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那天是週二。
離約好的比賽日只剩三天，陳洛白那群人不到接近上課不會回學校，周安然就也沒再妄想能在教室外其他地方碰上他。
下午她和嚴星茜、盛曉雯一起去外面吃完晚飯，就徑直回了教室。
回座位時，張舒嫻正在前排一邊記英語單詞，一邊低頭吃三明治。
嚴星茜順嘴問了句：“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吃三明治啊，婁亦琪呢？”
張舒嫻沒抬頭：“人家跟殷宜真一起去看陳洛白訓練了，哪還記得跟我約了一塊兒出去吃飯。”
周安然拉椅子的動作停頓了下。
盛曉雯和嚴星茜都是一臉驚訝。
“和誰？”嚴星茜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盛曉雯也同時問道：“她和殷宜真？什麼情況？她怎麼跟殷宜真玩一塊兒去了？”
張舒嫻還是沒抬頭，只是嗤笑了聲，情緒明顯不好：“這我哪知道。”
英語老師說了第二天會抽查單詞，其他老師也留了些作業，嚴星茜和盛曉雯就也沒多問，各自坐回自己位置上。
周安然也慢吞吞坐下，把數學作業拿出來。
臨近晚自習開始，婁亦琪才回到座位。
幾乎是同一時間，周安然聽見祝燃在後面喊累，也聽見陳洛白嘲笑著說你行不行啊這就累了，她在後排一片桌椅拖拽聲中，餘光瞥見婁亦琪臉上有難掩的興奮。
她把一小盒硬糖往張舒嫻面前遞了遞：“吃嗎，陳洛白請的。”
周安然握著筆的指尖緊了一瞬。
“陳洛白、陳洛白。”張舒嫻抬起頭，語氣很差，“你腦子裡只有陳洛白是吧。”
因為那一大群男孩子剛回來，教室裡面暫時鬧鬨得厲害，幾乎要把自習預鈴都壓下去，張舒嫻這句話聲音其實挺低，離得不近根本聽不見，但婁亦琪還是緊張地回了下頭。
周安然半低著頭，婁亦琪的聲音又傳進她耳朵裡。
“你什麼毛病，不吃就不吃，亂說什麼呢。”
自習鈴聲在這時響起。
教室前排和後排的吵鬧聲都在這一瞬止歇。
嚴星茜從旁邊把草稿本推了過來，上面寫著一句：“她們吵架了？”
周安然微微抬頭，看見婁亦琪擺在桌上還沒收的那盒硬糖，她垂下眼，在本子上回：“不知道，你好好記單詞。”
嚴星茜給她畫了個鬼臉遞過來。
周安然忍不住笑了下，笑完又覺得心裡莫名泛起一團苦味。
她低頭繼續記單詞，把沒什麼規律容易把字母順序記混的單詞反覆在本子上抄寫。
思緒卻不自覺又開始發飄。
什麼叫“陳洛白請的”？
回過神時，周安然發現那一排的英文單詞下，不知何時多了個顯眼的漢字。
她多寫了個“陳”字。
周安然心裡重重一跳，她抬手捂住草稿本，抬頭看了眼，發現大家都在認真自習，根本沒人注意她。
迅速加快的心跳才又平緩下來。
周安然用手半擋著，拿筆一點點劃掉那個字。
像是一點點將差點要暴露出來的秘密又死死壓回心底。
前排的氣氛就這麼冰冷了下來。
兩個人誰也不和誰說話。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的課結束，物理老師離開教室後，周安然收拾了下桌上的書，起身打算和嚴星茜出去吃飯，就看見張舒嫻猶猶豫豫地瞥一眼婁亦琪。
“我――”
婁亦琪也不知聽沒聽見，重重把手上的筆往桌上一扔。
張舒嫻沒說完的話就這麼被打斷。
後面有甜美的女聲傳過來。
“亦琪，你今天還跟我們一起嗎？”
周安然不自覺回了下頭，看見殷宜真靠在他們教室後門，陳洛白像是正好從後門出去。
乍一眼看過去，男生的手臂像是幾乎擦著女孩的肩膀。
周安然眼睛像被灼了下，又快速收回了視線。
“去，你等我下。”婁亦琪高聲回了一句，匆匆從桌裡拿了手機塞進口袋，快步往後門走去。
張舒嫻低頭趴到了桌上。
嚴星茜拉拉周安然手臂：“然然我們走吧，我好餓了。”
“等下。”周安然輕著聲，又跟她指指前排的張舒嫻。
嚴星茜又往前看了眼，這才發現張舒嫻肩膀好像在微微抖動，她轉向周安然，無聲問：“她哭啦？”
周安然也用口形回她：“好像是。”
說完她從課桌裡拿出一包紙，抽了幾張出來，走到前面，輕輕塞進了張舒嫻手裡。
張舒嫻肩膀停了下。
周安然輕聲問她：“你中午想吃什麼？我和茜茜給你帶。”
張舒嫻沒接話，只搖了搖頭。
班上有人已經好奇朝這邊望過來了，周安然覺得要是自己在哭，肯定是不想被圍觀的。
她抿抿唇，低聲道：“那我們先走啦。”
去外面吃完飯，周安然順路去便利店裡買三明治，想起剛才趴桌上哭的張舒嫻，她手頓了頓。
張舒嫻昨天還給她們分了糖，應該是更喜歡吃甜食。
周安然又順手多拿了一個蛋糕。
兩人回到教室時，張舒嫻正低頭坐在位置上，像是在寫做業。
周安然在她旁邊停了停：“舒嫻你吃了沒，我多買了個蛋糕，你要不要？”
張舒嫻抬起頭，眼睛還是通紅的：“行，多少錢，我給錢你。”
“不用了。”周安然搖頭，“你昨天不還給我們分了糖嗎。”
張舒嫻也沒客氣，從她手上接過蛋糕：“那我明早給你帶早餐。”
周安然坐回位置上，又給嚴星茜仔細講了下上午最後一節課她沒弄明白的物理知識點。
張舒嫻吃完蛋糕，回過頭跟她們吐槽：“其實昨天是我生日，說好和她一起去吃飯的，明明是她昨天下午先爽約，不道歉都算了，我先服軟，她還發脾氣摔筆。”
婁亦琪和張舒嫻關係向來不錯。
周安然一下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只道：“那祝你生日快樂呀，雖然晚了點，蛋糕就算我送你的，你明天不用給我帶早餐啊。”
嚴星茜也跟著說一句：“生日快樂啊舒嫻。”
好在張舒嫻像是也只是隨口吐槽一句，並有就她和婁亦琪吵架的話題多聊的意思，順著她們的話轉了話題：“謝謝啊，那我下午能跟你們一塊兒去吃飯嗎？我不想一個人吃飯。”
周安然點點頭：“行，不過我們今天下午吃食堂。”
“正好我也快沒錢了。”張舒嫻停了下，聲音低著，後一句話更像是自言自語，“省了好些天，本來打算請她出去吃的。”
婁亦琪又是臨近上課才回來。
這次手上拿了瓶牛奶，不知道是自己買的，還是又是誰請的。
一下午的課結束，婁亦琪那瓶牛奶還沒動，她把書合上，偏頭問張舒嫻：“今天下午去哪吃？”
張舒嫻：“我和然然他們一起吃，怎麼，殷宜真不約你了，你又想到我了？”
婁亦琪臉色又冷下來：“你愛跟誰吃跟誰吃。”
前排兩人的關係就這麼繼續僵硬了下去，一直到球賽當天也沒能破冰。
這期間，婁亦琪又和殷宜真一起去看了一次陳洛白他們訓練，回來的時候手上拿了瓶酸奶。
周安然有時候也很羨慕嚴星茜的性格。
粗神經一點也很好，完全注意不到一些小細節，就也不會在心裡胡亂猜來猜去，連自己都控制不住。
週五當天，全班都很躁動。
到了下午最後一節班會課，更是連老高都有點壓不住。
“安靜點。”高國華拍了拍講講臺，“知道你們等下有場球賽，但現在還在上課呢，都先給我收收心思，尤其是祝燃，這已經是我第三次看見你找陳洛白講話了。”
祝燃在後面笑著接話：“高老師，我完全沒辦法收心怎麼辦啊，我現在滿心都充滿著對勝利的渴望，以及對為我們班爭取榮譽的嚮往。”
高國華被他氣笑了，朝他扔了個粉筆過去：“怎麼辦，涼拌，還爭取榮譽的嚮往呢，你就這麼肯定等下一定能贏？”
班上的人都笑著回過頭圍觀。
周安然也跟著回頭，祝燃現在就坐在她這排最後一個，她回頭其實也看不到他。
但多少能看到一點祝燃旁邊那個人。
她也只想看他。
男生靠在椅背上，坐姿不太端正，他微偏了偏頭，避開被高國華扔歪了的粉筆，嘴角勾著點的笑意：“高老師，我們是三軍的話，您就我們的將領，不帶在戰前這麼下我們士氣的吧。”
高國華知道上次兩個班男生差點打起來就是他攔下的，也沒捨得拿粉筆扔他，只笑著隔空拿粉筆尖點了點他：“你也跟著搗亂是吧，等會兒班會課給你們提前五分鐘下課算不算給漲士氣了？”
祝燃從座位上跳起來：“老高萬歲。”
“坐下，別吵。”高國華又拍了拍桌子，“我特意跟你們年級主任申請的，當是你們考了年級第一的獎勵，但有個要求，你們提前下去全員都得給我安安靜靜的，但凡有一個人吵到其他班同學上課了，就全體給我滾回來知道吧？”
周安然隔著小段距離，看見後排的男生抬手比了個標準的敬禮姿勢，笑容卻散漫：“遵命。”
高國華說話算話，果真提前了五分鐘給他們下課。
陳洛白他們要先去衛生間換球服。
周安然被嚴星茜拉著跑去操場佔座位。
下樓梯的時候，班上的同學有跑在她們前面的，也有走在她們後面。
所有人都聽話地沒發出大的聲響。
所有人臉上也都有著掩不住的興奮與笑容。
比賽的地點是那天約球時陳洛白選的，他說不是什麼太正式的比賽，就不跟學校申請室內場館了，衝突既然在第一排第三個球場發生，就還在這兒解決。
二班上半場的前場在靠近路的那邊，二班的學生就大多都圍在這邊半場。
周安然跟嚴星茜站在挨近第一排第二個球場那邊的邊線外，盛曉雯和張舒嫻本來想跟她們站在一塊兒，卻被董辰先搶了位置，董辰還順手勾著賀明宇的肩膀，把他拉了過來。
盛曉雯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沒說什麼。
倒是嚴星茜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你站我旁邊幹什麼？”
董辰像是才發現她似的，也露出一副嫌棄表情：“這地方你家的？”
嚴星茜懶得理他，往周安然邊上又挨近了點。
周安然不由笑了笑。
這邊離教學樓已經有點距離，能提前下課加馬上有球賽可看的興奮像是再壓不住，整個場地都鬧哄哄的。
有男生搬了兩箱水過來。
婁亦琪自然而然地走過去：“說好了我和宜真今天幫忙發水的。”
周安然臉上的笑意又淺下來。
“跟誰說好了。”祝燃的聲音插進來，“不是你們倆自告奮勇的嗎？”
婁亦琪開箱的動作幾不可察地停了下，又抬起頭，臉上還是帶著笑：“那你們當時又沒反對。”
有其他男生插話問祝燃：“怎麼就你過來了，洛哥他們呢？”
祝燃剛才那句話似乎也就隨口一說，聞言一邊隨便活動著手腳，一邊跟著轉了話題：“在後面磨蹭呢。”
不知是誰叫了一句：“來了來了。”
周安然回過頭。
夕陽將落未落，遠處天空是漸變的紅。
男生和同伴一起走進第一排第一個球場，俊朗的眉眼被火紅的球衣襯得越發深邃。
不知旁邊的人和他說了句什麼，他偏頭笑了下，張揚又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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