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然回到臥室後,心跳還快得厲害。
她把書包放在一邊，自己在書桌前坐下，暫時也沒心思寫卷子,只拿出手機開啟微信，主介面最頂端多了個新聊天框。
微信名是大寫字母C。
頭像是一個NBA球員的背影。
周安然指尖點開這個頭像，還滿心的不真實。
她居然加了陳洛白的微信。
今晚的這個夢好像還沒做完。
手機忽然震了震。
不知是誰發了訊息過來。
周安然又盯著他頭像和空白的個性簽名看了幾秒，才慢吞吞退了出去。
一回到主介面，她心跳又亂了序。
新訊息就來自於最頂上的訊息框。
來自於他。
C：【到家了？】
周安然：【嗯】
發完又覺得一個“嗯”字好乾巴巴,想了想，她又戳了個小兔子點頭的小表情發過去。
訊息框上方很快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
周安然抿唇,呼吸不自覺屏住。
一秒後。
C：【那我回去跟祝燃吃夜宵了】
C：【下週見】
周安然趴在書桌上,唇角一點點翹起來。
周安然：【下週見】
因為他這句“下週見”,時間好像忽然變得難熬了起來，一分一秒都像是被拉長,好在這周作業不少,好在第二天周安然又跟著家長去了趟表姐家，略微分散了點注意。
次日上午，周安然跟表姐和何女士帶著團團去逛超市。
一進去，小姑娘又拉著他們直奔賣糖的貨櫃。
周安然一眼看見那款汽水糖,她伸手拿了一包,猶豫片刻,又放下。
好不容易和他關係近一點,哪怕他很可能已經不記得這糖是什麼樣子了,她也暫時不敢冒一絲一毫的暴露風險。
等到週一，周安然早早起床，早早下樓去等嚴星茜。
嚴星茜偶像的CD和周邊大多還握在她媽媽手裡，這學期也沒有太磨蹭,沒多久就下了樓，目光瞥見周安然唇角的小梨渦淺淺露出來，好奇問：“什麼情況，你今天怎麼這麼開心？”
周安然：“……？”
很明顯嗎？
“做了個好夢。”
嚴星茜挽住她的手：“什麼好夢呀？”
周安然張了張嘴，還是沒好意思跟她說陳洛白的事，只搖搖頭：“不太記得了，我請你吃早餐吧。”
嚴星茜拉著她就走：“那快走吧。”
到了教學樓，嚴星茜上樓去自己班，周安然獨自回教室。
剛一從前門進去，她就習慣性地往第二組第六排望去。
但周安然完全沒想到陳洛白今天也來得這麼早。
她目光一落過去，就看見男生穿著身夏季校服，冷白修長的手指拿著只黑筆在閒閒轉著，課桌邊擺著瓶牛奶，後背懶散倚在座椅上，正抬眸看向門口這邊。
她目光在半空和他視線撞了個正著。
猝不及防的一個場景，周安然全無心理準備，心跳倏然又亂了節奏，怕眼神暴露點什麼，她慌忙低下頭，匆匆回了座位。
陳洛白眉梢輕輕揚了下。
他還以為，上週五他送她回家，又跟她要了聯絡方式，加上同學一年，怎麼著也不能再是“不熟”的關係了吧。
她怎麼還一跟他對視就一驚一乍的。
陳洛白盯著女生纖細的背影瞧了幾秒，正想收回目光看書，就看見班上一個叫賀明宇的男生拿著張試卷坐到她前面的空座位上，像是要問她題目。
從他的位置，只能看見她小半張白皙側臉。
女生像是很淺地笑了下，唇角梨渦若隱若現，之後就低著頭淡定跟人講題目，和麵對他時，態度全然不同。
陳洛白伸肘推了推旁邊的祝燃：“她和賀明宇很熟？”
“誰和賀明宇很熟？”祝燃被他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問得有些莫名其妙，抬起頭順著他目光望過去，瞬間又瞭然，“你問周安然啊，這我哪知道，我跟她和賀明宇都不熟。”
他頓了一秒，打量陳洛白兩眼，腦袋好奇地湊過去，壓低聲音：“什麼情況？你上週五送她回家，現在又打聽人姑娘跟別的男生熟不熟，你什麼時候對哪個女生這麼上心過？”
陳洛白懶洋洋瞥他眼，把他腦袋推開：“什麼都不知道，還好意思八卦，一邊兒去。”
“操。”祝燃躲開他的手，“狗東西。”
*
因為早上的對視，周安然一上午都沒敢再往他那邊看，生怕再露出點什麼痕跡。
下午第二節是體育課。
張舒嫻來了例假，自由活動後，周安然去小超市幫她買汽水。
進去後，周安然走到冷櫃邊，還沒來得及開啟，班上一群男孩子忽然蜂擁過來，擠到冷櫃前，為首的湯建銳拉開冷櫃門，七八隻手幾乎同時伸了進去。
周安然被他們擠得退至一邊。
最後乾脆走到冰櫃旁，把冷櫃前的場地全讓給他們先挑。
耳旁忽然有低沉熟悉的聲音響起。
“喝什麼？”
周安然倏然抬起頭，目光再次撞進那雙帶笑的黑眸中。
男生剛課上打了會兒球，天氣又熱，額上頸間都是細細的汗，藍白校服和笑容偏又清爽，少年氣和荷爾蒙衝撞出一種極吸引人的矛盾感來。
她心跳不覺加快，勉強讓自己不要表現得太緊張：“什麼喝什麼？”
“他們讓我請客。”陳洛白抬手指了指那群拿完飲料又開始去搶零食的男生，“你上週五不是幫我忙了嗎，想喝什麼我等下一起結賬。”
周安然沒想到上週五拒絕他請吃夜宵的邀請後，居然還能有第二次被他請客的機會。
可是……
“可是我週五並沒幫到你什麼啊。”
陳洛白：“那就當是賄賂。”
周安然疑惑地眨了眨眼：“什麼賄賂？”
陳洛白朝冷櫃抬抬下巴：“先過去那邊。”
周安然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還是乖乖“哦”了聲，跟著他一起走到冷櫃前。
男生拉開冷櫃，裡面的冷氣一瞬往他們臉上撲來。
陳洛白伸手拿了瓶可樂遞到她面前：“這個行嗎？”
周安然抬頭看他一眼，又低下頭，小聲提醒他：“你還沒說是什麼賄賂。”
陳洛白剛在門外就看見她站在冷櫃前，像是想伸手去開門拿東西，卻被班上突然衝進去的那群男生擠得一退再退，最後退到了冰櫃和牆面構成的角落裡。
她好像也沒說什麼，就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身形被寬大的校服和旁邊的男生們襯得越發纖瘦，還是那副乖得讓人很想欺負的模樣。
陳洛白把可樂塞進她手裡。
周安然忙接住。
陳洛白卻沒立即鬆手，手指攥著可樂，微低頭靠近她。
周安然幾乎能從男生那雙黑眸裡清楚地看見自己的倒影。
心跳喧囂間，她看見陳洛白忽然衝她笑了下，男生清朗的聲音微微壓低，像是耳語。
“教你逃課的事別告訴老師。”
周安然呼吸微微一滯。
其實他還是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就和週五晚上她幫他擦藥時差不多。
但上週五她是低頭看著他的手，此刻卻是他主動靠近，朝思暮想的那張臉忽然就近在咫尺，他聲音也很近地好像就在她耳邊響起，她大腦有那麼一兩秒，幾乎一片空白。
陳洛白垂著眼，剛好看到女生白皙的小臉一瞬變得透紅，低垂著的睫毛顫得厲害。
“不願意？”
周安然回神，忙搖搖頭：“沒有，不會和老師說的。”
陳洛白：“……”
她怎麼就真的好像一點脾氣都沒有的樣子。
距離好像也真的有點近，他都能看清她小臉上細細的絨毛，小巧的耳垂也變得緋紅，陳洛白喉結滾了下，還是鬆了手，重新拉開距離：“還有沒有別的想喝的？”
周安然在心裡小小松了口氣，大腦也重新恢復運轉：“還要買瓶橘子汽水，但這是幫我朋友帶的，我等下自己付就行了。”
說著她伸手想去拿汽水，男生卻搶在她前面關了冷櫃門。
？
周安然不得不又抬頭看他。
“周安然。”
周安然小聲：“怎麼啦？”
陳洛白忽然又朝她靠過來，距離似乎比剛才還近了幾分，聲音像壓著點不爽。
“你好好看看。”
“看什麼啊？”
陳洛白一字一頓：“我臉上寫著小氣兩個字嗎？”
周安然：“……？”
周安然忙搖搖頭。
陳洛白這才緩緩又拉開距離，重新靠回冷櫃上，語氣聽著像還隱約有點不爽：“那我差你這一瓶汽水的錢？”
周安然：“……”
察覺到他不高興，她也沒有再拒絕，小聲道：“那謝謝啦。”
陳洛白淡淡看了她一秒，沒接話。
周安然心跳又快起來。
還不高興嗎？
怎麼不說話了？
陳洛白重新拉開冷櫃，先拿了瓶橘子汽水遞給她。
周安然看他又不像是還生她的氣，忙接過來，而後看見他伸手又拿了瓶可樂出來。
男生冷白修長的食指扣住拉環，另外四指攥著罐身，發力時手背隱約有青筋凸起，腕骨上那小顆微微晃眼。
拉環鬆開。氣泡從裡面鑽出來。
陳洛白仰頭喝了一口，鋒利的喉結隨著吞嚥動作上下滾了下，然後才緩聲又開口：“吃的呢？”
周安然滿腦子還是他剛才那個格外蘇的單手開易拉罐的動作，聞言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在問她要不要什麼吃的，她又搖搖頭：“不用。”
說完怕他誤會她又是覺得他小氣，忙又補充道：“好熱，是真的不想吃。”
女生嗓音不再像週五那樣沙啞，又恢復成只微微帶著點顆料感的好聽狀態，輕輕軟軟鑽進耳朵裡，陳洛白抓著可樂罐子的手緊了下。
“那和我們一塊兒回去？”
周安然：“？！”
回哪？
回操場嗎？
和他一起回操場，那不知道得多打眼。
而且她不知怎麼，可能是剛才他兩次朝她靠近過來，她現在心跳莫名又好像快得像是要爆炸，再跟他多待一會兒，可能隨時要超負荷。
最重要的是，張舒嫻還在等她。
周安然衝他晃晃手上的他剛給的橘子汽水：“我朋友還在等我。”
陳洛白目光在她細白的手上落了秒：“行。”
他倚在冷櫃邊，朝收銀臺那邊喊了聲：“張叔，可樂我先喝了，她手上這兩瓶等下也是我付。”
周安然看見男生笑著伸手指了指她，一副和超市老闆挺熟絡的模樣。
超市老闆應了聲好。
裡面那群男生卻忽然開始起鬨。
“等等，什麼情況？”
“我剛聽見什麼了？洛哥這是要幫誰付賬？”
陳洛白回頭看了眼，嘴角還勾著點笑：“亂吵什麼，再磨磨蹭蹭，你們就自己付錢。”
周安然好容易緩下來的耳朵又重新熱起來。
陳洛白又轉回來，手裡抓著那罐可樂，目光落到她又泛紅的耳朵上，眉梢輕輕抬了下：“還不走，又改主意打算跟我們一起了？”
周安然：“？”
他都被起鬨了，怎麼這時候還打趣她？
不是應該跟她撇清距離才對嗎。
可她現在腦子裡亂糟糟的，也辦法細想，只瞥他一眼，又低下頭：“沒有，那我走啦。”
陳洛白倚在冷櫃邊，看女生把東西放收銀臺掃了個碼，就匆匆出了門，纖細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不知怎麼，他腦中忽然閃過個念頭。
要是上週五他沒及時拉住她，是不是也會像現在一樣，他只能看見一個匆匆消失的背影。
那他甚至可能都不會知道那天給他送藥的人是她。
“還看呢。”祝燃聲音忽然在他耳邊響起，“人家早走了。”
陳洛白懶懶掃他一眼：“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是吧？”
“堵我的嘴有什麼用。”祝燃用眼神示意他往後看，“你剛這麼高調，又是靠過去跟人講話，又是請她喝飲料，他們可都看見了，你自己解釋去吧。”
果然。
賬一結完，零食和飲料都已到手，“自己付款”的警告不再有任何效用，從小超市出來後，湯建銳那群男生又圍到了陳洛白邊上，七嘴八舌地八卦起來。
“洛哥你是不是有情況啊，剛剛怎麼忽然請人女生喝東西？”湯建銳手搭到陳洛白肩膀上，八卦兮兮的語氣。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插話。
“你們看清是誰了嗎，剛洛哥擋著，我沒看到臉。”
“周安然吧，我們班的姑娘，挺漂亮的。”
“漂亮嗎？我怎麼都沒什麼印象。”
“平時太低調了吧，我就記得成績也挺好的。”
“不是，你們有點兒眼力見沒有，洛哥看上的人，你們還當他面討論漂亮不漂亮啊，那很可能馬上就是你們嫂子了。”
“真看上了？”
陳洛白就知道這群人會是這種反應，他扒拉開湯建銳的手，語氣莫名又帶著笑：“關你們什麼事。”
湯建銳瞭然地拖長調子“哦”了聲：“行行行，不關我們的事，那我們等下都去找周安然說話也沒關係的吧？”
陳洛白隨手把喝完的可樂罐子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而後驀地勒住湯建銳脖子：“你們閒得慌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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