,選擇權在她自己,她說了才算。”

 盧導把期待的視線落到宋吟身上,“你願意來試試嗎?就幾分鐘的戲,不難的。”

 宋吟露出糾結的表情,然後小幅度點了點頭,跟在盧導身後,兩個人走到角落,小聲交談了會,回到拍攝現場。

 曲懿托腮,盯著攝影機前一臉平靜的宋吟,有些詫異。

 更加詫異的是,明明對於整個劇本而言,她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角色,卻演出了難以言述的份量,甚至周圍所有和她同等戲份的人都淪為了陪襯的背景,抓人眼球的只有她。

 很強的天賦。

 曲懿眯了眯眼,抬起手,杯口傾斜,只灌進去一嘴空氣,才意識到茶杯裡的水早就被她喝完了。

 -

 宋吟結束完拍攝後,去了趟洗手間,裡面傳來說話聲,她很快聽出是曲懿的嗓音。

 反反覆覆打磨著同一句臺詞,鏡子裡的神態由最開始的略顯生硬轉變為自然,最後完完全全地與角色本身融為一體。

 曲懿察覺到不速之客的存在,立刻止了話音。

 宋吟上前,由衷地讚賞道:“懿姐,你的領悟力真強,我覺得他們說的挺對的,你在演戲這方面確實是天才。”

 曲懿非科班出身,十八歲被星探挖掘,以平面模特的身份出道,在那之前,沒有接受過任何和演戲相關的學習,出演第一部 校園網劇時,還處於無公司無經紀人的窘況,盛安看中了她的發展潛力,直截了當地簽下她。

 第二部劇播出時,盛安在她身上投下一筆錢,過度的營銷,使得網上出現各種誇大化的褒獎,類似“為鏡頭而生”的說法,但她清楚,那會她的實力究竟屬於什麼水平。

 曲懿微頓,搖頭,在她面前不遮不掩地自嘲道:“我是有天賦,但算不上天才,可能只是演的比較像天才。”

 她對演戲有著一種執念,但她並非天生的演員,要真算起來,江稚魚才是。

 大多數天才都逃不過江郎才盡的命運,在這一點上,江稚魚幸運又不幸,她沒有泯然眾人,她的生命停在了她最美好的年紀,前途無量,卻也只能戛然而止。

 曲懿攤開手,掌心朝上,看了眼拍戲前意外被劃傷,現在已經結痂的傷口,忽地收緊,還是挺疼的。

 她斂神抬眸,鏡子裡映出宋吟半知半解的迷茫神態,忽然來了句,“你有沒有考慮過去當演員?”

 話題切得突然,宋吟懷疑自己聽錯了,可現在這裡就她們兩個人,總不可能她在對空氣說,愣怔後問:“懿姐,你剛才說什麼?”

 “給我當生活助手太大材小用了,演員更適合你。”

 遲遲沒有等來對方的回答,曲懿拿上手機,離開洗手間,遠遠聽見盧導在訓人。

 “盧導這是怎麼了?”

 “跟你搭戲那男的帶資進組,想給自己加戲了唄。”

 林枳解釋說:“你也知道盧導那脾氣,最看不慣那種沒點實力、還愛靠著資本這座大山為非作歹的演員。”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曲懿不甚在意地“哦”了聲。

 “瞧瞧你這反應,”林枳勾起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壞笑,眼神也意味深長的,“他加的可是和你感情戲。”

 “……”

 得,吃瓜吃到自己頭上了。

 曲懿臉色變了,皮笑肉不笑的,“什麼程度的感情戲?”

 “聽說是吻戲。”

 林枳曲起手肘,輕輕捅了捅她的側腰,“這二貨不知道你拍不了吻戲嗎?”

 曲懿眼皮瘋狂跳舞,抬手揉了揉,壓著怒意的嗓音又沉又冷,罵得更狠:“這狗逼,在這給自己抬什麼咖?”

 林枳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姑奶奶,求您了小點聲,片場這麼多對耳朵聽著呢。”

 曲懿還想說什麼,攥在手裡的手機螢幕亮了下,緊繃的神色和緩許多。

 溫北硯:【我現在在江城。】

 Y:【你沒騙我?】

 對面傳過來定位,就顯示在附近。

 曲懿愣住,看了眼時間:【我下戲還要一會,你先找個地方休息,我到時候再扣你。】

 收到他發來的“好”後,曲懿掐滅螢幕,林枳的調侃聲無縫銜接:“誰的訊息?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曲懿用只有她們兩個能聽到的音量吐出三個字:“男朋友。”

 盧導心裡再不願意,最後也沒戰勝資本,曲懿明確表示自己拍不了這場戲。

 男流量一臉無所謂,“沒事懿姐,我們到時候可以借位。”

 曲懿差點被氣笑,要借位那他加屁個吻戲?

 後來那半個小時的時間,曲懿臉黑到不行,等到真正拍攝後,超過安全距離的那張臉,總讓她想起另外一個人,心不在焉地連著NG幾次,才算進入狀態。

 角度完美,快要結束時,餘光忽然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口罩遮住半張臉,露出的眉眼熟悉到讓她的呼吸停滯了幾秒。

 曲懿根本沒有時間反應,就被他帶離被攝影機包圍的狹小空間,兩個人的手掌收攏到一處,漸漸潮溼悶熱。

 其中參雜著傷口崩裂後的血,比這讓她更疼的,是在看見他那被陰影削到單薄的肩,和明顯彎曲的背,被什麼東西壓著,沉重,壓抑。

 眾人的驚呼聲中,他還在不斷收緊力道,曲懿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快被他捏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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