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著身高將近一米九, 看著跟刺頭一樣桀驁的男生申請當公主。
負責劇本的蘇晴沉默了一下,然後委婉地拒絕了。
畢竟她還不想她們班的話劇表演轟動這個年級。
雖然她也知道面前的大少爺不差錢,服裝這類的道具肯定會準備得十分精美。
但是再精美的公主裙也頂不住一個將近一米九肩寬腿長的男生穿在身上滿場跑。
陸黎皺起眉頭, 他試圖描述另一個角色,卻聽到面前女孩對他道:“不過你放心。”
“我們的劇本都是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
“不會出現任何親密戲。”
蘇晴誠摯道:“班長在裡面最大的作用就是當一個可愛的花啊不,一個可愛的王子。”
她想說一個可愛的花瓶, 但想到面前男生和班長的關係,便迅速改了口。
陸黎:“?”
蘇晴繼續誠摯道:“現在王子拯救公主的戲份太老套了,已經不吸引大家了。”
“大家愛看的都是公主拯救王子。”
“班長的戲份不多,他到時候最重要的戲份就是在舞臺上站著, 等著公主救就好啦。”
陸黎眉頭輕輕一挑:“真的?”
蘇晴點了點頭, 她搓了搓手道:“到時候大家都會很期待的。”
被關在棺材裡面的漂亮王子什麼的,全班沒有誰比姜宜更加符合。
下課後,姜宜趴在桌子上,他犯愁地翻著劇本, 然後小聲地對陸黎道:“你說我現在找文藝委員換還來得及嗎?”
“我從小到大就只演過一棵樹。”
還是跟著音樂搖頭晃腦的那種不聽話的小樹。
陸黎眉頭也擰著:“應該不行。”
“我問過了。”
他甚至還問了文藝委員王子能不能由他來幫姜宜演, 但文藝委員連連搖頭。
理由是他那張臉跟等待被拯救的王子不沾邊,倒像個搶人的惡龍。
姜宜嘆了嘆口氣, 說還好自己的戲份不是很多。
為了不耽誤課業,話劇排練的時間定在放學後, 通常會排練一個多小時。
姜宜的戲份不多, 但是存在感卻很高, 幾乎每場戲都要在,但要表演的臺詞卻沒幾句。
陸黎那段時間幾乎也沒有去打球,陪著姜宜一起排話劇, 對話劇裡的臺詞幾乎也熟悉得差不多。
話劇的最後一幕是披荊斬棘而來的公主手握寶劍, 朝著被困住的王子伸出手, 問王子要不要跟她一起走。
陸黎記得很清楚。
因為姜宜會朝那個公主伸出手,跟著披荊斬棘而來的公主離開,從此以後走向康莊大道。
整個故事不會出現擄走王子的惡龍。
王子和公主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無論王子之前跟誰在一起,但只要公主一起出現,所有人都會祝福著王子和公主百年好合。
姜宜發現陸黎不是很喜歡這個話劇。
他以為是這個話劇佔了不少他們相處的時間,於是在晚上回去的時候,總是會好好地揉著陸黎的臉,讓陸黎不要生悶氣。
小時候&#o是全天下最愛生悶氣的小孩。
長大的陸黎也是全天下最愛生悶氣的大人。
小時候的姜宜每天晚上都會趴在被子裡說跟你才是天下第一好。
長大的姜宜則是每晚上都會枕在陸黎的大腿上,打著哈欠說跟哄小孩一樣說著跟小時候一樣的話。
反正陸黎雖然脾氣壞,但是一向都是很好哄的。
話劇排練了大半個月,迎來了正式的元旦晚會。
話劇的後勤之前拿過王子的服飾給姜宜試過,讓姜宜看看合不合身,但沒想到這套服飾會那麼合適。
陸黎向她們報的尺寸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腰身掐得正正好,甚至連小腿的長靴也正正好。
為了讓姜宜更像西方的王子,負責化妝的女同學還拿著捲髮棒把姜宜的頭髮燙捲了一點。
姜宜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摸了摸腦袋,覺得有點奇怪。
陸黎坐在後臺的椅子上,抱著手等著姜宜。
後臺到處擺放著衣架子和衣服,來來往往的學生匆忙地走動著,不少風風火火的學生還扯著嗓子呼喊著,亂糟糟的很吵鬧。
知道他看到推門出來探頭的小卷毛。
陸黎愣了愣,然後就看到姜宜頂著一頭小卷毛出來,見到他,還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
兩分鐘後。
小卷毛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可愛的頭髮。
沒有之一。
陸黎果斷想著。
他看著面前穿著小王子衣服的姜宜,忍了一下,還是沒忍住,伸手揉了揉姜宜的腦袋。
姜宜微微抬頭望著他,有點不大好意思,然後衝他眉眼彎彎地笑,烏黑溼漉的眸子,頰邊帶著個小梨渦,很像童話裡的小王子。
“姜宜――”
後臺的文藝委員探頭喊了一聲,然後笑眯眯道:“準備上臺了。”
姜宜朝陸黎晃了晃手,彷彿有點緊張道:“我上臺了!”
陸黎嗯了一聲,然後忽然看到了什麼一樣,他微微低頭,伸出手指在姜宜的唇瓣上蹭了蹭,然後道:“唇膏出來了。”
估計是化妝讓姜宜有點不太喜歡,嘴巴抿了好幾次,把唇膏給抿了出來。
姜宜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提著裙襬的公主拉上了後臺。
他甚至都來不及回頭再看他一眼。
陸黎穿著外套,單手插兜,望著很像童話故事的小王子姜宜被裝扮嬌俏的公主拉走,而後奔走進穹燈閃爍的舞臺。
那條路掌聲雷動,穹頂的燈光璀璨,公主拉著王子,彷彿奔赴往一場盛大的宴會,那條路充滿鮮花,毫無荊棘,是人人都羨煞的生活。
陸黎撥出一口白氣,冷峻的面容沒有什麼神情,但是卻垂下了眸子。
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沉鬱地站立在原地,璀璨的燈光隔著厚重的幕布透不進來,連影子都是沉默而模糊。
沒有人能看到他身後的一條路。
在漸漸消散的白氣中,陸黎想,如果姜宜不喜歡他。
如果姜宜對他沒有任何愛意,甚至以後也不會喜歡他。
他可能還要在他的身後站很久很久。
他其實不怕要站很久很久,他只是怕姜宜走向另一條路、
金髮男生沉默地揉了揉一把自己的頭髮,然後單手插兜,在掌聲雷動熱烈的氣氛中,慢慢從幕後的一側走到臺下。
臺下烏泱泱的都是學生,秦斕和鍾茂他們給他留了個位置,應卓翰直接竄班跑到一班姜宜的位置上,興致勃勃地等著姜宜出場。
舞臺劇一開始並沒有姜宜的戲份,到了後面姜宜出場的時候,全場驀然響起熱烈的掌聲,甚至還有口哨聲。
陸黎眼皮一跳,扭頭一看,吹口哨的大部分都是女生,坐在座位上激動不已,互相拍著大腿,甚至還有些女生朝臺上吹了個帶彎的口哨。
舞臺上,穿著王子服飾的黑髮男生站在穹燈下,身形挺拔,白西裝的腰身掐得很細,扣上寶石腰帶後更顯得纖細,平直肩膀垂下金色流蘇,長腿被長靴包裹著,小腿筆直流暢。
似乎是聽到旁白讀到他的戲份,黑髮男生轉頭望向公主,五官精緻,目光沉靜,鼻樑高挺,唇瓣微微抿著,黑眸裡彷彿帶著點溫柔。
他開口說了一句話,舞臺上響起配好的錄音,嗓音清朗低緩,尾音帶著點柔和。
臺下的觀眾更興奮了,口哨是一個吹得比一個響。
陸黎面無表情,他看著舞臺上沉靜的姜宜,舔了舔後槽牙,酸溜溜心想誰都不知道幼兒園的舞臺上姜宜演一顆小樹。
沒人知道姜宜從小就喜歡演小樹,也沒人知道姜宜演小樹有多可愛。
王子什麼的,在姜宜心中肯定比不上小樹。
舞臺上的姜宜站在原地,音樂太大聲,燈光也太亮,臺下的人烏泱泱的,他面對觀眾席的時候,甚至找不到陸黎在哪裡。
等到後半場的時候,姜宜能夠長久地佇立在原地,面對觀眾席當一個背景板時,終於找到了烏泱泱人群中那顆金色的腦袋。
雖然看不太清陸黎的臉,但姜宜還是鬆了一口氣,莫名地安心下來。
他心想,如果陸黎也能夠一起上來跟他演就好了。
雖然將近一米九的公主有點不可思議,但是肯定有一米九的大樹。
如果陸黎演大樹的話,他就當陸黎旁邊的那個不那麼大的樹。
像幼兒園一樣,他們還是能夠在一起。
姜宜出神地想著當一棵樹,但面對著公主時,精緻的面容上還是一貫的沉靜。
十多分鐘後,話劇在活潑歡快的悠長音樂聲中正式落幕。
舞臺上表演話劇的同學齊齊鞠躬,在熱烈的掌聲中高興地走進幕後下臺。
下臺後,找座位的姜宜為了不遮擋身後同學視線,一路半弓著身子去找陸黎,也說了一路的“不好意思借過”“謝謝”。
不少同學認出他是剛才臺上飾演王子的男生,場面騷動起來,甚至還有些大著膽子的陌生同學笑著朝他打趣。
姜宜走到陸黎身旁坐下時,看到了身旁人第一件事就是去捂他的手,低聲問臺上冷不冷。
姜宜搖頭,他眉眼彎彎也低聲道:“我演得好不好?”
陸黎說了一個好。
後排和前排同學的議論聲和目光漸漸多了起來,陸黎甚至還能聽到不少人想問姜宜要聯絡方式。
在下一個大合唱的節目中,陸黎忽然低聲讓姜宜陪他去上廁所。
姜宜跟著陸黎一起在黑暗中微微彎著腰走出演藝中心。
十二月份的冬夜冷得厲害,夜幕中的雪粒紛紛揚揚,昏黃的路燈下長廊欄杆上積著一層薄雪。
陸黎拉著姜宜走在長廊上,他們一路穿行,穿過諾大滿是積雪的操場,穿過空曠的籃球場,穿過高三亮著燈光的教室。
在長廊飄進的皚皚雪粒中,陸黎翻進廢棄音樂教室的窗戶,推開了教室的門,把姜宜拉了進來。
廢棄教室裡很暖和,教室裡空曠得只剩下幾張桌子椅子和講臺上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的舊鋼琴。
那架鋼琴看起來很有年頭了,琴鍵都已經落漆。
姜宜被陸黎抱在一張桌子上,金髮男生將腦袋埋在他的頸窩,低聲說不想回去。
不想回去。
很多人都在看他的姜宜。
姜宜伸手穿過陸黎的金色頭髮,想了想道:“那我們就不回去。”
過了一會,陸黎抬起頭,望著姜宜,沉默了好久,帶著點自己都不知道的焦慮甚至是嫉妒,他啞聲說:“以後你會跟其他人走嗎?”
以後會把他一個人留在幕後嗎?
以後會跟其他的女孩子挽著手步入那條結婚生子的康莊大道嗎?
以後會在某天忽然跟其他人走嗎?
陸黎以為自己一貫是很能忍的,他能熬得住差不多一個月晚上白天不睡覺還能裝作若無其事,能扛得住從馬上摔下來骨折了一聲不吭,被他爸踹的時候硬生生忍著沒動。
但在他姜宜身上什麼都不是。
他連想象一下姜宜以後不在他身邊他都快要發瘋,只覺得胸腔裡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瘋長蔓延,太過瘋狂的佔有慾偏執得讓人心驚。
他好像知道為什麼程晁會罵他瘋狗了。
陸黎望著他重複低聲道:“會跟其他人走嗎?”
坐在桌子上的黑髮男生微微俯身,他有著一雙很漂亮的眼睛,肩胛處金色的流蘇輕輕晃動,袖口裝飾著華麗的金扣,領口插著一朵深紅玫瑰,瑰麗美好得像是童話裡的小王子。
他很乖地牽著他的手,望著他輕聲說不會。
陸黎笑了一下,啞聲說:“那麼聽話?”
桌子上的美好得像童話裡的小王子晃著腿,點了點頭。
容易生病的小王子一直被他的騎士帶著長大,所以小王子只聽騎士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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