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野匍匐在荊棘從中，屏氣凝神。
求生指南再次刷新出了勘探資訊。
【一位修真界老貨郎路經此地，煉氣一層修為，可以使用靈谷與之換取所需的物件。】
貨郎？
王野以為聽錯了什麼。
前世都已經消失的職業，竟能在修真界遇到。
煉氣一層的純正修士，難怪能隔空勘探資訊……
既然是貨郎，應該不是為了搶劫靈谷而來，而是路過聞道稻香，覺得有生意才來的。
“有人在嗎？黑山鎮貨郎柳三，路過此地，特向道友討口水喝。”
老者的聲音澀如干柴。
【通常來說，貨郎是不幹殺人奪寶的勾當，但這個世界沒有法律，還是要注意安全。】
這種事，不用提醒，王野也知道。
提醒了，反而徒增一絲緊張。
有一點王野可以肯定：當求生指南第一次提示【有客人了】的時候，他立即躲了起來。
這個動作，是不會被來人發現的。
因為，求生指南的目的是保命，總會打個提前量，給他一個極限逃生的機會。
問題是，王野沒有選擇逃命，而是躲了起來。
接下來，以煉氣修士的神識掃蕩，來人一定會發現他。
而煉氣修士的力量，也一定比他這個凡人強。
如果來的是一個煉氣境的強盜，王野可能棄谷逃生了。
但對方是煉氣一層的貨郎，是個底層生意人。
因此，王野決定賭一把，以保護辛辛苦苦養大的靈谷。
此刻，趕在對方散開神識之前，王野起身迎客，形態飄然，假裝聽到聲音從洞口裡走出來。
一邊走向谷地，一邊兀自笑著。
“真是巧了，我在這裡住了三年也無人問津，靈谷熟了，就有客人了。”
客人，是個牽著老黃馬的老頭。
馬身上揹著兩個大箱子，裡面都是普通物件，其中以水食、農具為主。
老者形如干柴，佝僂著身子，一頭黑白間雜的長髮，面色枯槁而疲憊。
腰間掛著儲物袋，裝的是靈物。
王野能感受到，一道讓人不寒而慄的氣息，在靈田裡，在狼群中，在菜畦與山洞附近掃蕩。
最終，落在他的身上。
這就是神識。
沒看到修真者，老者有些意外。
確認王野乃是此地的主人，且只是一介凡人後，老者稍稍放鬆了警惕。
方圓千里的部落他都摸遍了，沒想到還有漏網之魚
今天橫豎要大賺一筆！
“也許是稻香指引老朽過來了。”
“能在廢土活下來的人，對靈谷的味道都特別靈敏，算不得什麼奇事，道友莫要見怪。”
老者賠罪道。
王野不置可否，只幽幽應了句。
“是嗎？”
其實心裡緊張的一批，臉上卻風輕雲淡的笑著。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就算對方本身不壞，是正經生意人，可見到一個種了一田靈谷的凡人，就像看到皮薄陷大的餃子，難免會想要嘗一口。
所以，氣勢不能輸，最好能證明自己其實隱藏了修為這樣子……
老者將馬繩拴在一塊巨石上，朝王野略一作揖。
“道友怎麼稱呼？”
王野沒有立即回答，反問道：
“黑山鎮在哪？定居此地三年，我還不知道附近有村鎮。”
老者略顯詫異道：
“黑山鎮是方圓千里最大的修真聚集區，不遠，向西五百里就到了。”
“不過，要穿過荒漠區，道友最好準備一匹馬，或是與人結伴而行。”
五百里，不遠……真有你的。
王野心想，為什麼修真者不御劍橫渡荒漠，卻要騎馬呢？
災厄時代持續了多久？
如今還有宗門存在嗎……
這些最基礎的問題，王野強壓住好奇心，沒有開口問，免得顯年輕。
只以一個外地人的口吻，問：
“附近有很多人嗎？”
老者抬眼瞥了王野一眼，確定這是個外地人，但一個凡人獨居荒野，絕不是簡單人物。
“嗯，方圓千里內，有很多小型的部落，獨居的我還是第一個見到……道友怎麼稱呼？”
問人名諱，可以瞭解到很多資訊。
王野想了想，直接套上韓平前輩的身份與資訊。
“我叫王野，是青巒宗弟子，災變後誤入黑夜，昏迷了很久，醒來後就在這裡了……”
“在今天見到你之前，我還以為修真界的人類全滅絕了呢……這災變持續多久了？”
老者皺眉。
就算青巒宗是大宗，也不至於一個弟子誤入黑夜，還能存活至今吧？
疑點很多。
“十年了。”
王野面露惆悵，不禁嘆息道：
“才十年啊……世界竟變成這個鬼樣子了。”
這樣說著，也沒再管老者，便自顧自的取出一枚樸實無華的匕首，彎腰收割靈谷。
老者被晾在一邊，感覺被怠慢了。
然而越是被怠慢，他只能越謹慎。
“王道友這裡有水嗎？”
王野頭也不抬。
“灘塗裡都是些汙水，我猜你的箱子裡肯定有清水賣，該我向道友討口水喝才是。”
被戳破謊言，老者尷尬的笑了笑。
“哪裡哪裡，老朽的水是賣的純淨靈水，自己喝點汙水就行。”
“汙水多的是，道友請自便。”
這樣說著，王野割一捆靈谷置入物品欄中。
看上去，像是放進了儲物袋。
然而，老者並未在王野身上看到儲物袋的影子……
這下，他也沒心思喝汙水了。
能在他的面前完全隱藏儲物袋，意味著……
老者愣在原地，臉色蒼白，不敢再想下去了。
王野則趁機掐腰直起身子，假裝休息片刻，眼神迷離的盯著老頭，意味深長的問道：
“我很好奇，現在這個時代，柳道友一個人在荒野行商，不擔心安全問題嗎？”
老者腦袋嗡的一聲，心中不祥的預感接近應驗了——
眼前的年輕人不止隱藏了儲物袋，還隱藏了修為！
再看遠處的群狼，一個個服服帖帖的跟狗一樣坐著，眼饞著靈谷，卻不敢動彈。
此子很可能是個煉氣後期的強者！
當然，若此子身懷至寶，也能做到隱藏修為，但他不敢去賭這種可能性。
他暗暗慶幸，剛才沒有做出任何傲慢或不敬之舉。
保險起見，他連忙取出行商招牌。
一面明黃色的小旗子，上面刻印了符文，四個字——
環渠行商。
形容枯燥的老臉上，強行了擠出一抹乾澀的笑意：
“王前輩莫要說笑，方圓千里，誰人不知黑山鎮的行商聯盟？”
“每個行腳商都有特殊的法器抵禦兇獸，遇到匪幫有傳音符遠端報信。”
“若真是遇到了不長眼的歹人，老朽也有辦法開符自爆與之同歸於盡。”
“這就是為什麼，荒野中的行腳商都是像我這樣的老骨頭，人到了行將就木的年紀，就沒什麼可怕的了，若是在野外被殺了，聯盟還會給家人補貼。”
“何況我們做的都是些低價買賣，真正的貴重物品還得親自去鎮上買。”
王前輩……
王野不喜歡被人喊老了，但這三個字莫名受用。
從老者話中能看出三個潛臺詞。
潛臺詞一：黑山鎮的行商聯盟很有勢力，對行腳商動手，會遭報復的。
潛臺詞二：我很老，沒幾年活了，命不值錢，你搞我，我就跟你同歸於盡，還能給家人賺一筆撫卹金。
潛臺詞三：我這裡沒貴重物品，為這點錢得罪行商聯盟，划不來。
王野搖頭笑了笑。
看把人孩子嚇得……
“哈哈，柳道友別緊張，王某也不是那種人，之所以寄居此地，只是喜歡閒雲野鶴的生活罷了。”
潛臺詞：我不是那種人，不代表我沒那個實力。
老者這才鬆了口氣，趁著一陣清風拂面，風乾額頭褶子裡的細汗。
“今日有緣，王道友有什麼需要的物件儘管說，晚輩一定給到最低價。”
王野也懶得推辭，明知故問道：
“我的靈石都用完了……靈谷可以用來交易嗎？”
老者賠笑道：
“王道友說笑了，這年代誰還有靈石？都是用靈谷、符籙，以物易物。”
王野想了想，眼下他最需要的是功法、靈劍一類。
但他還沒練氣，功法靈劍用不上。
同時，這樣做也會暴露自己菜雞的本質。
思來想去，他想買點能輔助他走夜路的裝備。
畢竟，他不會永遠住在綠河谷，想要搬家遠行，早晚要走夜路。
“我喜歡走夜路，需要一些能長時間燃燒的火把……你有嗎？”
“有的有的。”
老者忙從儲物袋裡取出一枚黃色泛紅的符紙。
獸皮所造，薄如蟬翼，刻滿了複雜的符文。
【續火符，貼在火把上可以續燒一夜的火。】
“這是續火符，貼在火把上就能續燒一夜的火。”
好傢伙，這老頭說話跟面板一樣！
“這玩意怎麼賣？”
老者道：
“一塊下品靈石，或是等價的一百斤靈谷，與前輩有緣，八十斤如何？”
王野頓時傻眼了。
自己辛辛苦苦種了半年田，居然只能換一張續火符。
“我這可是純天然大棚靈谷，沒有新增任何催長素，還帶著杆呢，穀殼也能餵雞……”
“這樣吧，我給你半田靈谷，你送我一張續火符就行了。”
老者也沒想到，對方壓價這麼狠。
這半田靈谷，勉強能出五十斤米，品質還不如黑山鎮自產的靈谷。
續火符非他親制，只是二道販子過個手，賣五十斤劣質靈谷，他得虧本。
“這……”
王野笑容一收，略帶慍色。
“看來，你說的最低價，是在逗我玩呢。”
不慌是假的，老者只得咬牙道：
“罷了，虧本與前輩交個朋友。”
交易很快達成。
老頭還一起幫忙收割……
這朋友交的值！
為了感謝老頭，王野還好心的跑水窪裡舀了一盆汙水，免費贈與老者。
老頭臉都綠了。
王野這才笑道：
“這裡有淨化池，去過濾一遍。”
老頭這才鬆了口氣，跑去過濾池濾去水中綠藻和汙漬。
這池子裡明明沒有任何淨水陣法，出的清水異常乾淨，心中暗暗稱奇。
眼下口渴的厲害，便鯨吞海飲，將一盆清水一飲而盡。
王野趁機問道：
“附近除了黑山鎮外，還有沒有什麼風景好點的地方。”
其實他真正想問的是，附近有什麼危險的地方。
老者擦了擦鬍鬚上的水漬，道：
“這年代哪有風景好的地方……對了，前輩最近莫要四處走動。”
王野好奇的問：
“怎麼了？”
老者道：
“最近有個女匪在附近犯案，殺人越貨，無惡不作，黑山鎮正高額懸賞她呢。”
“老朽也是趁她興風作浪，嚇得行腳商不敢出門，才想出來多賺點錢。”
王野心道，幸虧自己多問了句，盲目出去，風險還是太大了。
“有那女匪的姓名或畫相麼？”
老者一怔，隱約猜到王野的想法。
“那倒沒有，前輩是想去拿人換賞錢？算了，那女匪太過兇殘，不能害了前輩。”
王野也有點害怕，故作鎮定的說：
“有多兇殘？”
老者一個勁搖頭，不想多說什麼。
“總之，如果前輩在附近看到特別漂亮的女人……一定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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