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岐收到大天訊息找他陪玩的時候，是有點意外的。
一般來說一個陪玩帶幾個人也是很正常的，關係好的話完全沒必要花兩分錢，就像是大天第一次找他玩得時候那樣。
但他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原愔浙找他玩遊戲這事兒，估計壓根就沒讓大天知道。
這可給林岐新鮮壞了，小東西果然還有兩幅面孔！
不過也是，挖牆腳這種事兒怎麼可能擺在明面上來說呢，況且還只是一個不那麼重要的陪玩而已。
帶著點蔫兒壞的想法，林岐非常“貼心”地沒有把自己去找大天這事兒告訴原愔浙。
不過他也知道原愔浙會知道的，畢竟他直播還開著呢。哪怕他專門給老闆的名字打了馬，以原愔浙的腦子也不會猜不出來。
大天有氣無力地道：“我今天只能玩兩把。”
林岐眨眨眼，發揮知心姐姐的態度道：“還是很忙嗎？”
研究生都這麼忙的嗎？
鹹魚的林岐多少有點良心不安，下定決心等這兩人都不找自己打遊戲的時候去接兩單程式設計。不然梅女士問起，也不好交差。
“那個洞察……”大天彷彿身體被掏空：“我快累死了，要不是我覺得我再不休息一下就要猝死了，我也不能來找你。”
他邊說邊長嘆了口氣：“我真是個熱愛工作的熱血青年。”
可能是今天真的累壞了，大天越說越鬱悶，最後一鼓作氣叫了三個陪玩一起陪他。林岐搜了一下，另外兩個小姐姐也都是小主播，而且跟大天應該還挺熟的，性格都很好，開玩笑地自稱他的後宮一二三號。
熱愛工作的熱血青年把今天賺的工資花了個一乾二淨，但是聲音裡的笑意怎麼也止不住。
有了其他人轉移注意力，林岐就安靜了下來，專心輸出，順帶著聽那兩個陪玩和大天聊天，看看一般的陪玩都該是什麼樣子的。
一把結束，林岐覺得受益匪淺的時候，門口的腳步聲便引起了大天的注意。
“我室友好像回來了……等等，這傢伙什麼時候出去的？”大天道：“慕慕你知道的，就上次和我們一起玩得那個。”
林岐意味深長地道：“嗯嗯，我記得他。”
“是吧，他這個人就是挺叫人記憶深刻的。”大天贊同地點頭：“你都不知道我們學校裡有多少人偷偷暗戀他。”
“這麼受歡迎？”林岐故作驚訝。
“可不麼，但要我說他這個人啊，估計得和遊戲過一輩子。”大天說著又笑：“之前有一次我們系花找他出門約會，結果卻被他拒絕了，你猜他怎麼說的？”
林岐來了興致，原愔浙的八卦可不是哪兒都聽得到的：“怎麼說？”
“他說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辦！”大天顯然不是第一次和別人分享這個笑話：“然後他就回家找我打遊戲了！老子長這麼大第一次知道自己這麼重要啊哈哈哈！”
這話一出，門外咣噹一聲。
大天摘下耳機，對外面喊了聲：“咋了？沒事吧？”
原愔浙淡道：“出來吃飯，洞察寫完了嗎？”
大天哀嚎一聲：“原大公子，我真的不行了，起碼讓我玩完這一把吧？我都決賽圈了。”
他重新戴上耳機，看回電腦桌面時，卻被上面的“Winner winner，chi dinner”搞得一愣。
另兩個陪玩小姐姐瞠目結舌，只有林岐輕咳了一聲：“莽了，不好意思。”
聽著大天被原愔浙拽走前最後的哀嚎，他默默捂住了臉。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知道，原愔浙搪塞人的手段居然和他如出一轍。
.
一連幾天過去，大天和原愔浙都沒有找林岐打遊戲。
大天是真的忙，他的朋友圈一天能發八百條，急迫地想表達自己對生活喪失鬥志。
原愔浙麼，林岐願意相信他也是在忙。
就這樣，本著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的原則，林岐逐漸把那天的事兒忘得差不多了。
其實仔細想想也沒什麼，大天是最開始找他的客戶，他緊著對方也很正常。
而且他本來也是想看看原愔浙吃癟，完全沒必要因為對方和自己幹過同樣的事就尷尬嘛！
少了這兩位意外的客戶，林岐的生活倒是穩定了一些。
他接了一單程式設計的生意，下午當碼農，晚上開直播，隔三差五在自己的大號上僅他爸可見地分享一兩條程式設計的心酸，總算是在一週後得到了他爸第一個勉為其難的贊。
至於梅女士麼……林岐還在她的黑名單裡呢。
心情大好的林岐給自己點了一份豐盛的外賣，結果一個多小時後也沒送到。
他打完一上看了眼，卻發現顯示的是已簽收。
“怎麼回事……”林岐嘟囔了聲。
“咋了？”和他雙排的隊友問道。
這哥叫許閔添，微信名明天摔斷腿，就是之前送林岐變聲器的那位，也是林岐的大學室友。
“我的外賣說被接收了。”林岐一拍腦門：“怪了去了，我打個電話去問問。”
外賣小哥接電話很快，說是一個男的接了他外賣，自稱是他男朋友。
許閔添一聽，八卦雷達就響了起來：“我的林哥喲，早說你為什麼一直不談戀愛，原來壓根就不喜歡妹子啊。”
“滾滾滾。”林岐道：“老子有多直你不知道？”
許閔添樂了，笑完後才問：“會不會是你隔壁誰給你領了啊。我就說你不該租那種地方，亂得很。”
“那也太不要臉了吧。”林岐鬱悶，剛剛的好心情瞬間一掃而空。
他和許閔添掛著微信電話，推開房門，喊了聲：“你們是不是有誰拿了我的外賣？我點的烤鴨。”
門外一片安靜。
林岐聲音更大了些：“是誰幹的？在我生氣之前趕緊出來！”
他嚷嚷了兩聲，住在右邊的中年男人被吵到了，狠狠地開啟門。他那被洗的發白的西裝不合身地掛在身上，手上拿著一根菸，滿臉的頹喪：“喊什麼喊什麼喊什麼？不知道有人在忙嗎？我的生意要是被你攪黃了怎麼好？”
公寓明明禁菸，他卻絲毫不避諱，把整個房間搞得煙霧繚繞。
左邊的小情侶也推開了門，女生表情不妙地問：“什麼烤鴨？”
林岐鼻子尖，聞到了香味：“你們拿的？”
女生狠狠地“草”了一聲，隨即又問：“你有證據嗎？”
林岐拿出手機：“要看購買記錄嗎？”
女生表情愈加難看，從房間裡把外賣拿了出來，赫然是林岐那吃了一半的烤鴨。
“抱歉。”她說話很生硬：“今天我和我男朋友紀念日，他拎了個烤鴨回來，我以為是他買給我的就吃了，多少錢？我轉你。”
林岐聽得出她壓著的怒火，心裡的脾氣也有點不好發作。
偏偏這會兒女生的男友還探出了個頭來，惡狠狠地剮了林岐一眼，像是在指責他讓自己丟了面子。
林岐剎那間沒了同情心，也硬邦邦地答：“三百。”
“你吃金子啊！這麼貴！”一聽價格，男生炸開了。
“別給老孃丟人了。”女生深吸了口氣，搡了男友一把：“把錢轉他。”
“我哪兒有那麼多錢？”男生道。
女生回頭就給了男生一巴掌：“沒錢你偷人家東西？”
她說著，眼淚也出來了：“陳濤！我跟你不是為了讓你在我面前做這些面子功夫的！”
兩人就這麼吵了起來，林岐又是一陣頭疼。
他把自己的支付寶賬號寫在紙上貼在了門上，祈禱著他們吵完能把錢轉給自己。
許閔添在電話裡聽完了全程，搖搖頭評價：“一地雞毛。”
林岐何嘗不知道，退了遊戲，又鬱悶地找起房子。
這一找就過了半夜，許閔添被他爸叫去招呼到家裡的客人了，林岐想找個人說話都找不到。
隔壁的爭吵聲就沒停下來過，錢也遲遲沒給他轉。
他煩不勝煩，卻又不想給其他人表現出自己的窘態。大號上全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加的一些狐朋狗友，王彪這傢伙也在忙不回訊息，於是一貫高調的林小少爺，最後也就只能在基本沒有什麼好友的微信小號上發了一條朋友圈：
好煩。
然後是評論：
好煩好煩好煩。
一連幾條下來，心裡的鬱氣疏解了些。這輩子沒吃過苦的少年終於還是接受了社會的毒打，面對著這對情侶，他連該作何反應都不知道。
他開啟遊戲，登上慕慕的小號，重新開啟直播。
一上游戲，他發現好友列表的“YYZ”亮著，線上。
遂把對方拉了過來。
原愔浙今天似乎是沒法說話，用打字給他發了個：？
林岐開啟變聲器，大方地道：“今天免費陪玩，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
YYZ：就一把，忙著。
林岐心裡想：忙還掛在遊戲上。
但他嘴上卻答應得很快：“好。”
之前的尷尬就在這幾句話之間被拋在了腦後，兩人不約而同地沒有提起那個所謂“重要的事”。
林岐這一把打得非常激進，沒一會兒就倒了。
原愔浙又發了個問號給他，但還是盡職盡責地把他扶了起來。
“不好意思，我今天不太開心。”林岐稍微平復了下心情，給自己打了個包。
原愔浙沒問原因，只是打字道：記得嗎？我不喜歡輸。
林岐看著這句話，想象著原愔浙的語氣，心情反而沒那麼差了。
他不去怪罪原愔浙沒有關心自己，畢竟這人也就這德行了，只是故作老成地感慨：“像原哥你這種人是不會懂的。”
YYZ：為什麼？
林岐道：“我聽天哥說了，你可是天之驕子。”
YYZ：又怎麼樣？
林岐：“嗯？”
YYZ：不是依舊比不上有些“重要的事”。
林岐樂了，可能是今晚心情不好，他難得看原愔浙還挺順眼。
也是沒想到，在這種倒大黴的夜晚，陪著他的居然是從小到大的死對頭。
YYZ：笑？
林岐：“不笑了不笑了，我錯了。”
YYZ：笑唄，比哭著強。
YYZ：不過再有下次，我覺得哭也不錯。
林岐嘴角又揚了揚。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把結束得格外快。
明明兩個人後半局一直趴在樹林裡苟著，沒殺人也沒找好裝備，最後居然還是靠當伏地魔吃了雞。
林岐眉眼彎彎，早就看不出之前的煩悶。
此刻手機也適時地發出了一聲輕響，他拿起一看，是支付寶收到了轉賬300元。隔壁的小情侶吵到了半夜，最後還是把錢轉了過來。
他霎時間笑了起來，和原愔浙道：“我的煩惱解決啦！”
YYZ：不錯。
YYZ：怎麼報答我？
林岐：“又來？你幫我什麼了？”
原愔浙似乎一點也不要臉，甩上來六個大字：知心哥哥陪聊。
林岐：“……”
他無法否認，但拳頭還是忍不住硬了。
在他沉默的期間，原愔浙還在繼續發著訊息。
YYZ：慕慕，我今晚很忙。
YYZ：要我把我的工作日程表發你看看嗎？
林岐的笑容僵在臉上，一腔感動頓時餵了狗。
他甚至都能想象到原愔浙的聲音，以及他是如何面容輕鬆地念著他的名字。
果然天上不會掉下來餡餅，有些人看似好心的背後其實早就給你挖好了坑。
他！就！知！道！
原愔浙是誰，那是能吃得了虧的人嗎？像今日這種以德報怨在他這種鋼筋直男面前都是不可能發生的。
林岐：“我帶你吃雞了誒，免費的。”
YYZ：你說免費，我可沒說不收報酬。
林岐又咬牙：“下次不要你的三級頭了，行嗎？”
YYZ：我之前貌似說過吧。
YYZ：下次就不會是這麼簡單了。
林岐：“……”
他鼓起腮幫子，生氣了。
聽到這邊好久沒有動靜，原愔浙那邊打開了語音。
背景有些嘈雜，似乎有人在探討城郊一塊地皮的專案。林家也有類似的專案，林岐對這並不陌生。
——原愔浙說他在忙，不是在騙人。
林岐的氣兒卸了。
他自認倒黴，都沒等原愔浙開口，就垂頭喪氣地問：“那你想要什麼報酬？”
原愔浙像是早有預料，此刻剛好有人和他說話，他應了幾聲，回答得遊刃有餘。
答完，他關掉麥，又回到林岐這邊，切換自如：“讓我想想……先欠著吧。”
林岐才不接空頭支票：“不可以，現場兌換，錯過無效。”
原愔浙那邊安靜了會兒，像是開始考慮。
林岐剛鬆了口氣，就聽原愔浙又道：“也行，那你給我講個笑話吧。”
林岐嗆了一下：“就這？”
說完他就後悔了，怕原愔浙改，又補充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原愔浙似是輕笑了聲：“我說出口的話從來不改。”
林岐一點不信。
他輕哼了聲，倒也妥協地在腦內搜刮了一圈，找到了一個不太合適的：“小明最近遇上了一個醫生，醫生囑咐他最近要少出行，少遊玩，少喝酒，儘量吃素。小明嚇壞了，問他自己到底是什麼毛病，醫生長嘆了口氣告訴他：窮。”
原愔浙：“……”
原愔浙：“就沒了？”
林岐的頭輕輕在桌子上磕了下，他自己也覺得這個笑話不怎麼好笑，但現在情急之中也只能想到這個了：“嗯。”
原愔浙又安靜了片刻，像是在回憶他說的話，找尋這個笑話的笑點在哪裡。
好一會兒後，他忽地低笑出聲來：“慕慕。”
林岐揉了揉耳朵：“怎麼了，不會講笑話有錯啊？”
“不，很好笑。”原愔浙語氣之中帶著毫不掩飾的笑意，也不知道是因為笑話還是因為講笑話的人：“謝謝你的笑話，晚安。”
安靜的夜裡，他的笑聲避無可避，讓林岐的臉紅了大半。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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