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的兩天一晃而過。
週末兩天也很快過去。
週一,南城氣溫降低,最高溫跌破30度,終於有了一絲要入秋的意味。
周安然照舊早早到了學校,嚴星茜這天沒跟她回二班教室。
兩人在樓梯口分開,周安然自己進了教室,從前門進去後,她一路越過自己的位置,最後停在陳洛白位置旁邊。
周安然揪了揪掛在書包一側的小兔子,深深吸了口氣,手指落到書包拉鍊上。
教室裡已經有不少人在,寄宿生總是來得格外早。
大家像是都低著頭在看書,但周安然莫名感覺有目光落在她身上。
兩秒後,她懊惱地吐了氣,重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邊。
幾天沒來,周安然也沒著急落座,她先從課桌裡抽了張溼巾出來擦桌椅。
快擦完的時候,她書包又被人從後面拽了下。
周安然:“?!”
他今天怎麼來這麼早,還好剛剛沒往他桌裡塞東西,不然可能會被他撞個正著。
不過他今天好像拽的不是她書包手提的那根帶子,使力的地方像是在書包斜後方。
周安然不由回過頭。
然後她看見掛在書包一側他送給她的那隻掛件兔子正捏在男生修長好看的手裡,兔子已經被他攥得皺成一團,掛繩也被拉得筆直,像是再用力一點就會斷。
周安然心裡一急,差點想去拉開他的手:“你別拽壞掉了。”
女生輕軟的聲音鑽進耳朵,陳洛白手指好像跟著耳朵一起癢了下,他又捏了捏手裡的兔子掛件:“急什麼,壞了再給你買一個。”
周安然總覺得兔子真的要被他玩壞掉:“那又不是現在這隻了。”
陳洛白略略抬眸,看見她皺著臉,眉梢不由輕輕揚了下:“看來是真喜歡啊。”
周安然心裡重重一跳。
跟他越來越熟,她警惕心好像也越來越低。
但是他都給她送禮物了,她稍微暴露一點點,應該也沒關係的吧。
“因為真的很可愛啊。”周安然手扯住掛繩,試圖把小兔子從某人手中解救出來,“而且你把它送給我,難道就是為了這樣拽著玩的嗎。”
陳洛白:“這倒不是,就是――”
他頓了頓。
周安然:“就是什麼呀?”
陳洛白目光從她細白的指尖落回到手上的兔子,捏了下兔子的臉,又抬眸落回她臉上:“確實和你挺像的。”
周安然:“……?”
這句話嚴星茜她們也說過,但不知道為什麼聽他這麼一說,就格外不對勁。
尤其是,他剛剛邊說還邊繼續在捏這隻兔子玩。
她耳朵一熱,趁著他手上力度一鬆,把小兔子扯回來,轉移話題道:“你今天怎麼來這麼早?”
陳洛白看她乾脆直接把書包取下來掛到椅子上,一副防著他繼續扯她的兔子的模樣,不由笑了下,隨即把自己的雙肩包往身前一拉,從裡面拿了瓶鮮奶出來放到她桌上,慢悠悠接道:“這不是跟我的新前桌學習嗎。”
周安然心跳一下快了好幾拍。因為他這個“我的新前桌”的稱呼,也因為桌上那瓶鮮奶。
月考第二天,他也隔著窗戶給她遞了一瓶。
算上這瓶,已經是第三瓶了。
他總不至於一連三天都多帶了一瓶鮮奶吧。
周安然瞥他一眼,忍不住小聲問:“怎麼又給我帶牛奶啊?”
陳洛白:“你說呢?”
周安然眨眨眼。
男生手忽然抬高,朝她這邊伸過來。
她眼睛稍稍睜大,看著他手離她越來越近,她心也越懸越高,直到那隻手停在她額前一寸的位置……
停了下。
然後慢慢又平移著落回他自己肩膀上。
“也就才比我肩膀高一點。”
周安然:“……”
高高懸起的心啪嘰一下掉回去。
她小聲辯解:“我現在有一米六二了。”
是他太高了好不好。
陳洛白目光上下打量她兩眼:“真有一六二?”
“不信算了。”周安然有點點惱,不知道是因為剛剛自己誤會了一點什麼,還是因為他這副不太信她語氣,她順手把桌上最後一個小角落擦了,“我要去洗手了。”
洗完手,周安然從前門進門,低著頭沒看他,但餘光能瞥見男生已經回了自己位置上。
她也在自己座位上坐好,扯了本英語書出來,打算記單詞。
英語書剛一攤開,一塊巧克力就從後面扔過來,剛好落到她書中間。
周安然:“……?”
又給她扔巧克力做什麼?
一個小紙團也從後面扔過來。
周安然拿起紙團展開。
皺皺巴巴的紙上,男生字跡依舊好看。
“別生氣了。”
周安然唇角翹了下。
想起什麼似的,她又把掛在椅子上的書包拿起來,拉開拉鍊,手伸進去,摸到了裡面一個小盒子。
她之前沒想到國慶返校那天他會給她送她東西,不管是出於禮貌,還是出於私心,她都想給他也回一個小禮物,所以著週末跟嚴星茜她們一起去逛了下街。
小小的一個盒子,周安然捏著又覺得有千金重,拿不起來似的。
掌心沁出一點細細的汗。
那天下午她挑了半天,最後才選定一個紅色的護腕。
盛曉雯當時還說挑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敢不敢送出去。
沒想到她一語中的,她真的不敢送。
周安然懊惱地又鼓了鼓臉。
不知是不是沒收到她的答覆,後面的男生又開始往她桌上扔東西。
一塊巧克力。
兩塊。
三塊。
……
周安然唇角又彎起來,像是找到了某種支撐自己的勇氣似的,她迅速把書包裡的盒子拿出來,反手往他桌上一扔。
陳洛白的聲音立即從後面傳過來:“這什麼東西?”
周安然臉和耳朵都燙得厲害,張了張嘴,沒好意思說出口,給他扔禮物可能已經花掉了她今天份的勇氣。
她把書包重新掛好,紅著臉趴到桌上。
椅子被人從後面輕輕踢了下。
陳洛白在後面叫她。
“周安然。”
周安然咬了咬唇,伸手拿起筆,在那張皺巴巴的紙條上寫了幾個字,返手又扔回去。
陳洛白拿起桌上的小紙團,展開。
他字跡下面多了女生秀氣可愛的五個小字――
“兔子的回禮。”
*
大約是各科老師週末兩天加班閱卷了。
這天下午各科試卷陸續下發,年紀總排名也早早出來。
周安然這次排名比上學期期末考又前進了兩名,英語這次還和某個人並列年紀第一。
下午跟嚴星茜她們吃完飯回來,她剛一回到位置上,賀明宇就拿著英語試卷過來找她問題目。
周安然低頭給他講了一遍,抬頭時,發現賀明宇沒在看試卷,反而像是在看著她的臉。
“怎麼了?”
賀明宇:“你――”
他說了一個字,又忽然停住,目光越過她往她後面看去。
周安然不由也回了下頭。
陳洛白剛好從後門口進來,身後跟著祝燃他們那一大群人。
周安然目光和他視線在半空對上,心跳還是好不爭氣又快了一點點。
她轉回頭問賀明宇:“你剛要跟我說什麼?”
賀明宇看著她頰邊不自覺露出來的小梨渦:“沒什麼,就是想說謝謝你。”
周安然:“不用謝。”
賀明宇沒再說什麼,拿起試卷起身回了自己位置。
周安然豎著耳朵聽了聽後面的動靜,沒像往常一樣聽見他和祝燃他們說笑。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再回頭悄悄看一眼,就看見男生那隻骨節修長的手撐到了她桌面上,他人也側倚在她課桌邊,聲音淡淡響在她頭頂。
“跟他聊什麼?”
“跟誰?”周安然抬頭看向他,“賀明宇嗎?”
陳洛白表情也淡:“嗯。”
周安然莫名覺得他好像有點不高興。
總不會是因為她剛和賀明宇說話吃醋了吧。
她也不敢想那麼多,但同樣也不想讓他誤會什麼:“他找我來問幾個英語題。”
陳洛白:“哪幾題?”
“完形填空最後一題和第二篇閱讀理解第一題。”周安然忍不住小聲又多問了一句,“怎麼啦?”
陳洛白:“也跟我講一下?”
周安然:“……?”
“你還用我跟你講題呀?”
陳洛白看她趴在桌上,乖乖巧巧和他說話的模樣,忽然又沒了脾氣:“那我給你講?”
誒?
周安然疑惑道:“你給我講?”
陳洛白“嗯”了聲:“你做錯的,我會的,我都給你講,要嗎?”
周安然心跳又悄悄快起來,然後很輕地朝他點了點頭,點完又問他:“不會耽誤你學習吧?”
“給你講個題能耽誤我什麼。”陳洛白屈指敲了敲她桌面,“數理化試卷先給我。”
周安然把試卷找出來給他。
男生垂在另一側的手抬起來,周安然這才看見他手上提了個東西,像是冰激凌。陳洛白把冰激凌放到她桌上:“先吃著,我等下叫你。”
湯建銳和黃書傑這時勾肩搭背從後面走過來,兩人嘻嘻哈哈開口。
“洛哥,你怎麼不給我講題?”
“我就說洛哥怎麼還多拿了一個冰激凌,問他要也不給我。”
陳洛白拉開椅子,聞言懶懶瞥他們一眼:“你們也是我前桌?”
湯建銳:“那我以前坐你斜前桌,也沒這個待遇啊。”
黃書傑:“坐斜前桌還不夠,還得姓‘周’――”
陳洛白伸腳踹了他一下,笑罵:“你們閒得慌是吧?”
湯建銳和黃書傑又嘻嘻哈哈跑開。
周安然耳朵尖又熱了下,慢吞吞開啟冰激凌蓋子。
張舒嫻從旁邊遞了張紙條過來。
“陳洛白要是不喜歡你,我以後張字倒著寫。”
周安然:“……?”
倒也不必。
她拿勺子挖了一勺冰激凌吃進嘴裡,清甜的味道瞬間溢滿口腔。
可能是隻看她的錯題,陳洛白過卷子飛快,周安然一小盒冰激凌還沒吃完,就聽見他聲音在後面響起,像是在跟祝燃說話。
“你跟她換個位置。”
祝燃抬眸往前看了一眼,語氣欠欠的:“憑什麼啊?”
陳洛白垂了垂眼,視線落到他腳上:“憑你看上的那雙新球鞋。”
“換座是吧。”祝燃立即改口,“想怎麼換,想換多久都行,要不要我把你同桌這個位置徹底讓給她?”
陳洛白視線往前稍移,落到低垂著腦袋的女生身上,唇角勾了下:“暫時不用,她現在換過來容易被擋著視線。”
周安然正打算把最後一口冰激凌吃掉,聞言動作一頓。
所以他早上給她帶鮮奶是這個意思嗎?
祝燃這時已經走到了她旁邊:“周安然,換個位置?”
周安然把冰激凌吃掉,盒子塞到旁邊掛著的小垃圾袋裡打算等下再去扔掉,她“嗯”了聲,站起來時順手把桌面收拾了下,又抽了個草稿本和筆記本出來,然後讓出位置。
陳洛白抬頭看見祝燃在她位置上坐下,黑眸不由眯了下。
周安然走到他旁邊,看見他椅子幾乎快靠到他後桌的課桌上,沒留出空隙,小聲提醒他:“我進不去。”
陳洛白目光緩緩轉回來,在祝燃位置上落了下,最後又落回到她身上:“你坐我位置。”
前排祝燃輕輕“嘖”了聲,跟張舒嫻對了個視線。
兩人齊齊把椅子往前移了移。
給後面兩位留出點空間,也省得自己再被秀一臉。
周安然眨了眨眼。
怎麼又讓她坐他位置?
但陳洛白這句話好像並不是在跟她商量,說完他自己就換到了祝燃位置上。
周安然是過來聽他講題的,自然願意遷就他。
當然,她自己也更願意坐他的位置。
只是前後桌中間畢竟還隔著一張桌子,和他坐同桌,他們之間就再無阻隔。
他之前又沒和女生同桌過,周安然不知道他高不高興和她離得太近。
陳洛白把試卷一擺好,再抬眸,就看見她幾乎快坐出他課桌邊緣了。
他差點沒氣笑:“坐那麼遠做什麼,要我扯著嗓子跟你講題?”
周安然:“……”
好像是有一點點遠。
但是――
“也不用扯著嗓子吧。”她小聲反駁。
陳洛白沒什麼表情地抬了抬下巴:“過來點,會打擾別人。”
周安然“噢”了聲,乖乖挪過去一點。
“再過來點。”
“噢。”
最後莫名就變成了,近到能聞見他身上清爽氣息的距離。
周安然心裡像裝了一瓶晃開的汽水,綿綿密密不停往上冒著小氣泡。
她偏頭悄悄看了眼旁邊男生輪廓分明的側臉,在他發覺前,又很快低下頭,看他隨手轉了兩下筆,然後筆尖點了下數學試卷的卷面。
“你這道做錯的選擇題和倒數第二道大題其實差不多是一個題型。”
周安然還是第一次聽他講題。
班上其實大半的人問過他題目,連外班也有不少過來問他的。
但她之前一次都沒敢找他。
陳洛白講題邏輯十分清晰,而且側重點和老師不一樣,老師是教他們怎麼做題,他是針對性地給她分析她每一題為什麼會做錯,踩了什麼陷阱,或思路哪裡出了問題。
讓人有醍醐灌頂的感覺。
周安然很快也靜下心。
她以為他這次給她講題只是一時興起。
但從這天開始,不管是平時的作業,還是小測驗,所有她不會做的題,他都會細緻地跟她講一遍。
之後的休息時間和自習課,周安然開始頻繁地跟祝燃換座,但陳洛白每次都還是不准她坐到祝燃位置上,只讓她坐他自己的位置。
有次晚自習前,他給她講題,還正好被教導主任撞上。
但那會兒他講得認真,她聽得也認真,他們兩人都沒注意到教室裡忽然安靜下來。
一直到他給她講完所有題目,教室早已重新恢復喧鬧。
張舒嫻從前排轉回來看向她。
“剛教導主任來了。”
周安然:“?”
“教導主任來了?”她心裡一驚,“什麼時候?”
祝燃也從前排轉過來:“十幾分鍾前吧,老趙看你們倆靠得這麼近,一臉嚴肅地在你們身後站了好久,估計等下要找你們去辦公室了。”
陳洛白隨手撕了張草稿紙團成團朝他扔過去:“你嚇她做什麼,不知道她膽子小?”
祝燃笑著躲開紙團攻擊,語氣調侃:“她膽子小不小我怎麼會知道。”
陳洛白懶得搭理他,偏了偏頭,目光落向女生雪白的側臉:“別聽他的,老趙那脾氣,有事肯定會當場發作的。”
周安然一想也是。
她稍稍鬆口氣。
他給她講題,她可不想還連累他被批評。
張舒嫻反趴在椅背上,不知怎麼忽然笑得不行:“其實祝燃也沒亂說,老趙一開始確實是一臉嚴肅在你們身後站了好久,然後聽著你們一直在講題,甚至認真到完全沒注意他來了,最後又一臉欣慰地走了。”
周安然:“……?”學校這一年的秋季運動會選在十一月初舉辦。
這天正好是各班報名的時候。
大約是看他們講完題在聊天了,湯建銳這時拿著報名表過來遊說:“洛哥,你就隨便報個專案吧,跳高、跳遠、跑步都行。”
陳洛白:“不報。”
“別啊,洛哥。”湯建銳不死心,“我知道你嫌運動會吵,但你打籃球不是更吵嗎?運動會你報個挑高這種專案也吵不了你幾分鐘,那天我請你喝飲料。”
陳洛白閒閒掃他一眼:“我缺你一瓶飲料?”
湯建銳:“這可是為班級爭取榮譽的事情啊!”
陳洛白:“我給班上爭取的榮譽還不夠多?”
湯建銳被他堵得沒話說,想放棄又不甘心,目光忽然掃到他旁邊的女生,像是又找到什麼救星似的:“周安然,你幫我勸勸洛哥唄。”
周安然看了眼他手裡的報名表:“要不我報一個吧。”
“謝――”湯建銳一句謝謝說到一半,發現不對,“啊?你報??”
周安然點頭:“可以嗎?女生那邊報滿了沒有?”
湯建銳:“沒有,女生所有專案都沒報滿,你要想報就隨便報。”
周安然接過報名表看了眼。
其實她什麼體育專案都不擅長,長跑這種需要耐力的更是完全不行。
最後她勉強挑了個50米短跑。
湯建銳遊說失敗,又沒完全失敗,最後也沒再多勸,一臉哀怨拿著報名表走了。
等他走遠幾步,陳洛白才側身又看向旁邊的女生,聲音壓著:“怎麼不勸我參加?”
周安然“啊”了聲,也轉頭看他:“你不想參加我為什麼要勸你呀。”
陳洛白沒接話,靜靜盯著她。
周安然被他盯得心慌,開始懷疑她剛剛那句話是不是又暴露了什麼。
可是。
她確實不想勸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陳洛白這時忽又笑了。
“不參加也正好。”
周安然:“……?”
“什麼正好?”
“正好陪你跑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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